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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身负骂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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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黎羽书正在收拾东西。忽然她手中一顿,凝神听去,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身形一闪,人已隐于庭中树稍。
片刻后村口处,疾驰而来四匹健马。两个人身背单刀,神态威猛。黎羽书借着树枝隐去身形,伸手抓了一把树叶,置于身前。须臾来人在他们的小木屋停下。
周慕白走出房屋,青丝用白玉冠束起,靛青色的窄袖长衫,衣襟处以银线绣着精致的飞鹤,腰间是他爹那把清风剑,一双瑞凤眼微微上挑,本是最撩人的神色,却因目光让整个人冷上了三分。
一个大汉下马上前,对着周慕白抱拳一礼:“公子行踪已暴露,强敌降至,请公子赶紧离开。”
黎羽书一看是周慕白的人,从树梢飘然而下,悄无声息的落在周慕白身后,那两个大汉均是一怔。
黎羽书没有解释,轻笑行礼后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最先说话的那汉子被笑容晃得有点失神,一时忘了接话。周慕白轻咳一声,说道:“这位是黎姑娘,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汉子挠了挠头,尴尬一笑:“黎姑娘,来人约莫有两三波,总共有十余人。”
“你们稍等片刻,我们收拾下即刻启程。”周慕白吩咐道:“一会出了村口,你们往东去江洲,我和黎姑娘往西,这段日子,你们不用找我,我有事自会寻你们。”
二人应下,随后去到院外等待。黎羽书跟着周慕白进了屋。好奇的问道:“我们往西,是去哪里?”
“邙县。”
“邙县?我以为我们会绕着邙县,走邙山,然后去铸剑山庄,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走邙县?”
“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必须把他们的眼睛放在我们身上,不然其他人会有危险。在邙县的地盘,江湖上那些人会有所忌惮,不敢乱来……”
“哦~你是想大隐隐于市,遁入邙县后,再寻机会金蝉脱壳啊。”
周慕白看了看黎羽书,没有说话。
黎羽书知道自己猜对了,感慨道:“如果大魏所有的州县都能如这位图大人般治理,或许就没有这么多江湖纷争、杀人越货了……”
前面周慕白身形一顿,黎羽书立马止住了话。小心翼翼的伸头看了下周慕白,搓了搓手,略显生硬的岔开话题:“你这身行头挺好看的,在哪买的,我也去看看有没有我穿的……”
周慕白转过身来说道:“是我让他们送过来的,具体哪里买的我不知道,下次我问问。”
黎羽书一脸尬笑的点点头:“好,我东西收拾好了,我去外面等你。”说完就往外冲。
“黎姑娘--”周慕白开口叫住了她:“关于我的事……你不用如此小心。”
黎羽书沉默了一会,随即点点头,冲周目白挥挥手,然后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
山路上,两批骏马飞驰。行至午时,大雨不期而至,轻泻如注的暴雨将远远近近的山峦全部掩盖。斗笠蓑衣对于这样的天气来说,就是一个摆设。凌乱的风裹挟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噼里啪啦的往脸上狠狠的砸下,冰冷生疼,天地模糊一片,前路难辩。
山路转弯有一处短亭,这是大魏建国后,在各地按五里一短停,十里一长亭设置,供来往行人休息。
二人打马而至,短亭中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周慕白飞速环视了下短亭内的人,眼光在短亭的角落一顿,随即收回眼光,与黎羽书入内。
两人一进来,大家纷纷转过头来,见二人虽被风雨打得狼狈,仍不掩卓然之姿,于是变得热情起来。一位老者招呼道:“都是大雨天赶路,快,快过来烤烤火。”
旁边立马有人让出位置,二人道谢后,坐下火堆边默默的添着柴火,其余人继续天南地北的聊着。
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询问道:“前阵子周家堡被人挑了,你们可曾知道?”
“江湖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会不知道,不仅周家堡堡主。周家的武师、家丁,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此时立马就有人接口道:“一夜之间,周家堡血流成河,人去楼空,这事还惊动了官府。“
“哎,不过现在官府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这种一看就是江湖纷争的事,在官府那估计最后也都不了了之。”
周慕白拨动火堆的手一颤,哔哔啵啵的火星溅起,几点落在他的手背。黎羽书抬眼看向周慕白,见他面沉入水,被火星溅到也浑然不知。
“周堡主死得那叫一个惨,据说从悬崖上跌落,身上没有几块好骨头,衣不蔽体,面目全非,他也曾是一代大侠,没想到最后落入这般境地。”
“都是因为那飞鱼令。”
说到飞鱼令,几个人兴奋的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没错,周家堡主得了飞鱼令,本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岂不知世上哪不透风的墙,消息一泄漏,这江湖至宝,谁不想得到?”
