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51、第五十一章

　　次日未时三刻，木道人将启程往武当去，叶孤鸿便来向叶孤城辞行。
　　他在房门外等了一阵，才听到西门吹雪冷冷的一声，“进来。”
　　待叶孤鸿入得室内，便见西门吹雪坐在软榻上，叶孤城则枕在他膝上，合着目小憩。他未束的长发沿着白衣袖裾滑落，直落至榻沿，西门吹雪正伸手过去把快垂落在地的一缕发挽起。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幅极为亲昵的画面。叶孤鸿忍不住想出言说点什么，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转开视线，期期艾艾的道，“我随师祖回武当了。”
　　西门吹雪应了一声，抬起眼瞥了一眼叶孤鸿。也不知是不是叶孤鸿的错觉，向来不用正眼瞧他的西门庄主这一眼中竟有些温和之意。
　　叶孤鸿正待回想他最近做的什么事得了西门吹雪赏识，便听叶孤城道，“多看顾你妹妹，那山庄之事，便别过问了。”
　　叶孤鸿连忙应是，见叶孤城没有其他交代，便告辞而去。
　　待出得房门，叶孤鸿便想起，今日叶孤城声音较平日实在是低哑太多。他一时想到什么，已是脸色泛红，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脚步匆匆而去。
　　“山庄何事？”待叶孤鸿出去，西门吹雪便伸手去解开叶孤城腰带，他手指沿着衣襟探入，贴上腰侧冰凉的肌理揉按。
　　“陆小凤所查之事。”即使是西门吹雪带上了内劲的按揉下，腰下的酸胀闷痛也实在有些难捱，叶孤城拧着眉，嗓音又低了几分，“可是想告诉陆小凤？”
　　西门吹雪闻言，已是摇了摇头，“他查的案子向来于我无关。若是近日听闻他消息，我兴许还会继续追杀他。”
　　听了这话，叶孤城已是笑了，“找你去追杀自己，陆小凤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
　　西门吹雪嘴角亦是带上了笑意，“他向来喜欢自找麻烦。”
　　四月十四，晚间，有信递至客栈。
　　叶孤城抖开信纸，随意扫了一眼，抬头去看西门吹雪，“武当掌门之位由木道人继任，他邀我去观礼，你可要同去？”
　　西门吹雪放下了手中的剑，摇了摇头，“我今日听闻了陆小凤的消息，正欲去寻他。”
　　许是想到陆小凤在西门吹雪剑下要愁掉眉毛的模样，叶孤城笑了一声，颔首道，“待观礼毕，我仍在此处待你。”
　　四月十五，黄昏。
　　清越的钟声已在武当回荡，大殿中灯火辉煌，主位上第一张交椅仍是空着，不多的客座上人已渐满，而更多无座之人，则是站在大殿之上。
　　每个至大殿的人，都会忍不住去看端坐在客座首位的人。
　　虽是如此隆重的庆典，那人却仍是一袭白衣。他敛着双目，容色冷然，虽未配刀剑，亦是身无戾气，但没有人能怀疑这个人的可怕。
　　认识他的人中，已有人屏气凝神，以眼神交流，不识得他的人，在一阵窃窃后亦是暗自咋舌。
　　白云城主，这个早已是武林传说的存在，在紫禁之巅一战后如此旁若无人地露面于人前，其中暗含之意已是让人不敢深究。
　　陆小凤神色肃穆的踏入大殿，他是不是已经在心中猜到了事情的全部因果，却苦于毫无证据，只得来此道贺。
　　殿中灯火如此明亮，陆小凤自是一眼就看到了叶孤城。他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白云城主，虽是早已知他未死，但如此毫不避讳的现身于人前，视皇权于无物，却仍是常人难以想象之事。
　　但叶孤城一向都是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人。陆小凤暗道，何况，他和木道人一直是朋友，木道人的即位大典，又怎能不邀朋友一观。
　　叶孤城手中无剑，但陆小凤深知，以叶孤城之剑心，飞花摘叶、御气伤人已是寻常，有剑无剑又有何差别。
　　如此可怕的剑客，如此可怕的人，却不知是朋友还是对手。
　　陆小凤嘴里已泛出苦意，他几步走过去，见叶孤城睁开眼看过来，便把他拉到一边。“我知道你与木真人是多年好友，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话并未说完，甚至刚起了个头，陆小凤便见叶孤城眼里闪过一道微妙的光，他嘴里的苦意更深了。“你早已知道。”
　　叶孤城一点头，眼神颇为奇怪的看过去，“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朋友，为何觉得我不会知道？”
　　“因为这种事，本是连朋友都不会说的！”陆小凤苦笑道，“你既已知道，又为何从不明说？”
　　叶孤城的目光便更奇怪了，那好像在说，我为什么要说，又好像在说，又有何人配从我这里知晓。但最终，他只是开口问陆小凤道，“你想听哪个理由？”
