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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四月初,西门吹雪北返万梅山庄期间杀大内供奉高手二人,并锦衣卫佥事一人,下属锦衣卫数人。
      同月,叶孤城于韶州府斩时年大内第一高手,昔年关中第一刀客阮晟,其后杀两厂高手十数名,往广州府而去。
      四月中,帝暴病,太子临朝。
      明黄的帐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已是中气尽失,但仍不掩其中怒气。“派兵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远在南海又如何,玉门关外又怎样。朕就不信拿不住两个贼人。”
      太子已是苦笑。当一个帝王,一个年老的帝王将他的名声看得比大多数人的性命都要重很多时,便将应了那句晚年昏聩,老而不死。但身为子,亦为臣,他却是丝毫不敢逆了他父皇的意思,只得轻叹一声,挥挥手,命内侍送上一封信笺。
      “父皇,这信是今晨现于御书房内的,儿臣不敢自专,请父皇定夺。”
      一只苍老的手伸出,接过信笺,半晌,一句疲惫的轻叹从帐内响起,“罢了,撤了去追的人,告诉南王,把南海彻底禁了。”
      太子松了口气,躬身一礼,缓缓后退而去。
      空旷的大殿终是又安静下来,皇帝撩开帐帘,只穿着中衣向桌边去。
      他把手中的信凑到烛火边,须臾间火舌舔上,纸张卷曲,其上力透纸背杀气十足的字体便扭曲变形到几不可认,只余寥寥数语勉强可见。
      多年不见…可忘了老友…凉州可好,西宁可安,肃州之兵饷可足。
      玉门关外之地,踏足之前,还是多思为妙,可对?
      随着烛芯一点噼啪爆响,最后的只言片语便被火光吞噬殆尽,燃出一丝明亮的光辉映出皇帝仿佛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但一个人一旦老了,自然会越发惜命,何况一个醒掌天下权的帝王。倘若有一个恍若鬼魂般可随意进出大内的老‘朋友’对自己的性命虎视眈眈,什么国威、面子,乃至御史之谏,后人评说,自都是要往后放放的。
      皇帝又叹了口气,盯着摇曳的烛火,有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便如这点烛火般,微如萤火,燃之将尽。
      戌时已过,叶孤城正在五羊城外的密林中,他面前的火堆正熊熊燃烧着,火上烤着一只正往下滴油的野兔。
      自永州经韶州而来,一路上他已不知杀了多少追兵。其中虽有三两高手,但更多的则是武艺平平的年轻人,身怀一腔热血,却总是自寻死路。
      五羊城近在眼前,还未入城,叶孤城已仿佛听到了熟悉的海浪之声,闻到了海水的咸腥之气。
      再往南,便可入海了。
      一声鹰鸣响起,片刻间,一只苍鹰落于树间,歪着头盯着叶孤城半晌,又理了理翅上羽毛,把爪间一只竹筒扔在他面前。
      叶孤城颇为疑惑的拾起,打开一看,却是西门吹雪的信。
      年轻的剑客信中所言之事自然与追兵有关,虽用词云淡风轻,但寥寥数言已是勾勒出一路往北遇上的数次劫杀,想来都与朝廷有关。
      信末,西门吹雪提到,此鹰可用于传信,暂且寄养在叶孤城处,若有事寻他,自可令其送信至。
      叶孤城不由失笑,抬头打量那只看上去颇为聪慧的飞禽,但见它眼也不眨地盯着火上的兔子,便随手予了它。
      那只兔子虽是仍在滴油,但卖相却颇为不佳——指望叶孤城这样的人能烤出一只美味的野味,想来也不现实。叶孤城本来也不打算吃它,不过是打发时间,又燃起一点光亮,倘若有追兵,自会循着光亮早早而至,而不必空耗彼此的时间。
      一夜无事,却是他南下以来少见的平静夜晚。辰时刚至,叶孤城便入了城,随意寻了一家客栈梳洗更衣。待他出得房门,却见一小厮模样的人静候在门外,见了他便恭敬道,“王爷于雅间久候,还望城主赏脸。”
      清晨的酒楼本就人少,来人却仍是兴师动众的包下了整个二层,此刻整层楼便安静的落针可闻,仿若正上演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
      叶孤城随那诚恐诚惶的小厮踏入雅间,便见一紫袍之人端坐其间,身后有两个佩剑侍卫,并身侧站着一名垂着手的宦官,只见那手,便之其武功不弱。
      南王自是威势颇重,叶孤城却对几人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自寻了个位子坐下。
      足有一柱香的功夫,这小小的雅室内鸦雀无声。虽然知晓自己一旦开口便落于下乘,但南王还是忍不住了。
      “本王与城主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却没想到,方至此刻才得以一见。”南王端起茶来,当先开口道。
      叶孤城抬了抬眼,目光扫过他与安王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并不接话。
      “皇上前日已下令彻底封禁南海,本王身在此地,自是应当遵令而行。”
      叶孤城对南王隐含威胁的话却仿佛毫无所觉,他看了一眼侍卫身上细窄的配剑,开口道,“书房内的黑衣人,想必是王爷所派。”
      “本王自是为皇上分忧。”南王面上一片坦诚,他目光与叶孤城相对,但不需细看便能从中看出一丝嘲弄之意。
      多年的隐忍与蛰伏练就了南王的心性,他面不改色的转开目光,又重拾话题,“白云城虽远在海外,少受我朝管辖,然贸易若断,到底会耽搁良多。”他似感同身受地一叹,“城主自是天外之人,不沾染俗世尘埃,但多少需为城中百姓考虑,本王所言可是?”
