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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吾往 ...

  •   困病多时的庞统终于不再卧床,罕见的轻松愉悦,和大家坐于一堂策定二人谁回荆州与云长一起东和孙权、北抗曹操,三将军火急火燎的从外赶来。

      张飞茂盛的胡子跟炸起的公鸡那般,气冲冲地夺过诸葛亮手里的羽毛扇子往地上一丢。不等发难,后续动作在刘备一句故作板脸警告的“益德,不许无礼”中停歇打住,硬生生的坐榻,抱胸撇过脸表达收敛但明晃晃的怒气。

      余下三位面面相觑,饶卧龙凤雏在场也不明缘由,聪明人之间的眼神交流过后,先是庞统试探性的开了口:“孔明你近日可是捉弄三将军了?何故三将军如此生气?”

      “亮,也不知。”虽不知,但从善如流的向张飞行了礼,“大约确实有得罪三将军的地方,亮在此向将军赔个不是。”

      “军师且慢,”眼看诸葛亮要起身行礼,刘备出声主持公道:“益德,你不妨先说两句,否则这一言不发的怎能判定是军师的错?”

      他们这么演一通,本就急性子的张飞仍有火,却肯拉下脸来说个气话:“少拿俺来取乐!苦的是俺家的乌骓!”

      该乌骓自不是随他征战沙场的战马,而是拿来给儿子练骑术的小马。该马甚温驯,那日乖乖的被大小张后剪去马尾制成装扮的胡髯贴在了兰幼树的下颌。

      此事过去有段日子,无人言说,张飞也不曾注意,哪想张绍骑马时摔了一跤,惶恐的下人们怕三将军鞭子伺候,遂把过错胡乱推给了住在军师家的青女郎。

      这锅硬是扣在了兰幼树的头上,惹得诸葛亮还是向三将军赔礼:“我竟不知兰青又闯祸了,万幸绍儿平安无事,恳请将军海涵息怒,来日我定携兰青登门道歉。”

      自家军师态度诚笃,反而让张飞熄了火无措,连忙捡起地上的扇子与诸葛亮扇风,大腮络的胡子也变得敦厚可爱,“军师说的哪话,要讲也是俺家俩女娃不懂事的闹腾,咋能全怪兰女郎呢。”

      “好了,益德,既如此,此事便揭过了。”来势汹汹的张飞后来被刘备大手一拉,留座一起唠嗑话茬,“府里将起宴,只此一次,你想饮酒多少都可,绝不拦你。”……

      这是益州府难得的清闲日,不必忙于军营或案前,因而诸葛亮也能早些归去。

      盛夏时光正好,窗外沃若的桑树下吊挂鸟笼。先前诸葛亮言鹰是难以被驯服的,故而劝兰幼树将鹰放生。

      偏生她不信这话,较劲儿的认为只要她出手定能让飞鹰传书不再是梦,因此在学习之余多了项任务就是训练老鹰。

      但诸葛亮毕竟比她聪明博学,而她大约可能真的高估自己了。

      那鹰有骨气宁死不屈,在笼子里拍击自杀、上演绝食,最后闹得奄奄一息。终于,某天看不下去的兰幼树只好含泪杀了它炖汤。

      如今提起这事儿,不过是诸葛亮沿廊道去书房,看见挂在桑树下养鹰的笼子空缺了,才问婢女这鹰是否放生了。

      忍俊不禁的婢女不出意外的出卖了她,“女郎片刻前还烧了热汤给它去毛,现大约是拎着它去了厨房,说要给大人与夫人加餐——大人需要我将女郎找来吗?”

      “且随她吧。”诸葛亮抬了前脚去与黄月英商量主公大婚该备何礼。

      另一边,兰幼树将老鹰塞进瓦罐里,生了火,在厨房磨蹭了老长时间,终于踌躇满志的端汤上桌。

      成就感的正反馈能使人心情轻松愉悦,反正兰幼树很满意自己的炖的汤,以至于看见诸葛亮不仅没有逃课干闲事的忐忑,反而春风满面的招呼:

      “先生今日回来的可早,往常你甚是忙碌。”

      作为高觉悟的打工人,诸葛亮真早出晚归劳碌命,今儿去军营明儿查盐铁大明日翻县志,恨不得将益州所有事儿都给安排妥当了;而今能在太阳还未落岭的下午看到他,稀奇。

      面对她这句半调侃的话,诸葛亮扇子一拂,轻柔而笑意存的接道:“现人手逐渐补上,故早归几刻。”

      “先生与师母劳苦,先请喝汤。”心有小九九的兰幼树眉眼一弯,半开玩笑的自荐道:“要是有补不上的地方,先生可得想到我。不然我这天天念书的,好似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不用作甚、亦算是帮忙的。”别有所指的诸葛亮抬眉仰天笑,举匙舀汤尝试。嗯……他能接受茱萸的辛辣,只是这羹没有盐。

