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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顺城之难 ...

  •   逃难路上,黎羽书几乎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两都拿出来,才换来了一辆骡车。除了360度无阻碍的欣赏北方依旧萧瑟的春天外,最让黎羽书抓狂的是这骡车的速度,不紧不慢,徐徐而行。而这骡子还有点自己的脾气在身上,你催打得急了,就跟你闹脾气,不走了。黎羽书没法只好顺着它的毛来捋,然后时不时的安慰自己,这总比他们两条腿走得快。

      这日下午,他们终于靠近顺城边了,黎羽书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远处一阵马蹄声渐近,黎羽书的心不由得又提起来了。此次西夏军突然袭击大魏边境,还与以往骚扰抢掠一番又回撤不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攻占城池,准备挥师南下,吞并大魏。形势越来越紧张,路上行人也越来越少,可现在出现在远方的是八九人之多的马队。

      黎羽书担忧的看向周慕白,周慕白神色凝重低声说道:“是斥候。”

      想到了前不久的牢狱之行,黎羽书把头低下来,默念:看不见,看不见,你们看不见,走吧走吧,快点走吧。一如黎羽书所愿马蹄声果然没有在他们身边多做停留,而是风一般的呼啸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埃,落了她满头满脸。

      黎羽书刚想舒口气,走在最前头的斥候又去而复返。

      “子仲,怎么办,看着架势多半是冲我们来的,我可不想再被当成探子关进那牢房了......”黎羽书话还没说完,就被马队团团围住。

      “下车!”其中一名士兵拔出大刀,指向他们呵斥道。

      黎羽书和周慕白听话的下了车,这次周慕白乖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牌,大声说道:“在下乃右承务郎周慕白,刚从泰平镇而来,有重要军情要禀报顺城守将,还望军爷帮忙引见。”

      那名士兵下马,接过铜牌,递给最前面的那名斥候。斥候接过铜牌,仔细分辨后又细细打量了两人,吩咐道:“带上他们,我去禀报将军。”

      又行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了顺城。一到城门之下,黎羽书立刻感受到了不同。四处重兵把守,军旗猎猎,士兵身披战甲,气概凛凛。黎羽书一边点头一边又叹息不已,点头是认为这才是一个边防重镇该有的气势,叹息是这么森严的守卫,为何他到了边境这么久,才第一次感受到。

      顺城守将李君儒是一名刚过而立之年的老将。为人稳重,屡获军功,但因为人过于耿直,得罪了当今左相何峰,故而十几年来一直守在这边境,未能提拔任用。但他本人却对此并无半点怨言,牢牢的替大魏镇守着西北大门,从未让西夏人的铁蹄跨过这顺城,踏入中原半步。

      黎羽书和周慕白被领着进了军营,营内操练声震天,进入军帐,账内整整齐齐站了七八人之多,俱是身材挺拔、目光坚毅的豪士。二人进入大帐,李将军也并未将众人遣退,显然这些人皆是他最得力和最信任的手下。

      李君儒目光从营帐中间那巨大的沙盘中抽出,掠过黎羽书之后,目光一转,停在了周慕白身上,“你就是右承务郎周慕白?”

      “是。”周慕白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恭敬。

      黎羽书悄悄瞄了周慕白一眼,见他说完这个字,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生怕又出现泰平镇那一幕,讲不了两句就被当探子抓了。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可再也不想体现不同地方的牢房有什么各自的特色了。

      于是恭敬的施了一个礼,说道:“小人黎羽书,此番我们从泰平镇逃出,直奔顺城,就是专程向将军送信。”

      “哦?你等既然来自泰平镇,定是一路拼杀逃亡出来的,为何身上并无半点外伤,衣物也无半点血腥?”