      听闻南王此言,叶孤城已是冷笑一声,“天外不过是凡人臆断,只窥到有形之招一角,就妄下定论。若真不在凡尘里,脱出六道中,倒也轮不到王爷在此妄言。”
      南王难掩惊惧的看了一眼叶孤城手边的海外寒刃,又看了一眼护卫在侧的好手,强撑着道,“本王不过是想给城主行个方便,城主杀心又何必太重。”
      “王爷以白云城基业威胁叶某,又只带三两好手单刀赴会,看来对这方便颇有信心,想是不惧身死此地。”叶孤城的手已按上了置于桌上的剑鞘。
      一时兵刃之声乍起,护卫在南王身侧的人已是拔出剑来。
      狭小的室内一时杀气纵横。
      “我听闻叶城主不杀手中无剑之人,想是不会为了此等小事破例。”南王脸上的冷汗顺着鬓角落下,他此刻已是有些后悔来此了。
      “我前日才杀了安王。”叶孤城却是冷冷道。
      听到此言,又想到近日流言及京中传来的颇有气急败坏之意的旨意,南王已是恍然。他仍强撑着不至于瘫软在椅上,一时有些后悔日前拟定的过于天真的计划,竟然妄想借海禁彻底拿捏一江湖高手,真真是不智之举。
      虽看上去已踏上一条死路,却到底还未走到底,南王长叹一声,已是转变姿态,温言道,“城主本与京中交恶,想必此刻不会做此火上浇油之事。而本王所求,也不过小事两桩,自此白云城之物,自是不经海卫,不受盘查,而往白云城之物,却是任凭城主定夺,想来也给城中省去不少麻烦。”
      叶孤城盯着南王面上看了一阵,不知是为南王哪句话所动,他嗤笑一声,转开了目光。
      利刃置于喉间般的杀意消散,南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大口饮了手中之茶,缓了几息,方道,“本王所求其一,想请城主为我儿师,我儿自小好剑,我为他便寻名师却不可得,今见城主天外飞仙之光辉,便想请城主拨冗指点。”
      叶孤城垂目不答,显是在等南王未竟之语。
      “其二,”南王沉吟片刻,却是收了前番的心思,转而换了个说法,“本王之兄弟,多有高手为其效力,本王府中侍卫拱卫,虽如铁桶一般,但也是防不住诸多高手的。世事无常,为后之计,但求城主在本王所需之时,为我做一件事。”他见叶孤城面色不快,他忙补充道,“当然,此事自是不会脱出城主能力之外,也必不会令城主为难。”
      叶孤城敛目沉吟片刻,方道,“我平生不好为人师,教习便免了,偶尔指点几句未尝不可。”
      他顿住话语,伸手去端茶盏,南王知趣的颔首而笑。“那本王就先回去令我儿准备,两月后令他前往白云城拜见城主。”
      他当先而去,站立在旁的王府总管自是跟上,但他身后两个侍卫却是一动不动。
      总管忙瞪了两人一眼,手指弹动间已击出两块碎银打在两人腰眼上。却见那两人目光无神,脸色泛青,一击之下却是从颈间滑落一道血线,接着身体便轰然倒地,骇得已走出几步的南王猛地回头。
      叶孤城仍是敛目撇去盏中浮沫,碗盖相击的轻响在南王听来却仿佛他的丧钟一般,“既在我眼前拔剑,自当已做好了身死剑下的准备。”
      总管悚然而惊,他已是想到刚刚那萦绕斗室的杀气,仿若有实质般从他颈侧颊边掠过。也许,那时是真的有什么一掠而过,却因速度太快而不得见之。
      他的脸色已是如死灰一般,那是极难看的颜色,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不敢多置一词,匆匆一礼,便随南王而去。
      待搀着脸色青白,双腿发软的南王上得轿子,又转过好几条街,总管才敢大着胆子向他主子进谗言,“这叶孤城,真是目中无人,连王爷的面子都是丝毫不顾。”
      南王在轿中已吃了几块点心,并一盏清茶,才算缓了过来,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他在白云城中本就是土皇帝一般,加之实力强横,自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思忖片刻,他又是笑了,“这种人岂不是最好用,毕竟他自是不会为任何人的权势和身份有所畏惧。”
      “但主子提的却不是前番议定的条件。”总管心中惴惴,“况且,叶孤城也并未应了此话。”
      “他没拒绝,便是应了。而我但凡如前日议定所言,只怕此时早已身首异处。”南王擦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至于我所求之事,再多谋划谋划,未尝不是殊途同归。”
      “主子高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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