      ……尽管炖的汤最后还是经过黄月英的手才变得好吃,不妨碍助长兰幼树颇有成就感犹如兔子雀跃的心——直至晚饭过后看到案上散落的扬雄传,又见诸葛亮拣起地上的图纸,冷却一半了。

      她老油条的熟练坦白,跪坐在一旁垂了耳朵等待发落,“很抱歉我下午贪玩了。”

      感觉诸葛先生今日心情尚愉悦,宽松的放过了她,只道无妨:“补上便成。我明日得空,能多教你些。”

      虽以益州众人来看,她算不得规矩听话,但与在青城山做对此,她在益州能说安分了十成十——安分过头了即生出无聊感,扫地僧亦证明她并非属于定心学习从而修道的人。

      因此兰幼树听见诸葛亮将亲自教自己——这是多少人不可遇不可求的场景啊!而她却有一瞬的心情不佳,突兀隐约有草芥的变扭不适感,无疑是更期待诸葛亮能让她干点别的。

      于是到了翌日,她不情不愿的坐在案前读着一日之计在于晨的扬雄传。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读的哈切连天的兰幼树悄悄瞥了眼精神奕奕的诸葛亮,暗自吐槽觉多的人当不了事业批是有原因的。

      就算瞎想也是三心二意的她好奇问道:“先生在南阳的房子简陋吗?”

      “嗯?”诸葛亮微笑地举起了扇子,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提此等不相干的问题。

      早有应对之策的兰幼树也不虚,她摇头晃脑、自导自演回道:“先生应该说:‘孔子云:何陋之有’才对。”随后双眼疲惫无可恋的继续去看西蜀子云亭的主人了。

      比起扬雄的经历事迹,更难懂的是他的辞赋;要论辞赋,避不开一个重要人物司马相如;说了司马相如还得去看看正时代的皇帝汉武;武帝再与后时代的成、哀帝、王莽比一比则更有意思。

      联想学习法,一套下来越学越多。在兰幼树把头发又捋下几根后瞳孔害怕的住手了,不敢再碰这些娇贵玩意儿。

      好不容易磕巴的学完扬雄辞赋,再去看他的散文思想……依旧是晦涩难懂的。太玄也好、法言也罢,都不是她能领悟的。

      学趴菜了的常青树走马观花的快速顺到传记末尾,一目十行定格在结语部分,没忍住笑出了声:“其法言大行而玄终不显,真谓一语中的。”

      惹得诸葛亮看了她一眼,已是日落西山,屋里掌灯起,正想说今日便到这吧,却听得人先开口,索性噙着笑,兴起的考题问道:“何出此言?”

      兰幼树也不多想,坦坦如秋气,纯粹如风的凭心讲道:“扬雄仿易经作太玄,驳斥神仙方术。而如今益州多贵经文不崇章句,又善谶纬,他的太玄自然是难显咯。”

      顺势诸葛亮问她对谶纬之学的看法,结果被一句不过脑子的“迟早要完”给逗笑了。他拂了拂扇子,像哈哈狐狸,“五斗米教所言便是神仙方术,何故幼树作此评价?”

      “啊,这,”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兰幼树礼貌地笑了笑,将话圆了回来:

      “我教虽言修仙,却并非避世不出。老天师入世信念那是佐国扶命、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观主亦曾告诫:天下不定、吾往;世道不平、不归。以我教而言,此危难之间更应随世而显以育群生。”

      有些卷子写着写着便有了思绪,文思如涌的她一口气答道:“而益州受杨门学派影响、不仅学问上外经内谶、更有处世上消极退让,其固可保一时安康,之后何如?后世所记皆是重彩之人、若益州名士继续避世,自是迟早要完!”

      说的似乎有些高大上,让薄脸皮的兰幼树羞了面,转念一想又确系如此:与其避而不出,不如迎头直上,她选择同诸葛亮下山,当然是铁了心要干出一番事业。

      少女的面容依旧稚气未脱,奈何目光坚定,让诸葛亮稍稍沉默些许,才同她讲起别的事:“后几日主公大婚,依礼你可同去。”

      婚礼的另一半叫吴夫人,吴夫人原是刘瑁的妻子,刘瑁死后她寡居多年。孙夫人还吴,刘备入主益州,即有人劝刘备娶了吴夫人。

      乍一听,兰幼树还有些激动,困顿了一天的心终于不困了。只是在激动过后谨慎了些许:“可万一我不懂礼数,给你丢脸了呢……?”

      诸葛先生不担忧,甚至还有心宽慰:“主公与吴夫人提出仪式一切从简,你当是去参加普通宴会即可。倘使席间有人问起什么,你多思量些当无碍。”

      “诺。”她俯首以应,曜石水灵的眼睛遮不住对难得不用学习的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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