      黎羽书没想到李将军第一时间没有问什么信件,反而问起这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话接不好反而弄巧成拙了,正在思付间,周慕白在旁答道:“回禀将军,是在下与泰平镇的县尉大人之间有些误会,故而刚踏入泰平镇就被关押进了牢房,后幸得协军校尉张英豪所救。”

      这话就回得巧了,县尉投敌,造成泰平镇一夜沦陷,这几日早已传遍边境大城小镇。校尉柴绍文、协军校尉张英豪最后皆战死沙场。既然为林翰所不容,但又被张英豪所救之人,定然也坏不到哪里去,账内诸人顿时对他们的戒心卸了不少。

      果然,李君儒看他们的眼神已是不同,黎羽书不禁松了口气。李君儒指着眼前的沙盘前,说道:“你将泰平镇所有的情况详细的说一遍,不要漏掉一点细节。”

      周慕白先将泰平镇的前后经历说了一遍,因为大部分在牢中,所以并没有了解太多。他在讲完泰平镇后,又将在鞣县所发现的事情从头到晚的叙述了一遍。当那几封密信摊开在沙盘之上时,李君儒的眉毛紧皱得可以夹死好几只蚊子,当然如果大冬天有蚊子的话。

      李君儒手下的左路副将王勇,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粗汉子,听完周慕白的言论之后,面露犹豫之色,“将军,此前西夏进攻,都是过临溪,越兀赤山,犯我顺城,这次他们并没有通过临溪,而是破了泰平镇,接下来一路往南才对,怎会再迂回过来打顺城?是嫌之前在我们这里碰的钉子不够么。”

      周慕白闻言接道:“他们不是想打顺城,而是想围点打援……”

      “这也只是你的推测,如果他们不是围点打援,而是真的夺鞣县,攻齐州,怎么办?我们明明可以救,却不去救,后果会是如何?是我们的袍泽兄弟死于战场,是我们的百姓,是我们的国土被铁蹄践踏!况且齐州一旦攻下,我中原腹地就敞开在了西夏人的眼皮子下,届时再救,就晚了!”

      “我们不是不救,而不是盲目的救......”

      “你说我们去救援是盲目?”

      “在下并非此意......”

      对于他们的争吵,李君儒并没有制止,因为此时他内心亦无定论。

      正在二人争执不下之时,一声高亢唱“报—”声从营帐外传来。少顷,一个满身尘土的汉子从马山滚落下来,被军营守卫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奔入营内,嘶哑着嗓子喊道:“鞣县被围,请将军驰援~”

      帐内之人俱是一惊,虽然他们早已判断鞣县会被围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李君儒沉声说道:“鞣县情况如何,细细说来。”

      有人拿着水,咕咚咕咚对这那汉子灌了一口,未待喘息,那汉子继续说道:“西夏破了泰平镇之后,一路南下,连夺抚坪、乌兰两大关口,于日前达到鞣县,一同而来的还有泰平镇县尉林翰,他列阵于军前,甘当西夏人的走狗,还大言不惭的说,放眼之处皆是西夏之兵,我军绝无胜算,战死无益,不如早日归顺。”

      右路副将岳缪听到此说,问道:“你们在阵前应对之人是谁,他作何反应?”

      “是我们赵县尊,当时就对着林贼一顿臭骂。说他食君之禄,不做奉君之事,高呼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岂料话音未落,西夏人的箭矢救如暴雨般袭上城头。我军一直奋力抵抗,现下西夏虽未能破城但我军损失惨重,赵县尊恐城门失守,特派我等前来报信,还望将军派军救援。”

      李君儒点点头,说道:“情况我知晓了,你先下去休息,其他事情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那汉子叩拜后,跟着士兵退下。

      王勇待那汉子退下之后上前说道:“将军,看这赵县令也并不像通敌卖国之人,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派兵去救援吧。”

      周慕白见状忙道:“在下有一言想问王大人。”

      “你问。”王勇此时对周慕白的再三阻挠已经有点生气。

      “泰平镇被迫之前,你们可曾收到求援的信息?”

      “不曾,你问这个干什么?”

