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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灼烧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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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讲完话的杨知归只是一点红,此刻被按着头的杨知归已经成了一只阿根廷红虾,生理上是由于猛然弯腰低头脸部充血,主要的心理原因是宁居随喊他乳名,最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个姿势。
被按下来的杨知归为了维持平衡不得已一条腿跪在床边,并且一只手还被按着,另一只手只能肘撑在宁居随的枕侧。
他仿佛将宁居随圈在了身下,这是一个他侧一下脑袋就能碰上宁居随脸的姿势。
太近了。
近到他都能听到宁居随的呼吸,近到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关注宁居随对他的称呼还是他们现在的姿势,亦或是那扑在耳根的气息和自己狂跳的心脏。
好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放开了他,因为他的身体僵得与昨天别无二致。
杨知归习惯性要打字,但是那只被按着的手并没有解脱,表情泰然自若的宁居随似乎没有意识到。
鬼使神差的,杨知归也没有抽出手。
一回生二回熟,他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唇,说:“你怎么,知道?”
“三春婶说的。”宁居随解释。
杨知归:“什么,时候?”
宁居随回想了下,说:“我刚来的时候。”
?
杨知归知道院子里的婶婶们和自己的阿妈什么都往外说,但没曾想自己的乳名也往外说。
山里习俗说是小孩贱命好养活,乳名便起得极其随意,但是这乳名它真的不好听啊。
“很可爱。”宁居随说,“你的乳名。”
“明明不,好听。”杨知归反驳。
“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宁居随像是没听见他的反驳。
杨知归的手再次被捏了捏,宁居随那热得发亮的眼睛半眯着,狭长的眼尾尖得如同钩子。
别盯了。
杨知归心里说着。
他抬手遮了宁居随的眼,睫毛刮在手心:“不能在别人,面前叫,好了,闭眼,睡觉。”
听见他的回复,睫毛再次上下在手心刮了几轮,未被手掌遮挡的嘴唇小幅度弯了起来,宁居随说:“知道了,小狗。”
过了片刻,掌心的动静停止,杨知归拿开手,宁居随如他所愿,闭上了眼。
放轻动作,杨知归抽出手,拿开宁居随额上的毛巾,贴着他额头的部分已经变得温热。
他轻手轻脚进了浴室,打湿再拧半干,然后继续降温。接着他又烧了壶开水,以防宁居随醒来口渴。
做完这些的杨知归不能离开,他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去换换毛巾,看宁居随的状态,若是他依旧高烧不退,不管怎样都得拉他去医院了。
窗帘遮光性很好,关灯后房间暗了下来,一时无事可做,杨知归只得关注室内的唯二活物。
他蹲在床边看宁居随,看他线条凌厉的侧脸,看他抿着的嘴角,看他皱起的眉头。
宁居随睡着了,但并不安稳。
很难受吧。
那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拒绝帮助?为什么第二次又接受了?
一点也不坦诚,心口不一。
杨知归默默评价。
不过他原谅他了,就像宁居随说的,没关系,不坦诚也没关系。
分针扫过表盘的四分之三,宁居随呼吸渐渐平稳,在第四次换了毛巾之后,杨知归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热度降了些下来,没之前那么烫了。
找来额温枪测了测,38.6℃,虽然仍在高烧范畴,但只要温度在下降,就没什么大问题。
杨知归也随之放松下来,本就是夏季午后,人一放松,倦意就席卷而来,他就这样坐在地上靠着床边守着宁居随睡了过去。
宁居随被梦魇困住了。
“秋秋要不要巧克力?”方春华推着购物车,问宁志安抱在怀里四岁的宁晴秋。
“要!”宁晴秋答得脆生生的,笑起来的眼睛弯弯的,很是讨人喜欢。
方春华抬手摸摸她的头,笑着取下货架上最贵也是宁晴秋最爱吃的一种。
“但是秋秋一天只能吃一颗哦,”宁志安颠了颠女儿,眼角弯出皱纹,“看看你这小蛀牙,别到时候长出来的新牙还是坏的。”
“才不会!”宁晴秋抱着宁志安的脖子,皱了小脸,“我有听妈妈的话每天都好好刷牙的!才没有蛀牙!”
接着她又纠结起来,“那今天可以吃两颗么?”
