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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   “自摸。”
      谭润石今天手气可真不错,想什么牌来什么牌。
      谭润石现在不上二楼打牌,只在一楼玩。玩小点就小点,重在乐呵。自从进了一趟医院后,谭润石觉得还是要留一些钱在手上,生一次病,不压于烧一次钱啊,不经花。他手上的钱,必须得精打细算,细水长流啊。
      “哎,怎么走啊?赢钱就走,不厚道。”
      “没办法,兄弟,我得吃药啊。打牌之前我们就说好了的,现在五点整,正好。你要扳本,明天再玩,行不?”
      那人满脸的不情愿。但确实事先约好的,再说人家要吃药,总不能不让啊。
      谭润石愉快地走出了麻将馆。哼着小曲进了自家院子。他四下看看,院子干净整洁。看样子女儿的直播结束了,货也发出去了。平时谭红下午一点准时直播卖农产品,直播结束后,就会通知快递取货。
      谭润石穿过院子进到屋内,在饭桌的抽屉里拿出要吃的药,先摆在桌上。又取了杯子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他从厨房出来,边吹冷杯子里的热水边探头朝谭红的房间张望。谭红不在房间里,大概是出去了。吃完药,谭润石坐在饭桌旁出神。看看时间,五点二十,快吃晚饭了。他站了起来,溜达到院子里。
      虽已五点多钟,但已是暮春时节,阳光明媚而温暖,天空湛蓝,云朵轻柔。四月春风暖,陌上花正艳。
      谭润石无聊地在院中转了两圈后,决定去集市买点肉吃。虽然医生警告他,他的血脂偏高,少吃油腻油脂重的食物,戒烟戒酒。但谭润石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医生就会危言耸听,那么多高血脂的人,难道个个中风?按照医生的说法,不吃不喝非得出家不可。再说,他已经在吃药,应该没问题。
      谭润石刚出院那会儿,是严格执行医嘱。可时间一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另外,也管不住嘴。抽烟喝酒吃肉,一直是他的人生追求。后来手上有钱后,又加上了一项,麻将。
      谭润石骑上车,锁好院门,去了集市。
      谭红此刻在后山上,和牛凯在一起。
      “谭红,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里离开家,未来有我,你可以放心。不用担心出去后挣不到钱,不用担心生活。你姐姐不是嫁出去离开家的,你也是要嫁人的呀。”
      谭红低头沉默不语。
      “现在你在家直播卖货,我又去不了你家,看你一个人累,我实在受不了。我爸妈看得太紧,几乎和我天天闹,逼我走,我﹍实在太难了。”
      牛凯诚恳地说道,“只要你给我一句话,天塌下来我顶着。”
      谭红从牛凯爸妈那儿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对她的态度的转变。之前,牛爸牛妈一直对她挺好的。小时候,她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和牛凯一起去打槐花。她将自己满满一篮子槐花分了一半给牛凯,牛凯把槐花拎回去后,牛妈做了几块槐花面饼,背地里塞给了她一块。要知道牛凯家可是有三头饿狼啊,一般家里关于吃的东西,是渣渣都不会有。套句流行语:老鼠和蟑螂上他家去,都得含着眼泪离开。
      “你…走吧。”
      牛凯差点跪下了。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谭红,这个是和他从穿开裆裤就开始心心相印的人吗?怎么能轻易地说出这番话?不知道他在心疼她吗?他一直在积极地想办法,而她就这样‘轻松’地来一句?
      他们前两次的约会都是不欢而散,牛凯坚持远走高飞,谭红举棋不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有一点谭红是明确的,不能只有他俩开心,却让老人们伤心。而这两位老人是生养牛凯的人,不能就这样被辜负。她无论躲到哪里,良心也会不安。
      “你说什么?”
      面对牛凯的怒气冲冲的质问,谭红抬起头直视着这双眼睛,轻声但坚定地重复道,“你,走吧。”
      牛凯一个箭步冲到谭红跟前,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地摇,似乎想摇出他想要的话来。“你昏头了吧。”
      头发摇乱了,发丝被泪水沾在了谭红的脸上。
      “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谭叔逼你的吗?是吗?”
      “不、不、不,没有人逼我,是我自己的决定。”
      谭红拉住牛凯。他好像立刻马上就要去找谭润石算账。
      “就是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所以,我才不想拖累你。原生家庭是我逃不了躲不掉的烙印,从出生起。你我都不能摆脱家庭,然后逍遥自在地过二人世界,仿佛无事发生。我们会良心不安。现在你只是因为爱情暂时冲动,等﹍等﹍等你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新生活后,你会逐渐淡忘﹍淡忘﹍模糊﹍偶尔想起这里,就会结束这痛苦。你会发现离开是正确的﹍”
      谭红的眼泪如泉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分手?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让我走?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
      一头不让留下,另一头让他离开。一边是生养他的父母,一边是青梅竹马的爱人。
      “别哭啊,你说话呀?”
