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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高烧 ...

  •   39.3℃。
      再次掖了掖被角,杨知归放下温度计,与宁居随对上目光。
      “睡一觉就好了,”宁居随陷在软枕里,将被子拉至下巴,朝旁边床头柜示意:“已经吃过药了,不用管我。”
      杨知归顺着宁居随的目光收拾起没有归置的药,他看了看药盒上列示的功效。
      的确是退烧药,但是,这药它过期了。
      翻来覆去确认一遍,杨知归确定,已经过期四个月。
      烧是今早起的,两个小时前宁居随吃过一粒,不过看现在这个状况,过期药失效了。
      万幸只是失效了。
      显然床上的人并没意识到自己吃了过期药。
      还睡一觉就好了?
      杨知归看着明明自己很不舒服却还委婉拒绝帮助的宁居随,有些生气。
      这人真的很喜欢对别人说“不用”。
      但今天这句“不用管我”莫名刺到了他,他原以为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两人关系可以算是好朋友,至少也是朋友。
      人难受的时候不就应该乖乖接受朋友的帮助吗?
      或许宁居随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想到这一层的杨知归有点难过,他不会对一个病人置气,但他还是有生气的权利。
      于是他没跟宁居随交代什么,就关门下了楼,甚至走之前把自己按开的灯又按灭了。
      按灭的灯像是对“不用管我”的利落回答。
      宁居随再次陷入昏暗的房间,四方的室内像是没有来过另一人一样。
      只不过宁居随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睡一觉就好了”,他没法入睡,一是头脑被烧得昏胀,二是心里烦躁。
      虽然他本人也不知在烦些什么。
      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宁居随才看到半个小时前杨知归发来的消息。
      拇指按着聊天界面上划刷新,并没有其他消息。
      跳胀的太阳穴快头跳炸了,那股烦躁忽然变得更甚,丢开手机,宁居随捏了捏眉心。
      被丢至地板的手机发出顿顿的撞击声,紧接着,地板上落下一细条阳光,而后阳光扩宽,直至房门宽度。
      门开了。
      杨知归端着粥和退烧药进门,开了灯,就看见了脚边的手机。
      好在有手机壳和屏幕膜的保护,只左上角屏幕膜裂了一道纹。
      行至床边,杨知归对上宁居随布满细血丝的眼睛,递上手机。
      接过手机放到一边,宁居随撑坐起来,杨知归竖起枕头让他靠着。
      “怎么来了?”宁居随的声音更哑了。
      没有回答,杨知归端起粥,示意他喝。
      虾仁玉米……稀饭,看得出熬制时间不长,大概米煮好之后就起锅了,并未熬至稠状,虾仁飘在水面,玉米粒大部分沉到碗底,米还是粒粒分明,水还是白开水。
      杨知归:先吃点垫垫,然后吃药,你吃的药过期了。
      为了证明,杨知归拿起一旁的药盒给宁居随看生产日期。
      药过没过期,宁居随不甚在意,只点了头表示知道,注意力又回到手中那碗稀饭上。
      用勺子搅合,宁居随舀起一勺米饭虾仁玉米粒和水的混合物送进嘴里。
      盐味很淡,食物保持着原本的味道,对于生病本来就没胃口的人而言,简直难以下咽。
      但宁居随一勺接一勺,一碗稀饭很快喝完。
      接过空碗,杨知归眨了眨眼,他本意没让宁居随喝完。
      镇上医院离这儿很远,一番颠簸过去,会让宁居随更难受,杨知归想着再给宁居随吃个退烧药,如果温度还升高就只能去医院了。
      鉴于宁居随之前已经空腹吃了过期药,杨知归想做点东西让宁居随先吃点再吃药,但又怕再等等宁居随烧晕过去,便出现了这碗虾仁玉米稀饭。
      放下空碗,杨知归递过去早已备好的温水和药,看着宁居随吞服后,杨知归打字:锅里还熬着粥,你头晕就先闭眼休息,等你好些了再喝。
      没等人回答,杨知归又去了浴室,窸窸窣窣捣鼓一阵,拿了湿毛巾叠方给宁居随降温。
      就他下楼的这会儿空档,宁居随的脸似乎烧得更红了。
      将枕头放低,杨知归让宁居随躺靠下去,而后撩开他已经汗湿的额发,轻轻把湿毛巾贴上他的额头。
      指腹在动作间不经意触到宁居随的皮肤,很烫。
      由于身高,平常杨知归都是处于下方视角,而现在他能够俯视宁居随了,距离还足够近。
      这个视角与那晚在玻璃房重叠,薄唇、挺鼻、月光下狭长的眼。
      如今那双月下的眼被烧得发红,莹亮如濯了水光,像山间清润的湖。
      宁居随避也不避地注视着杨知归,不知是否有意,引得人落进这方湖里。
      “琥珀。”宁居随喑哑地呢喃着。
      杨知归没反应过来,也没听清。
      他打字:什么?