“这飞鱼令到底有何神奇之处,让他们不惜血洗周家堡也要得到?”
“据说这飞鱼令中有一份藏宝图,藏有武林绝学和天下至宝,说是前朝覆灭时,皇室所藏,本想着利用这些东山再起。不知怎么后来这飞鱼令就流入江湖,最后一次现身还是二十年前,没想到后来落入周家堡主手中,被他据为己有。”
“那周家堡主死了,这飞鱼令找到了没?”
“被他儿子拿走了。”之前招呼他们的那位老者接话道:“为了江湖至宝,连自己的爹都可以舍弃,据说是从他爹手中拿过飞鱼令,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听说当晚去了周家堡的人不少,怎么让他逃掉了?”
“周家堡内遍布各种机关密道,他借着密道逃走了,他从外地连夜赶回,也只是为了得到这飞鱼令,哪怕看到他自己爹被围杀,也是头也不回。”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狼心狗肺的儿子,也不知这等狼心狗肺、罔顾人伦的竖子到底长得獐头鼠目!”
“现在江湖人几乎都在找他,他逃不了多久。”
一时间群情激愤,瞬间都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使者,黎羽书听了只觉得好笑。
他们不去说那些为了飞鱼令去屠杀周家堡的人,反而因为周慕白逃脱了他们的追杀,就被传得如此不堪。
正想开口反驳,短亭的角落里忽然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这位老人家,当夜周家堡被屠之时,你也在现场?”
黎羽书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位二十上下的男子,肤白若玉,身材颀长,眼内波光流转,自成风流。
老者在男子的注视下,神差鬼使的回道:“不曾在场。”
听到男子的一声嗤笑,老者回过神来,有些懊恼,半昂着头,似乎想把刚才的气势找补回来:“这事整个江湖都传遍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原来是江湖传言啊。”男子睥睨了他一眼:“那些想要抢夺飞鱼令,围杀周家堡的人,你怎么不说他们惨绝人寰,反而那些为了逃避追杀的人,却被你们说成狼心狗肺,难道要呆在那被一块他们杀死,才成全了你们口中的道义人伦?”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黎羽书都要起身鼓掌了,难得有不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的人。黎羽书觉得他像正义使者散发着光。
“你…….”老者被怼得满脸通红,浑身战栗,显然气急,“你如此维护周家堡,莫不是周家堡的友人?”
此话一出,短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男子身上。
男子旁边站着一位手握长剑的大汉,双臂长至膝盖,双掌似有常人两倍大小。看到大家目光转过来,横踩一步,将男子与众人隔开,一双眼睛隐含凌厉。之前大声叫嚣的几个人,被这无声的气势压得顿时矮了一截,不敢再出声。
那男子也懒得解释,继续看着亭外朦胧的景色。亭沿的雨似瀑布般砸向地面,水花飞溅,衣摆和鞋面逐渐浸湿。
“公子,往里站站。”大汉忍不住提醒道。
“无妨。”
坐在黎羽书旁边的一个瘦小个,仍心有甘心的小声嘀咕:“哼,你能堵住我们的嘴,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么,周家自己干出这让人不齿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黎羽书听完气不过,捻指往火堆一弹,一缕指风带起火星,不偏不倚的落到瘦小个的嘴边。
“啊呀。”一声惊呼,瘦小个弹跳而起,双手轮流快速的拍打着嘴巴。
周围人惊疑的看着他像只猴一样在亭里窜跳。瘦小个把火星拍灭,放开手,嘴角已经被烫出一个大泡,半张脸也被自己刚才的连环掌,打得通红。疼的龇牙咧嘴,火气腾腾腾上来,冲着黎羽书嚷道:“你会不会烧柴火,不会烧就给我让开,不要坐在这里……”
周慕白冷冷开口:“你嘴角这么大泡,还是少说话的好,免得溃烂发炎,后果就不好说了。”
瘦小个听到这话,觉得他语含威胁,火气更大了。不料转头就对上周慕白冰寒的眼,只觉一股冷意从对方瞳孔深处渗出,朔风夹杂着雨雾刮进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火气也瞬间被浇灭。
黎羽书站起来,假装歉意的说道:“真是对不住,一时没注意火候,我略懂医术,这里有药膏,你拿着抹一抹吧。”
瘦小个压住火气,接过药膏,往嘴角抹了抹,确感一阵清凉,舒服了不少。他也不想为了一时之气,惹上对面那个煞星。最终咽下这一口气,不敢再说什么,后来又索性接过黎羽书手中的扒火棍,自己添柴烧火。
黎羽书重新坐下,但总感觉有道探究的眼神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她环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难道是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