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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ALL澄】红莲(14.)
      14.

      该逗的人,逗开心了;该送的礼物,也送出去了;碍眼的人不知道在哪儿窝着,不会在这时候蹦跶出来给温二公子扫兴。天时地利人和全齐,温晁决定趁热打铁,将心头挂了许久的盘算倒出,“澄澄,你还要继续在蓝家浪费时间么?”

      空气顿时凝固住了一般,江澄脸上轻松惬意的笑意因凝结的空气所带来的阻力变得有些僵硬,他吃力地试图维持着笑脸不要走形,几经尝试还是失败了。

      没落爬升眼角眉梢,拧巴了他俏丽的细眉,江澄轻声问道:“怎么会想起问这个了?”

      温晁拖着身下的圆凳,腾挪坐到江澄身边,圆凳的腿在青砖地上面摩擦出一阵尖锐的刺耳杂音,这让已在云深不知处守了大半年雅正,言行举止皆有行事标准的江澄抬眸怒瞪眼前之人。

      温晁见状不以为意,他在外袍上蹭了蹭手心,确定已经擦抹干净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江澄的小脸,仔细端详,轻声说道:“你不开心。你有多久没笑过了?”

      这一捧,同往日的调笑不同,温晁的手心温热干燥,一双大手捧住了江澄的脸后,露出的那双杏眼更显大,眼前的孩子被这双大掌衬托得越发年幼,苍白,脆弱。

      江澄只是一时惆怅,还没到失神的地步。他本欲推开这人,今天占便宜没够了是吧。可是听到温二少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温柔语调,就被惊了个愣神。

      江少主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思索着要不要让阿娘抽一鞭子,这人不太正常。

      这厢,温晁还在继续煽情,他叹息道:“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咱们岐山不像这鬼云梦,八百年不见天日的,咱那儿的太阳多亮堂,见天都能晒得浑身舒坦,可是吧,看你一笑,比晒太阳都让人热乎。”

      听到这番极具二少特色的煽情措辞,江澄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一把挡开温晁的手,笑道:“好了好了,刚吃过,你别逗我笑。回头胀气腹痛了看我不扎你。”

      说罢,他起身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窗外,便整理起衣衫来。方才和温晁打闹后衣冠不整的,就这么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要瞎猜到什么地方去。

      一边打理形象,江澄一边叮嘱温晁让他安分些,“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再没两天就能回岐山,你莫闹,回家了随便你翻江倒海。”

      “你就真要给蓝二当童养媳?还守门禁呢?”机会难得,天知道他做了多少准备才终于开始付诸行动,偏江澄就在逃避,劝说的话才刚开头,这次不说完,剩下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机会说完。

      眼见江澄岔开话题要走,温晁心里又恼又急,一生气他就拍桌子冲着江澄喊道:“晚点怎么了?怕蓝家啊?你知道我刚到这深山老林里看你给蓝二送饭的时候啥滋味不?你穿着蓝家这一身白啊,脸上都看不清点血色,他家吃糠咽菜的把你折腾成啥样了?温情费了多大劲儿才给你养出来二两肉,全在他家掉没了。”

      温晁的愤愤不平让江澄手一滞,这是在讥讽他放着好好的岐山江公子不当,跑来这姑苏看人脸色咯。难道他乐意自讨苦吃么?本来就不舒服,还要被温晁挖苦。

      江澄的心气也不顺了,他怒道:“好好说话,什么叫童养媳?阿娘送我来蓝氏求医,求到别人门下,帮着送顿午饭,就这点事,你可挤兑我两回了?”

      温晁最听不得江澄维护蓝家人,明明这是他家的澄澄,在岐山,他是江少主,那待遇,连自己这个二公子都能任由他打了白打,不夜天里姓温的足有万把人,谁敢指使他送饭。

      好么,在温家当少爷,跑来蓝家当小媳妇,偏这小媳妇还百般护着蓝家。蓝家有什么好的?