      牛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谭红哭。从小到大,谭红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哭?他就没整明白过。此时的他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他根本不知道谭红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不是我爸妈逼你的?”
      “不是、不是。”谭红猛烈地摇头否认。
      “我们结婚吧,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俩成为一家人,再不用分你家我家。对,这是个好办法,结婚。”
      结婚?和牛凯?这对谭红是多么大的诱惑啊,一个家、一个可靠的臂弯﹍。她无力抗拒。从小到大,结婚除了和牛凯,谭红就没有考虑过别人。
      牛凯的胳膊圈了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等我们结婚了,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爸妈就没法再阻拦我们了。”
      “我们还可以远走高飞,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们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只要你答应,愿意和我在一起,谁都不可能阻挡,什么困难我都不怕。”
      牛凯满怀希望,信心十足。
      她多想说,好,我愿意。
      “你,走吧。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里是他俩从小约定的见面地点,是他俩的专属小天地。残存的理智让她推开他,转身准备下山。
      “哪儿去?”
      牛凯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一把攥住谭红的手腕,瞪着个血红的眼睛瞪着谭红,没我同意你想去哪儿。
      挣扎不掉的谭红倔强地扭过身体,侧背对着他。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怎么选?认真回答,最后一次。”
      “你走。让我走。各走各的。”
      九个字,字字如刀,刀刀见血。牛凯浑身一颤,松开了手。呆呆地望着几乎是滚下山的谭红,他心如刀割。他越来越不了解她了,以为她会和他一样的想法一样的奋不顾身。
      谭润石在集市上吃了一碗牛肉面加牛肉,还打包了一份炒面,带给谭红。顺带在超市买了烟和酒。还买了一些猪头肉。另外还理了个发。吃饱喝足,往家走。到家天全黑了。他停好车子,悠哉游哉地进到屋内。前脚刚踏进门口,就听到里面隐约有呜呜的哭声。他站定,仔细辨别。是谭红。是从谭红房间的方向传过来的。他屏住呼吸,走到女儿门口。果然是。
      谭红的声音已经嘶哑。她头全埋进枕头里,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如何是好?谭润石从未听到谭红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就是小时候挨打,也没有这样过呀。谭润石想去安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如何上前去安慰,卡在门口进退两难。最后,他还是默默退到了堂屋饭桌旁。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取出一根烟,坐下后,点燃。
      约摸一根烟的功夫,谭红的哭声渐渐小了,逐渐停歇。抽抽嗒嗒的,谭红从房间里出来,正撞见坐在客厅饭桌旁的谭润石。她一愣,紧接着就低头往厨房跑去。
      谭润石刚把手中的烟掐灭。
      “哎,二子,别弄晚饭了,我吃过了。那,还给你带了一份。”
      “嗯。”
      厨房传来了一声嘶哑的回答。
      等了一会儿。
      “你快来吃呀,都凉了。”
      “嗯。”
      又过了一会儿。
      谭润石张了张嘴,他想问,‘你为什么哭啊?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牛凯吗?’
      可最终谭润石说出口的是,“你出来吃饭,我出去了。”
      然后谭润石来到了院子门口,蹲了下来。他凶巴巴地盯着牛凯家的大门和那幢房子。牛凯家已经翻新的差不多了,只差内部装饰。现在牛家的房子是村里最豪华气派最现代的房子,把他家比了下去。牛家以前是穷得三餐吃不周全,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牛家的三个孩子都出息了,全在外面挣钱。个个是好劳动力,整个家三个孩子像是三台马力强劲的机车,突突往前奔,把全村都远远的甩在身后。老牛和老牛嫂子看见他跟没看见似的,眼睛都在头顶了。那气势叫人看了真是浑身不自在。
      牛家只有牛凯还行,远远的看见他就会招呼一声,谭叔。谭润石以前可讨厌牛凯,跟头犟牛似的娃,成天在他家附近转悠,愣头愣脑的,有什么好。但自从上次生病,得亏人家孩子忙前忙后的照顾,不知不觉中悄悄改变了一些看法,开始喜欢这孩子了。
      谭润石抽完一根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用鞋底踩灭,并使劲在地上碾了碾,以发泄胸中的怨气。
      不知道二子出来吃饭了没有?谭润石透过窗户往堂屋里瞅,窗户玻璃隐约有人影晃动,他心稍稍安定了些,大概是二子在吃饭了。屋内乌漆嘛黑的,二子也不晓得开个灯。谭润石叹了口气,继续蹲在院门外,预备等谭红吃完他再进去。谭润石如今特别在意谭红,他身边几乎没人了。你说,平时还好,但逢个过年过节的阖家团圆的日子,还有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他家如果没了二子,那他真是孤寡老头一个了。重新组织一个家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关于娶新媳妇,这事谭润石是有准备的。‘新妇年年有,只怕铜钱不凑手。’他寻思就自己这个条件,找个媳妇应该不难。他托隔壁村的一个嫂子帮着打听,给介绍个新媳妇。前两天,人家给了回信了。说,有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孩子归男方,没负担,人模样俊俏。问,他愿意不愿意先见见?