　　“竟能有好几个理由？”当日晚间，掌灯时分，武当之下的小镇客栈里，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对而坐。即使是西门吹雪，在此事上也是有几分好奇心的。
　　“自然。”叶孤城颔首应道，“我的朋友一向很少，他们算是已占了其中两个，此为其一。”
　　“朋友之间的事，你向来是不偏帮的。”西门吹雪一点头，已是了然。
　　“其二，我讨厌麻烦。”叶孤城抬了抬眼，冷冷道。
　　西门吹雪便笑了，“你的毛病又犯了。那其三又是什么？”
　　“其三，我欲试天子之剑一事，木道人年前也没向陆小凤透露半句。”
　　西门吹雪闻言已是恍然，“你可真是，不愿欠人半点。那你告诉陆小凤的理由，又是其中哪个？”
　　叶孤城却是一挑眉，他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笑意，“都不是。我告诉他，我想看他的笑话。”
　　那真可算是一场笑话。
　　典礼尚未开始，便被一年轻道人打断。
　　执意要携剑上武当的西门吹雪，手中有剑的武当掌门木真人。
　　神色紧张的陆小凤，仿若事不关己的叶孤城。
　　还有一袭白麻孝服的女刺客。
　　一双如豹子般明亮的眼睛，一柄已出鞘的雪亮利刃。
　　剑已刺向木真人心口。
　　那一剑并不很快，至少在立在当场的三人眼里，那一剑的破绽之多，即使木真人不拔剑，都可以轻易击败这刺客，让她立时死在当场。
　　但不知为什么，木真人没有出手，他似乎惊在原地，已是不能动弹；陆小凤一惊之后亦是反应过来，但面对这本该受到惩罚的木真人，他自然不会出手。
　　出手的是叶孤城。
　　一声金石交击之声，刺客的剑已偏了。
　　那一剑本就只仗着一股气使出，如今这股气泄了，剑自然已伤不得人分毫。
　　如猎豹的白衣女子已跌倒在地上，她抬起一张美丽的脸，这张脸上有悲伤，亦有愤怒，她定定看了木道人一眼，突然转头去看叶孤城，“他杀了我父亲，你为何要阻我杀他。”
　　叶孤城漠然的目光从叶雪脸上掠过，他冷冷道，“你姓叶。”
　　“我的父亲是老刀把子！”叶雪大声道，她的眼泪已是止不住的落下。
　　叶孤城却再未看他，只看向恍然立在当场的木真人。
　　这刚达成毕生所愿，取得武当掌门之位，威严高贵的老者，此刻已是脸色苍白，他的背似乎承受了千斤的压力，已是难以挺直了。
　　木真人满含痛苦的眼神落在叶雪身上，又转至叶孤城脸上。
　　叶孤城眼中带着轻嘲。
　　木真人突然就读懂了白云城主的嘲弄。
　　他苦心谋划数十年，兜兜转转，看上去虽是心想事成，却仍是作茧自缚，囿于囹圄。
　　去年七月，他于五羊城邀叶孤城至幽灵山庄，虽是心怀私念，也未得应允，但此举总归是想保叶孤城一命。
　　白云城主行事向来论果不论因，如今，叶孤城便也还他一命之恩。
　　只是这救了他一命和让他死在叶雪剑下，倒不知道哪个更糟了。
　　叶孤城嗤笑一声，冷声道，“仍是没有半点长进。”他摇摇头，不再看这出闹剧，当先往山下而去。
　　陆小凤盯着木真人看了一阵，突然也大笑出声。
　　这密密的天网之下，任是谁都无法逃脱，而有的恶因，却并不一定非要用命去还，因为人生在世，有的东西，本就是比命更重要的。
　　陆小凤大步向山下而去。
　　武当山依旧屹立，满目葱茏之下，依旧是人人仰慕的武林圣地，解剑岩之下的池水依旧清澈。
　　远远的，有人立在解剑岩下，白衣如雪。
　　待陆小凤走得近了，便见西门吹雪冷眼看来，他手中的剑虽未出鞘，但剑气已萦绕于周身。
　　于是陆小凤便想起，那日他至万梅山庄，西门吹雪说的话，他说，“你一定要逃得很认真，你若被我找到，我便一定会杀了你。”
　　现在，是不是到了西门吹雪要杀陆小凤的时候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他摸了摸唇上的胡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质地的扁盒，递向西门吹雪，“当日紫禁之巅之托，我已完璧归赵，这事是否已是了结了？”
　　西门吹雪冷冷盯着陆小凤看了一阵，终是一点头，他道，“你当知道，我终是要试试你的灵犀一指的。”
　　不待陆小凤回答，他已低下头去，打开手中的玉盒。
　　一串墨玉质地的手串躺在洁白的衬里上，在黑夜中泛着莹莹的光辉。
　　西门吹雪伸手拿起它，侧头看向正立在一旁望着解剑岩沉思的叶孤城，他突然执起叶孤城的手，把手串套在他腕上。
　　陆小凤已是惊诧地瞪大眼，叶孤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眼中已含上了笑意，他墨色的眼睛在夜色中熠熠生辉，与叶孤城腕间墨玉相映。
　　西门吹雪慢慢道，“西门夫人。”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