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陆小凤传奇同人）》bwhd

17、第十六章

　　古松之下，已是摆上一张小几。
　　一坛好酒，两盏清茶，雾气环于山间，层峦现于云上，伴着山中清泉之声，确实是神仙洞府般的地界。
　　木道人已换了一身蓝布道袍，随意裹了颈侧的伤口，一手携了棋盘并棋子而来。
　　“贫道自认下棋第一喝酒第二，剑法不过堪堪排个第三。这屋中旁的没有，棋和酒倒是必有的。”
　　他把棋盘置于几上，一撩袍子盘膝而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两位小友不如手谈两局？”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他已从方才一战带来的剑意中恍过神，对探寻剑道的狂热却又增了几分，此刻抱剑于胸立于树边，自是陷于对道的体悟中，无心旁事。
　　叶孤城则一点头，横剑于膝坐于棋盘另一方，随手拿过一罐棋子，揭盖一看，却是黑子。
　　木道人见此，又饮了一大口酒，笑道，“执黑者先，叶小友，请。”
　　酒坛已半空，棋方至一半，木道人拈子苦思片刻，终是把棋子扔回罐中，长叹一声，“我与小友下棋，小友却是在与我论剑，真是好不公平。”
　　“人生如棋，人生如剑，论棋岂不也是论剑？”叶孤城也放下手中棋子，端起一旁的茶盏，他虽不饮茶，却也不打算拂了前辈的好意。“况且前辈让我一着，又何必以残棋论输赢。”
　　看着几上的半局残棋，木道人拎起酒坛，“人生如棋，人生如剑，诚然，诚然…”
　　他已有所悟。
　　叶孤城慢慢捡着棋盘上的棋子，黑白之子纵横其上，交错厮杀，仿若两柄利刃相击。
　　来中原已近一月，经此一战，他已是触碰到他的‘道’之上的桎梏。
　　“前辈布局精妙，环环相扣，”叶孤城放缓语速，伴着棋子落于罐中的轻响开口道，“但是思虑过多，便终会为此所困，必然踌躇不前。”
　　木道人已是放下了手中的酒坛，“你知晓了什么。”
　　陷入对剑道的追寻中的西门吹雪敏锐的抬起眼向这边看来。
　　“我什么都不必知道。”叶孤城却仿佛没察觉到一闪而逝的杀气一般，“我只知道，残棋不必论成败，但用剑者，自当以胜负论成败。世间种种，皆不过是胜者为王。”
　　木道人盯着棋盘中尚未捡完的棋子，“胜者为王，城主想说，一力降十会。”
　　“那是我之剑，却不是你之剑。武当剑法，自是随心而为，变化万千。”似是想到木道人此前一剑之威，叶孤城轻叹道，“若拘泥于形式，则必被困于囹圄之间。前辈之剑法，应当已跳出其外才对。”
　　听闻此话，木道人却是一拍棋盘，大笑道，“跳出其外，是极是极。”他手一翻，已拈住一颗白子，落于棋盘之中，“却是贫道投子的过早了。”
　　“如此棋局，当浮三大白！”木道人拾起落于几下的酒杯，随手擦了擦，满满饮上一杯，方道，“此处只有贫道饮酒，实在可惜。叶小友，与贫道再论一局？”
　　他笑得畅快，却见面前的白衣青年望着棋盘静思，似有所悟，不过片刻，却是执剑而起。
　　“我劝前辈不必拘泥于此，却没想到，我自己也是被此束缚了。”他哂笑一声，“一叶障目，不过如此。”
　　“小友也有所悟。”木道人叹道。
　　“诚然。”叶孤城应道，“我尝想，古之有剑道大成者，皆是飞花摘叶可伤人，我虽不曾妄自尊大到与之相比，但也自问于剑术之上，已是少有敌手。但尚且只用一盏一杯，但凡灌注内力，必至盏裂杯碎。”
　　他垂目凝视残局，突然一叹，“我以为是于此道不精，抑或未解剑之精义却急于求成，却是没想过，倒也不必强求它完好无缺。”
　　叶孤城手中之剑已啸然而出，剑气斩断新枝，卷起飞花绿叶激射而出，钉于四周古树的枝干，留下交错的深痕，随即被剑气绞得粉碎。
　　他已了悟，世上总总，不过归为有所得，便必有所失；能为所用，或不能为所用；能常伴左右，抑或只是一剑之缘。
　　“如此剑意，假以时日，当不必借于外物，自可御气伤人。”木道人抚掌而笑。

　　武当自不留客，既已论完剑，两人自是辞了木道人往山下而去。
　　因有所悟，叶孤城心情颇好，见西门吹雪皱着眉头冥思，便好奇道，“西门庄主可有所悟？”
　　“我有所悟，亦有所惑。”西门吹雪颔首道，“所有招式都应当有破绽，但木道人的剑招，却无破绽。”
　　“你看出来了。”叶孤城道，“他已练了数十年武当剑法，只此一招，怕是早已于他心中过了几千上万回，每一丝破绽，都在一次次的锤炼中被补足。那已是圆融的剑法，不败的剑法。”
　　“他已全然堪破武当剑法中的破绽。”西门吹雪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亮。
　　“是。”
　　西门吹雪的眼睛更亮了。“你的天外飞仙有破绽。”
　　“诚然。”
　　“但你仍胜了他。”
　　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他已知晓西门吹雪之惑。“你的剑法，讲求后发而先至，但凡堪破破绽，便可一击致命。”
　　“不错。”
　　“但这世上，既然有没有破绽的剑法，自然也有能补足本身破绽的剑法。”
　　“这样的剑法，是我所不能破的剑法。”西门吹雪的脸色已然苍白。
　　“并非如此。”叶孤城话锋一转，“你既能看出天外飞仙的破绽，又可能破此剑法？”
　　西门吹雪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如今不能。”
　　叶孤城已是笑了。
　　“胜者之剑，不在于是否有破绽，亦不在于是否能堪破破绽。招既形成于未出手之先，自当先发而先至。”他负手傲然道，“纵使有破绽又如何？不变，亦是万变。”
　　“勿要执念于堪破一切，我的话，庄主想必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