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22、第二十一章

　　又是四月，好像每一件重要的事，都会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发生。
　　书桌上放着一封已拆开的信，并一包还未启开的糕点。
　　厚厚的一摞写满字的纸被镇纸压着，便只有前几页在风吹而过时得以一现。
　　问城主安。
　　澜自入中原已有数年，上月却是机缘巧合之下远赴关外，塞外虽是黄沙漫天，然风光却好。唐时诗人王之涣词句中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之壮丽，幸而亲眼得见。城主名字的因由，没想到却是由澜先见过了，不由一时暗恨小时未学词画，不能将之绘于城主。
　　澜虽是知晓城主不喜奔波，但居于城中多年，偶尔赴中原游览一番，想来也是未尝不可。
　　前日接了个护卫香客前去武当的镖，路遇合芳斋，发现出了新的点心，想来应该颇合城主口味，便随信捎了一包。
　　另，在武当见到了城主的堂弟，虽然也是一身白衣，但看起来和城主半点不像，倒有几分形似西门吹雪，真真浪费了和城主有几分相像的脸。
　　说到西门吹雪，前时偶遇西门吹雪出门杀人，澜得以亲眼一见城主曾夸赞的剑法，确实是我所拍马不及，不愧是城主认定的对手，然仍觉城主天外飞仙尤胜几分，想来城主若是与他一战，自是能胜之。
　　近日偶至江南，竟遇上了灵犀一指的陆小凤，他竟然真有四条眉毛，江湖传言诚不欺我。
　　他似乎又遇上了麻烦，听说要去找西门吹雪帮忙杀一个人，如果他认识城主，会不会也大言不惭的来找城主帮忙？
　　澜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但若是城主愿意出门，总归是好的。
　　……
　　西门吹雪已到了珠光宝气阁，灵堂的白幔卷起一室凄凉，也把室内正对着他的那道苍老的身影映得影影幢幢。
　　西门吹雪知道独孤一鹤已发现了他。
　　武林中虽是将峨眉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传得尤如神技，就连木道人于十年前都劝叶孤城不要与之一战，以免两败俱伤。但西门吹雪前时已见过苏少英使出的其中二十一招，便觉那传言实是言过于实，那并不是天下无双的剑法，因为他只出了一剑，便破了它。
　　此时，西门吹雪站在此处，不仅是应陆小凤所求来杀严独鹤，也是为了来试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
　　十年之期将至，中原武林中已少有人能与他一战，但西门吹雪仍是不知，他是否已彻底了悟他的道，并足以与叶孤城一战。
　　此战若胜，想来便可向叶孤城下战帖了。
　　若不是为此，仅凭陆小凤的两条眉毛，却是无法彻底请动他的。
　　西门吹雪眼中已燃起明亮的战意。
　　子夜的风本就是凄凉的、阴冷的。
　　黑暗中，两柄同样雪亮的剑锋出鞘，冰冷的剑气已是冲天而起。
　　西门吹雪所面对的，仍是苏少英用过的刀剑双杀，但却已全然不同。
　　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一个掌门和他的徒弟，即使用的是同一套剑法，本就不会全然相同。
　　阅历、经验、乃至内力的多寡，都会影响着剑的每一招、每一式。
　　但剑招中有一点本是亘古不变的，那便是破绽。
　　既是破绽，便本是伴着剑招而生，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根除，在不经意间剥夺用此剑招的人的性命。
　　刀剑双杀自是有破绽，苏少英使了不过二十一招，西门吹雪便堪破了其中三处破绽。
　　而独孤一鹤才使了一十五招，西门吹雪便知，他此战必败。
　　并非独孤一鹤所用刀剑双杀已无破绽，而是作为创立此招的人，他已深知其中破绽之处，每漏出一丝破绽，便会用后续之招把它补足。
　　决战之中本不该分神，但西门吹雪却是想到了那日武当山下叶孤城的话。
　　“这世上，既然有没有破绽的剑法，自然也有能补足本身破绽的剑法。”
　　“你的剑法，讲求后发而先至，但凡堪破破绽，便可一击致命。”
　　十年如白驹过隙，西门吹雪突然意识到，他仍是没有脱出自己习了近二十年的，堪破破绽、后发而先至的剑法。
　　而那些世间少有的，没有破绽的剑法，抑或可以补足本身破绽的剑法，仍是他不可破的剑法。
　　生死之间，他已有所悟。
　　但既有所悟又如何，三十招内，纵然天纵英才如西门吹雪，也不得就此突破，解了这必死困局。
　　三十招弹指而过，西门吹雪的剑最后一次与那柄沉重的利刃相击，他已知晓，他剑势已尽。
　　一剑既出，不是敌死，便是己亡。
　　独孤一鹤既然没有亡于西门吹雪剑下，死的自然会是他西门吹雪。如此结局，他已不得不接受。
　　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绕上他脖颈。
　　独孤一鹤的剑却乱了。
　　这本是个极好的机会，因为在剑招已乱的情形下，即使是江湖上普通的一流高手，都能将独孤一鹤斩于剑下，何况是西门吹雪。
　　倘若是此番为杀严独鹤而来的西门吹雪，他自是会毫不留情的出手。
　　但此刻站于此地的，却不仅仅是受人之托来杀一背信弃义之人的西门吹雪，还是刚有顿悟，欲试无双剑法的西门吹雪。
　　须臾间，他已是剑尖一点，收剑急退，重新站回树的阴影之下。
　　独孤一鹤一时惊异莫名，在内力将尽之时，他已预感到他恐是要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因为西门吹雪的剑一出，是必要伤人性命的。
　　但他现在却收了剑。
　　“为什么？”独孤一鹤已不得不问，“为什么不动手。”
　　西门吹雪却未答他，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剑，为何乱了。”
　　“因为霍天青消耗了老夫一半的内力。”想到此节，独孤一鹤已是冷笑道。
　　“我等你恢复。”得到答案，西门吹雪便一点头，倚靠上身后的白杨树，开始静思。
　　听到此言，独孤一鹤却是惊异与不解交杂，他奇道，“你既已见过老夫的刀剑双杀，且破不了这剑法，待老夫内力恢复，你便必败，老夫却是不会因你此时所为手下留情的。”
　　“我来此地，既为杀人，也为试剑。”西门吹雪合着双目，他的内心已沉浸于对方才一战的体悟中，冥冥中，他已摸到了那条线。
　　胜者之剑，不在于是否有破绽，亦不在于是否能堪破破绽。
　　叶孤城，十年之前，你是否便已预见今日一战。
　　子时将过，残月照亮了寂静的小院。雪亮的剑锋再次亮起，映出冰冷的月光，凄冷的风又呼啸而至，挟着剑气冲上九霄。
　　黑暗中，有人的血流出，那滚烫的、鲜活的血液，却是不过片刻便已被风吹干去。
　　人虽已亡，剑却仍在，映着月光的剑光仍是冰冷如霜。
　　西门吹雪吹落剑上最后一滴血，抬头看向天边残月，便仿佛看到了那个如月色般冰冷的男子。
　　“我的话，庄主想必已明白。”
　　“你的话，自此我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