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2、第一章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栀子花的香气。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换上一套崭新的白衣，他背起他的乌鞘长剑。
　　他已斋戒了三天，而现在，他要去杀一个人。
　　面前这人从惊惶失措至强自镇定，直到现在拔剑相向，叶孤城都未曾看他一眼。
　　他自始自终盯着手里的茶碗，一柄古雅的乌鞘长剑放在手边，一个伸手就能握到的位置。
　　碗是细白瓷碗，在这江湖人来往的酒楼中已属难得，碗中却不是酒，甚至不是茶，只是一碗白水，这在江湖中则显得颇为怪异了。
　　但江湖人，总是有些怪癖的——小二在听到那个端坐在靠窗桌前的客人只要了一碗白水时，见怪不怪的拎起手边的水壶，甚至因为那位客人过于洁白的衣服，而给他换了个细瓷茶碗。
　　他这会已是有些后悔了，显然，江湖人之争，倒霉的永远的店家，那个他好心给换的细瓷碗，可能下一刻就要跌落桌下，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叶孤城盯着碗里的白水，仿佛那里会开出一朵花来，但实际上，那碗水甚至连一丝波纹都不曾泛出，清澈的印出碗底白瓷上一点细微的裂痕。
　　“西门吹雪，我知你剑法高超，未尝一败，可我不想死，说不得，是要试上一试的。”男人盯着叶孤城的右手，只待他稍有动作，便抢占先机。
　　他曾用这把剑屠了与寒山门抢占生意的商人满门，也仗着一身功夫劫过重镖，手下人命不知几许，这次，虽没有十成把握一招败敌，但他仍觉或可一试，只需挨过一炷香的功夫，便会有救兵至此。倒时管他是西门吹雪还是西门吹霜，还能挨过十数人围攻，连弩齐发不成？
　　仿佛终于意识到对面这人是在同自己说话一般，叶孤城搁下茶碗，碗里的清水荡开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看过去，一双寒星般的眸子里并无戾气，甚至没有任何可供辨别的情绪。
　　但只一眼，男人便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般，全身紧绷，却丝毫不得动弹，细细的汗珠从额上沁出，在鬓角汇集，顺着下颌淌出明显的痕迹，他握剑的手不由得有些发抖，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却不得不动手。
　　大喝一声：“我跟你拼了”，他迈开步子冲上去。
　　剑锋席卷着气劲，带出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向坐在桌前的白衣人劈去。
　　——却是戛然而止。
　　只一剑，准确的说，谁都没有看清白衣剑客是否挥出一剑。只仿佛是正午的阳光蓦地刺入酒楼，灼伤了零星旁观者的眼。眼一闭一睁间，那个男人兀自站立着，手中的剑，却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他还站着，浑身上下干净整洁，别说血迹，就连灰尘，也没有一丝。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因为刚刚还坐着的白衣男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缓缓把一柄带着寒意的利刃归入鞘中。
　　“习剑不精，对我无礼，死罪。”
　　***
　　七岁习剑，七年有成，自十五岁出手以来，西门吹雪每择一背信弃义之人，便是千里追杀，至死方休，而这是他第一次失手。并非因为对方武功过高，足以伤了西门吹雪后逃遁，也不是对方极善隐匿行踪，让他无处可寻，不过是因为，在西门吹雪杀他之前，他已经死了。
　　当西门吹雪循着目标的痕迹踏入酒楼时，听见的便是围观百姓对衙役描述当时场景的嘈杂声响。几十人几十种说法混杂起来，任谁也分不清，杀了那个男人的是何方神圣。
　　“我看清楚了，那个白衣服的人啊，就这样拔出一把剑，”一个中年男子正比划着，“然后就这样，”他拙劣的比出一个捅的姿势，“捅进那个人的心窝里，然后那个人就倒下了。”
　　“明明是这样，一刀劈下去。”另一人迫不及待的打断他，双手做了个劈的姿势。
　　“他明明用的是剑，”那人不甘的反驳，“我还听到他说‘习剑不精，对我无礼，死罪’，肯定是剑没错了。”
　　…………
　　“好了好了，你们有谁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样子？”嗡嗡嗡的声音吵的官府的衙役也有些不耐烦，打断那些不知真假的形容发问道。
　　“穿白衣，看上去很年轻。”这次，众人倒是异口同声，其中一人还补充，“我还听到被杀的那个人叫他西门吹雪。”
　　负剑立在门边的西门吹雪不再停留，在一片嘈杂声中离去。毫无疑问，他择定的目标死了，而且，死在和自己极像的一个人手里。
　　世事无常，不是不好奇是何人杀了他，但既然对方未露名号，偌大的扬州城，却是不知去何处寻一白衣乌发的身影。既无人可杀，西门吹雪便打算在扬州盘桓几日，再回万梅山庄，重择一背信无义之人，斋戒三日，千里追杀。
　　正是三月，扬州春景尚好，一日，西门吹雪兴之所至，便出了城。漫步于城外官道上，他虽未曾想好要去何处游览一番，却也不愿就此回头蜗居于客栈之中消磨掉未尽的剑意，正踌躇间，忽见前方一白衣负剑者牵马而行，低头似在沉思，虽一举一动不见锋芒，但在西门吹雪眼中，却难掩一身剑气。
　　便是他了。心下已肯定此人身份，西门吹雪忍不住快走几步，还未至近前，白衣人似有所闻，顿住脚步回首，直直向西门吹雪望来，漆黑的瞳仁与寒星般的瞳仁相对，只一眼，西门吹雪便已断定，此人，必是平生难遇的对手。
　　叶孤城在官道上漫不经心的走着，三日之前，他杀了一个人，这并不让他在意，习剑者，剑上常染对手的鲜血，更何况他习的本就是杀人的剑法。让他在意的是一句话，或者说，一个名字——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叶孤城思量。虽久居海外，对中原武林名家，却并非毫无知晓，何况他本次北上，便是为了寻访对手，以证剑道。
　　叶孤城习剑十数载，自悟出飞仙一招以来，战遍南海各剑派未遇一敌手。早在从白云城登船北上前，他便已择定了拜访名录，其中多为中原武林名宿，西门吹雪之名，虽有所耳闻，却是不在名录之上，无他，不过因为对方太年轻了，还未至剑道巅峰，纵能胜之，也是胜之不武。
　　传闻中，西门吹雪自每年出门四次，每次择一背信无义之人千里追杀，出手至今，未尝一败。而三日之前他所杀之人，应当就是西门吹雪此次的目标，而那人错把自己误认为西门吹雪。
　　思及此，叶孤城对那个名为西门吹雪的剑客，便多了一丝兴趣，他隐隐知道，这个人，一定将会是难得的对手。
　　身后三十丈处有人靠近，且隐含剑气，叶孤城收敛思绪，顿住脚步，手搭上腰间剑柄，慢慢回头。
　　那是一个的白衣如雪的人，漆黑的剑负在背上，虽相隔十几丈，叶孤城还是能知晓他正向这边看来，如墨的眼里透不出一丝情绪。
　　江湖上不乏喜着白衣的剑客，但只一眼，叶孤城便能肯定，这个人就是西门吹雪。
　　他不由自哂而笑，看到西门吹雪这个人，方觉以年龄取人，却是有失偏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