宁志安抿嘴学起她纠结的表情,拉长声音逗着娃娃:“嗯——可以吗?”他看向方春华,“妈妈说可以吗?”
方春华只是笑,没说话。
“妈妈刚刚用脑电波传话说可以哦。”
“耶!”宁晴秋朝空中挥了挥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下一个货架。
一家三口继续往前走,宁晴秋忽然冒出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取哥哥的蛋糕啊?”
突兀的一句话,提醒了两位大人,他们终于想起了此行的次次次要目的。
方春华尴尬转身,看向今天的虚假主角:“居随喜欢什么,阿姨给你买。”
宁志安也回了头,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哥哥18岁会有18根蜡烛吗?”天真的小孩也看着宁居随问着天真的问题。
“小笨蛋,18根蜡烛怎么插得下,就两根蜡烛。”方春华宠溺地揉了揉女儿的头。
“噢,那我还是只能吹两根蜡烛了。”宁晴秋的语气带着遗憾。
“那要不要去买蜡烛?”宁志安柔声问着怀里情绪低了下去的小女孩,“你想吹多少根吹多少根?”
“真的吗!”低落的宁晴秋立马兴奋起来,“那我们快去吧!”
“哎,志安你别跟着胡闹!”方春华根本拦不住父女两人。
宁志安已经抱着宁晴秋走了,方春华握着购物横杆追也不是留也不是,有点为难。
不过也没几秒,方春华还是推上了购物车,她朝宁居随招招手,“快跟上,咱们买完蜡烛就去选你喜欢的。”
宁居随只是站在原地,他想要离开的,但是奈何手脚动弹不得,甚至连话也讲不了。
方春华也没在意后方的人是否跟上,只是一心追着丈夫和女儿走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暗将宁居随吞噬,渐渐往前蔓延,直至笼罩住那幸福的一家三口。
“哥哥生日快乐。”
“居随生日快乐。”
“宁居随,妹妹还小你让给她。”
黑暗中响起了那一家三口的声音。
那属于宁居随的15岁到22岁,也属于宁晴秋每年的第二个生日。
宁居随睁眼,入目是房间的实木天花板。
被子拉至下巴,他睡着之后手脚都被裹进了被子里,想要抽手,但被子一侧被压住了。
杨知归就靠在他床边,被角暂时用作枕头,被他的脑袋牢牢压住。
他正坐在地上,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睡着。
拿开额上的毛巾,宁居随侧过身,这个视角能看到杨知归的后脑勺和一截后颈。
抬手摸上他的头,细软的发毛茸茸的,是小狗没错。
原本只是放着的手不再满足于只是触碰,五指用力,揉了起来。
揉着揉着小狗醒了。
杨知归抬起头时有点懵,脸侧在被子上压出了印子,头发也被睡得翘起。
他很快反应过来,按开了床头灯。
暖黄的光晕染出宁居随的脸部轮廓。
杨知归探手摸上他的额头,触手的皮肤已经摸不出是否还在烧,他又顺着用手背挨上他的脸,接着是脖颈。
他摸到了一手的汗。
宁居随抽出他的手,说:“去洗洗,脏。”
还没彻底醒过来的杨知归不太想动,况且他并不嫌弃,但似乎本人蛮嫌弃的,他只能在宁居随的目光催促下,起身去洗手。
擦干手出来,宁居随已经坐了起来,正仰脖喝水,拉出筋骨的脖颈还坠着汗,凸出的喉结滚动几轮,一杯水就见了底。
“站那儿干嘛?”宁居随放下杯子,朝站在浴室门口愣神的杨知归招手,“过来。”
放下手,杨知归就走了过来。
“弯腰。”宁居随靠上床头。
杨知归应声照做。
宁居随抬手抚平他翘起的头发,那几根翘起的发也很听话,没抚几下就顺了。
“小狗。”
宁居随声音沙哑,尾音很轻,比起称唤,更像一声揉在齿尖的呢喃。
音量小且唇齿开合不明显,杨知归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只看见宁居随轻动嘴唇而后不甚明显地牵动了下唇角。
“我想洗澡。”宁居随说。
热水器坏了,洗澡只能去他的房间。
习惯性拿手机打字,宁居随按住了他:“跟我交流就用说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