      “你的眼睛,像琥珀。”宁居随扬唇笑了下,抬手点上杨知归眼角。
      杨知归眼角被烫了下,他看着宁居随弯起的眼睛,后知后觉眨眨眼。
      当他看着宁居随时,宁居随也在看着他。
      这个片刻,他们眼睛里全是对方。
      如同礼尚往来般,杨知归也对那片刻的对视做出结论:你的眼睛,像湖,很好看。
      跟对仗似的,不过杨知归多做了评价,真心的评价。
      “杨知归,”宁居随移开屏幕上的目光,眼睛更弯了,“用说的。”
      他指着屏幕上的那句话,解释一遍:“这句话,用说的说一遍吧。”
      收起手机,杨知归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愣。
      “我想听你说。”宁居随继续诱哄。
      杨知归忽然感到难为情。
      先不说他夸一个男人的眼睛好看,主要是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与人用语言交流了,两次叫出宁居随的名字都是万不得已。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怕自己的声音会奇怪,因为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不能正确修正发音,即使他具备语言能力。
      杨知归抓了抓衣角,他在拒绝与开口之间犹豫。
      宁居随发现了他的不自在,但他没什么表示,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踟蹰的人,目光很柔和。
      他在耐心等待杨知归开口。
      ——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讲话会很奇怪。
      杨知归像是在给人打预防针,又似乎是为自己找退路。
      宁居随抬手覆上杨知归的手背,往下将他拿着的手机按下,埋进被子。
      干燥温热的手心带着安抚,那热度将杨知归的注意力全拉到宁居随身上,他看见宁居随说:“你叫‘宁居随’的时候,声音很好听,当然不管怎样,都没关系。”
      宁居随专注看着杨知归的眼睛,补充道:“你在我面前讲话,无论讲成什么样,都没关系。”
      杨知归感觉到手背上覆着的那只手抓着他轻轻捏了捏,他低头看着那只筋骨匀称的大手,浅浅地吸了口气。
      他无法拒绝这个时刻的宁居随。
      都没关系。
      他在心里默念。
      声带再次被大脑驱动着运作,语言系统运转,杨知归说得很慢:“宁居随,你的,眼睛,像湖,一样,好看。”
      几乎是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除了有些吞音外,杨知归的发音很标准,再多说说话会更流畅。
      当面夸人和文字表达到底是不一样。
      说完,杨知归就移开了眼,耳朵爬上红色。
      忽然他被往前拉了拉,宁居随抬手覆上他的头,视线再次拉进那双刚夸过的眼睛。
      手掌揉了揉,杨知归头发虽短,但手感却柔软,宁居随按着他的头再次带着人往下,直至戴着助听器的那侧耳朵凑近唇边。
      “多谢夸奖,”宁居随嗓音沉沉,浸满笑意,“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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