      “泰平镇距离此处更近于鞣县,那时抚坪、乌兰并未被敌军占有,相较现在的鞣县而言,应该更易传递救援信息。可为什么你们没有收到泰平镇的求救,反而鞣县的救援信息就如此准时接收到?”

      “你这话问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万一泰平镇派来求援的人是个脑子不灵活的,没躲过劫杀,而鞣县的人运气好,碰巧及时赶到......”

      “我不相信运气,也不相信巧合,从鞣县到顺城快马加鞭一日路程,也就是西夏人刚到鞣县,此人就被派出来了,李将军,你相信这种巧合吗?”

      李君儒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沙盘,又看了看周慕白,问道:“若你是钟进,你会怎么做?”

      周慕白指着沙盘比划道:“若是我,我将兵分两路,一路围困鞣县,作出佯攻的架势,引得你们前去驰援;一路布排在野子沟附近,专打你们。”

      “你怎知我们就一定会派兵驰援?”

      “泰平镇已破,抚坪、乌兰已失,若鞣县再丢,齐州就岌岌可危,即使你猜测到他们要围点打援,可京城不一定知道,不过就算他们预估了这种可能,也一定会有军令下来,让你们驰援齐州。”

      “为何?”王勇难以置信,明知他们有埋伏,还一定要我们去,这是什么打法?!

      “因为齐州,是扼守西夏南下的咽喉,围点打援,只是一种推测,一种可能性,然而朝廷赌不起,齐州的兵马,上面不会动,可鞣县又不能不救,如此之下,动的理所应当会是顺城。”

      李君儒知道周慕白所言不虚,“那如你是我,这一仗,你怎么打?”

      周慕白淡淡的笑道:“他们不是想要引我们去救吗?那我们就去!”

      王勇不禁诧异,奇道:“为何,不是说他们在野子沟等着我们去吗?为何还要往上凑?”

      “兵者,诡道也。他们想让我们在野子沟打,我们就将他们引到这打!”周慕白拿起一面小旗,在距离野子沟二十里地的北泽凹狠狠的插了上去。他虽只是一个小小右承务郎,但此时周身散发出的杀伐之气,也让王勇愣怔了片刻。

      岳缪忽然一拳捶在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将所有人吓一跳,岳缪难掩内心激动,说道:“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着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妙啊,妙啊!”

      王勇有点郁闷,说道:“你别文绉绉的,直接说,这仗到底怎么打。”

      岳缪接道:“他们在野子沟布排,我们就在北泽凹布排,只要我们将西夏兵力引过来,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哼,他们想要围点打援,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这回王勇听懂了,可仍然不解,“你这想法很好,可怎么才能将他们引过来?”

      周慕白回道:“埋伏最重要的是什么?一是时机,二是耐心。我们只要摧毁他们这两个点,事情就好解决了。”

      “嗯,”李君儒难得赞赏的点点头,但并没有解决眼前这一战的兴奋感,“这一仗胜了,也只解决了燃眉之急,我们必须从阻击转为反攻,将其驱逐出我大魏,方能决其根本。”

      周慕白还待说什么,李君儒摆了摆手,专注的盯着眼前的沙盘,不知在筹谋什么,营帐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岳缪。”李君儒蓦然抬头,“吩咐下去,就说我们明日一早开拔,发兵前往鞣县。”

      “是。”岳缪领命而去。

      “周慕白你可愿意与我们一同杀敌?”李君儒想用他,但他毕竟不是他们军营的人,他能够穿过战区,冒死来送信,已是不易,他没法强求他一定更要参与这场九死一生的战争。

      “在下愿意前往,但凭将军吩咐。”周慕白毫不犹豫的应下,再次让李君儒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

      “好!王勇。”

      “在。”

      “周慕白在你帐下听令,但你凡事需多与他商量。”李君儒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你要谨记,万事根据情况便宜行事。”

      “是。”两人得令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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