      温晁被江澄气的脑袋发昏,他混不吝的性子顿时发作,便口不择言嚷嚷开了:“求医?蓝家给你治了么?他家要是好好治,那成,咱岐山的好东西也让给他。我温二公子别的没有,产业还是能拿出来的。可你看他家,磨磨唧唧糊弄谁呢?我打听得他家跟虞姨说,你要而立才能结丹?还是治一条!我……我……”

      这火气,烧的温二公子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温敏在一旁听他们吵架,有些头疼,不禁扶额叹息,这二人拌嘴是常态,但是真没这么动真格的吵过,二公子为了让江少主回岐山过年,才把人找来哄得开心,现在吵起来,不是前功尽弃了,关键,为了蓝家人吵,这算什么事儿么?

      他赶在少爷更惹火江少主前,果断插嘴打断道:“二公子!消消火。你好容易才等到蓝家主开清谈会,能光明正大来姑苏,不是为了来和江少主吵架的吧。”

      要说,温敏当真是灭火灭出经验了,听闻温晁是刻意来参与本次清谈盛会,江澄的怒火果然被浇灭了不少。

      他素知温晁爱享受,最喜欢兰陵金氏开清谈盛会,在金家有美人作陪,香风魅影,妖娆多姿,温晁去过一次就舍不得走了。但是蓝氏主开清谈盛会时,真是求着他都不去,直嚷嚷蓝家清谈会简直就是聚集仙门修士陪他们当和尚。

      这次,他有心了,确实不该和他吵。

      江澄有心息事宁人,温晁却没他那种自制力,这人暴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听温敏劝架,他反倒把这个好心的兄弟也捎带骂上了:“你闭嘴,有你什么事儿?我特么…我…我刚说到哪儿了…对,江澄,你才十四,蓝家要耗你二十年。这二十年蓝家要从云梦诈多少保护费?给他家,咱不如回岐山,让温情放开了治,拿金山往里面填也给你填一条灵脉出来。你咋这么不识好歹呢?哥心疼你,你还跟我呛。”

      温敏听到这里暗自思忖,完了。他来不及放倒温晁,只能拉一拉江澄的袖子,亡羊补牢地试图再救一次火。

      江澄再早熟,他也只有十四岁,有太多的苦难都被他压在心里头,温晁锥心之言招得他多年积压下来的委屈如开闸的洪水奔涌倾泻,悲愤下他没忍住,一甩手也冲温晁喊道:“那我能怎么办?阿娘送我来的。人求了,礼送了,契约也签了,我不来,阿娘怎么想?你以为我不想恣意点?我有选择么?

      说着,眼眶激红,泪水就夺眶而出。

      温晁一见到江澄哭了,被怒火冲飞到九霄云外的理智瞬间回位,他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江澄面前,手忙脚乱在身上搜了半天也没找到条帕子,想用袖子为少年拭泪,又看到罩衫因为他在地上滚过而脏扑扑。

      他想了想,索性解开腰带将外袍一脱丢在旁边,揽着江澄,将他的小脸按到自己的胸口,哄劝道:“你别哭…啊…不不不,想哭就哭,就是别喊啊,小心你嗓子哑了,温情特地让我带话的,让你注意保养嗓子,这么漂亮,整个破锣嗓子就不美了。”

      来自蓝家的压抑,未来的不可捉摸,还有生活环境变化带来的不习惯,这林林总总的所引发的不安,江澄一直都暗自压抑在心头不敢有所表露。

      母亲当年过分争强好胜,他出事以后,母亲又变成了过分的战战兢兢,自责让这个昔日强势泼辣的紫蜘蛛变成了一个有些神经过分紧张的妇人。只要传闻有效用,她再难都会选择一试,江澄很早就劝说过母亲,灵脉损毁就算了,他还是一样过日子啊,学医也很好。可是母亲固执的认为儿子所说的只是宽慰之言。

      母亲的焦虑,江澄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为了不让母亲再失望,他乖乖听话,拜别了温情后转而入住云深不知处。

      大半年的时间,他以为他适应的很好,有什么不好的呢?他的饮食用度都和蓝二公子一般无二,不曾受到亏待。蓝氏双璧待他也和煦亲近。只是比在岐山时会多了几分的拘束,但也没什么吧,蓝家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么?