      谭润石一口应承下来,这么好的事,岂能错过。
      双方即刻约定好了见面的日子和地点。
      几天后,约定好相亲日子的早上,谭润石一大早起来,开始捯饬。他从头发到脚上的袜子鞋子,都精心搭配,当捯饬好的谭润石往镜子跟前一亮相,哇, ‘焕然一新’年轻了十岁。十点整,出发。这身行头不能骑电动车,掉价。得去村口,打的。
      只是千思百虑必有一失,就是鞋子磨脚。一次没穿过,专门为相亲准备的。谭润石只走到村口,脚后跟已经磨得生疼。
      小卖铺老板自‘瞭望口’看着以‘气吞山河’式出村的谭润石,以及一身光鲜的装扮。他嗤之以鼻,并给出自己的判断,不会有好事的,又要闹鬼。
      来到村口,没有一辆车。谭润石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一般出租车进来村里少,碰巧有人回村里,或是有人走亲戚,出租车才会进来。所以,谭润石早早出门,等等看能不能遇到出租车。中途,过来好几辆三轮车兜生意,谭润石摆手拒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还是没有一辆出租车进来,谭润石放弃了,坐上了三轮车。
      到达集市。谭润石在离约定地点还有一段距离就提前下车,然后走过去。现在是十一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绰绰有余。谭润石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该准备点见面礼。十一点的集市,正是热闹的时候,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着商贩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充斥在街头巷尾。谭润石背抄着手,从头至尾逛了一遍。也没拿准买点啥。他看中了花。乖乖,一束花一百来块,没几朵啊,又不能当酒喝。他最终选了头饰,一个漂亮的发夹,上面缀着几颗红色水钻。一问价格,快三十,抵得上好几包烟。他咂咂舌放下。他去看衣服,不问价格了,肯定不便宜,再说,还不知道人家胖瘦。
      比对一圈下来后,谭润石看了一眼时间,快到点了。第一次见面,迟到可不好。他略犹豫了片刻,决定去把发夹买下。走到摊位前,先还个价。
      “老板,这个多少钱?”
      “大哥哟,你眼光真好,那是我店里的爆款。大哥,你人一看就与众不同,有品位。就冲你人品,那,给你特别价,一口价,二十八。别人少说三十五。”
      “行了行了,别忽悠了。说实价,我拿一个。”
      “二十八,最低价。整条街就我一家有。”
      “二十,卖不卖?不卖就走。”
      “大哥,太低了,加点吧。”
      谭润石佯装要走。老板娘显出为难的神色。
      “那,我再买一个。两个,怎么样?”
      老板娘‘为难’的样子是她的生意经,特别表现给顾客看的,让顾客感觉,买到就是赚到,而进行的销售手段。
      农村现在年轻人少,就是那些少数的年轻人大多都是网购。网购即便宜款式又多,谁还在实体店里买。实体店的主要客源就是像谭润石这样的中老年人,不会网购。老板娘是宰一个是一个,像谭润石这样的顾客,估计百年才会为女人买个一次两次。下次买,得等下个百年。
      “中,我就看中大哥人品,这单不挣钱也卖。”
      谭润石为啥买两个?因为他考虑到,介绍人可能也在。再说,自己也没有给介绍人送礼,正好送一个发夹。也许要搭上一顿饭。但怎么也比送礼省钱,一斤茶叶一瓶酒啥的,怎么也得好几百块啊。买好东西后,谭润石急忙往约定地点赶去,自己一定要在那里先等着,这样才能表达出诚意来。他们约好的见面地点是奶茶店门口。谭润石怀揣着期盼和两个发夹站在店门口等待,朝着两边路口来回张望。看见路过的美女,他就会难掩激动之情地加以猜测,会不会是和他相亲的对象?有点儿像是在拆盲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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