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43、第四十二章

　　晨光已刺破黑暗，照在这一片密密的丛林之上。
　　叶孤鸿与那个粉色的男人在树间几个起落，停在一棵古树枝干上。叶孤城则在距两人几丈外站定，负手看去。
　　春天，本就是万物复苏之时，林间树叶之密，就连阳光都照不进几丝，加之山间晨雾弥漫，三步之外，已是难分敌我。
　　有细微的人声透过密密的枝叶传过来。
　　叶孤鸿当先动了，他一手持剑，雪白的靴子在树枝上一踩，便飞掠出去，转瞬间已落在林间。
　　叶孤城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低头向下看去。
　　林中不大的一片空地上已有三个人，一个躺倒在地的老人，一个坐在地上的浪子，以及刚刚站定的叶孤鸿。
　　就像戏台上最后一个主角已然登场，这出戏自然该开唱了。
　　与江湖相关的戏，便无外乎恩怨情仇四字。叶孤城并不太关心这一出好戏都唱了什么，至多在看到叶孤鸿出剑时在心中点评一番。
　　剑招轻灵，剑势诡谲，虽是武当嫡传招数，但也算融合了些许自我了悟之处。
　　算得上是不错的剑法——倘若他没有用来行偷袭之事。
　　叶孤城已然皱起了眉头。在看到那个青年从粉燕子胸口拔出剑锋，吹落剑尖的鲜血时，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如果西门吹雪在此地，必然是要折了叶孤鸿的剑的。叶孤城想道。而一想到西门吹雪冰雪封冻的眉眼间露出的寂寞厌倦之意，他便突然多了些许耐心，决定把这出戏看完，至少看看他这个东施效颦般一心模仿西门吹雪的堂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叶孤城从这出戏里看出了一个秘密。
　　叶孤鸿与独孤美心照不宣的秘密，陆小凤想要追寻的秘密，也是大半年前木道人远赴五羊城在他面前揭开的秘密。
　　山庄里的死人不知凡几，而山庄里的活人，自此叶孤城只见过两人。
　　倘若一个全是死人的山庄里出现了活人，他们若是不立时成为真正的死人，必然意味着他们身份不凡。
　　叶孤城看向叶孤鸿的目光已带上深意。
　　陆小凤还未走远，叶孤鸿已然放松下来。那块他从卤肉店买来的牛肉已摊开在眼前，肉香混着酒香在丛林间蔓延开来。
　　傲慢，恶劣，自以为胜券在握。除此之外，叶孤城竟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来评价叶孤鸿。
　　但即便如此，在叶孤鸿解了叶孤城的惑之前，他都不该去死。
　　无论是死在谁手里。
　　叶孤鸿的剑当然伤不了陆小凤，但叶孤鸿的剑必然伤得了他自己。
　　叶孤鸿的手仍握在剑锋上，剑尖却指向他的胸膛。
　　剑已刺出。
　　对一个已有死志的人来说，握着剑锋自戮与握着剑柄自戮仿佛已没有区别。
　　陆小凤脸上已露出一丝不解，而那丝不解在转瞬之间已化为恐惧。
　　如此茂密的丛林之中，本吹不进一丝风。但此刻，一缕春风却拂过林间。
　　一柄玉色的箫横在剑尖之前，那锋锐无匹的苍白利刃，此刻已不得寸进。
　　陆小凤认得这箫。
　　三天之前，便是这柄箫为他奏出一首送葬之曲。
　　苍白的手，修长的手指，如雪的白衣不染半点泥污。
　　陆小凤已然全身僵硬，但不过片刻又忽然放松下来。
　　叶孤鸿的声音已因为惊讶几乎破音，“叶孤城？你不是早死了吗？”
　　听闻此言，陆小凤看向叶孤鸿的眼神里已带上了隐隐的敬佩。江湖上能这样对叶孤城直呼其名的，细细算来应该也不过一手之数，若是再加上语带质问，大呼小叫，便应该只剩下眼前这个了。
　　叶孤城眼神都没向叶孤鸿偏上半分，他手腕一翻已收回玉箫，苍白的手指在剑刃上一弹，叶孤鸿握着剑锋的手虎口便已然崩裂开来。
　　他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只听一声沉闷的坠地之声，那柄苍白的剑已重重跌落林间泥土，染上一片泥泞。
　　“你四岁便入武当，至今习剑二十载。”叶孤城看了一眼落在泥地之中的利刃，冷冷道，“连自己的剑都握不住，便想约战西门吹雪。”
　　“我…”叶孤鸿的脸色发白，他强撑着试图反驳的话语还未开口便被叶孤城一道冰冷的眼神封冻于喉口。
　　“武当小白龙。”叶孤城已是嗤笑一声，“多年之前，我便同你说过，空有骄傲，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便如空中楼阁，想来你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叶孤鸿本就苍白的脸已是煞白。他的手还在流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也落在地上的剑锋之上。
　　陆小凤从未见过叶孤城发怒，他现在的模样似乎也不太像心怀怒意，但无端的，陆小凤的后背已爬上一丝寒意。
　　“今日你见到陆小凤的灵犀一指，你便知道以你的剑法，是绝不可能在西门吹雪剑下走过一招的。”叶孤城露出了一丝有些奇怪的表情，那是带着了然的叹息，又是带着不屑的无趣。
　　“剑之一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谓勇，虽必败，但无愧于心；明知不可为而不为，为怯，纵活之，终是无所寸进，虽属下乘，倒也算是苟且偷生。但你，”叶孤城终于用正眼看了叶孤鸿一眼，而此刻的武当小白龙，已垂着头宛如一只鹌鹑，“你却连怯都不如。”
　　“既恐自取其辱，又恐声名扫地，两难之下，你倒选了个最下乘的法子。”叶孤城的声音里已带上了冷笑之意。“不配习剑。”
　　这显然是压垮叶孤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挺直的脊背陡然伛偻下来，脸上一片惨淡，地上那柄如秋水般的剑，仿佛也蒙上了一片雾蒙蒙的阴影。
　　陆小凤与独孤美对视一眼，此番场景下，他们实在觉得自己不该呆在此处——倘若叶孤城教训完堂弟想起有两个外人在此，旁观白云城主的家丑要付出的代价想来定是十分惨痛。但他们又确实不敢妄动——不动便罢，一旦动了必然有动静，有了动静自是引人注意，若是弄巧成拙，岂不是平生事端。
　　两人对视不过数秒，眼神中已传递了无数条心思。
　　冷不防听闻叶孤城一声“跟上”，陆小凤已是打了个激灵。再抬头时便见两道白影已隐入林中，连叶孤鸿落于地面的剑都不见踪影。
　　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他久未修剪的两条胡子，抬头看了一眼独孤美。却见独孤美盯着叶孤城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一阵，突然开口道，“这白云城主按说也是个死人，难不成他也是山庄里的人？”
　　听得此言，陆小凤便笑了一声，“我连你说的山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