      他把自己骗得都相信了,他在蓝家生活的很好,很安稳,只待而立结丹,他就圆满了。至于圆满以后又该如何,他在蓝家蹉跎二十来年,回到云梦可还有他一席之地,他不敢想。

      这些压抑,平日里都可装作无事,但今日,生生就被这讨厌的温二给刨出了他精心打造的壳子。

      江澄再也忍不住,狠狠咬着眼前的一块肉,勉强试图吞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呜咽声,终于,还是嚎啕大哭起来。

      温晁意外的安静,他忍着胸前的刺痛,轻轻拍抚着江澄的头发,这个孩子,他家的澄澄,打从十一岁起到岐山,就从没人听到他哭过。早先被人说闲话,他没哭,后来被自己找麻烦,也没哭,扳回一城时,他是笑的,小脸上的得意,一下就抓住了自己的眼睛,从那以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澄澄医术初有小成时,父亲准了江氏少主同岐山弟子一起习剑。没有灵力,他和温氏门人一起练剑,总会被些没轻没重的人打伤,可是他顶着一身青紫日日都到校场练满两个时辰。有人挑战也不逃避,输赢都坦然接受。在岐山,这孩子笑得多开心。

      没有灵力算多大点屁事,就冲他的悟性和那份韧性,在岐山,他能比温情更吃得开,以后自成一脉根本就不算事儿。这么一个百折不挠的娃,生生被蓝家折磨到哭鼻子。

      温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江澄继续呆在蓝家受罪。

      待听得怀里的哭声渐渐转为抽泣,温晁软语低声道:“虞姨那,你别管了,我去说。”

      “你去?跟在我面前一样,把我阿娘气的火冒三丈?”江澄对温二公子劝人的能力表示深深的唾弃。

      温晁嘿嘿一笑,毫不在意江澄的嫌弃。他铁了心要劝说江澄放弃蓝家,为此,温二少真是把他骨子里前二十年攒下的肉麻都在今天掏出来了。

      “蓝家不就是用灵力温养你的灵脉么?他家不尽力,能有几分效果?咱家情姐的医术不值得信么?就算咱退一步,澄澄,你这么能干的人,就非要死磕修真么?温情说你学医天赋极高,花二十年学医,你自己都能给自己弄条新脉出来了。温情一脉能凭医术立家,你也行呀,你比温情还强,她被小爷我追着揍,你能按着我暴打。干嘛让蓝家这么揉捏?你又不是属面团儿的。”

      耳听温晁这般没皮没脸自贬,江澄被逗得破涕为笑。哭过一回,心中郁结散了不少,他不是不知好歹的木头疙瘩,温晁的好意,他心领神会,只是两人相处至此,习惯成了自然,他口中别扭,不愿和温二少对着矫情。

      软软在这高壮的汉子身上打了一下,他嗔怒道:“烦死你了,照实说吧,谁给你当的枪手?”

      “啊?”温晁一愣,既而不满道:“就不兴是本少爷自己想出来的啊?”

      “你?”江澄面露鄙夷之色,小气讥讽道:“什么你笑起来比岐山的太阳还暖和,酸不死你。谁写的?温敏?温宁?还是温昌?”

      温敏在一旁讪讪的笑,手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

      得,那个酸死人的枪手找到了。江澄撑开温晁的双臂,踱到这个大个子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笑道:“哪儿抄的?”

      “兰陵书局的话本子上。”

      “所以原话该是兰陵的太阳?”

      “……原话是清河的太阳。”

      江澄笑了,眉眼间的阴霾尽散,雨后艳阳斜照,眼中还残余点泪光,在笑意里波光粼粼,灿烂夺目……

      “今年冬至,准备好饺子,我要吃辣的。”

      温晁一愣,既而兴高采烈地应下“得嘞,饺子全席给你备得足足,回来放开了吃。”

      院外不远处的一处高亭中,一名长相普通身着岐山温氏教服的中年男子对他身边之人恭敬说道:“宗主,事情已经办妥了。”

      “很好。”察觉到下属欲言又止,这位地位高绝之人好心情地应允了他这个好奇,“有什么想问的?”

      “江少主真的会放弃求助蓝氏转而参与此事么?”

      “不知。”

      “那……”

      “他若没有这个魄力,就不必再费心关注了。”

      温逐流明了,这不是培养,而是选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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