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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新旧交错 恍如来生 ...

  •   被她刻意淡化的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的形象,在此刻又一次清晰。但是和眼前这清风朗月的男子合不上。

      她不想说他们是一个人,在悄悄给自己留一点点保存年少珍贵爱慕的余地。

      何北风好像一直都有那个能耐,让四平八稳的她失去重心。

      她想开口说点儿什么,想问问他怎么就被师父带走了,在结界面前流的泪起的誓言是不是一文不值,想问他还记不记得答应她要等春天看他们亲手栽种的花。

      想问他....是不是过得那么幸福,幸福到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想问他,何枫,你知道吗,门前的花草让我种了满山,春天的时候很好看。

      可是她说不出来,他不是何枫,是何北风,就像他师父带走他的时候冷脸斥责她不该痴心妄想一样,何枫只是一刹那,何北风拥有的,是真真正正的千年万年,福寿绵长。

      而她,只是一个努力的凡人,想要寻觅握不住的记忆而已,她的千年万年,是她自己争来的。

      什么都不说吗?

      可她又觉得不甘心,她凭借那短短几年的记忆,走了这么远,那么想找寻他,可他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她不能同这人说这些年艰辛苦楚,只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头开始。

      那她这些年,又算什么呢?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沉默,何北风见刚刚还放手一搏的仙子,此刻在他面前神情复杂,欲说还休,眼眶里也慢慢蒸腾上一层水雾,像是被他欺负了般。

      他悬在半空的手不由得僵硬了,心底滋生出沮丧的情绪,这样尚未有明显派别且实力见着大有可为的仙子,不会还没等见面就被讨厌了吧。

      天知道他在那里看着她绝处逢生时内心的激动,就像找到同类一般,迫不及待地前来寻她,面对的却是仙子冷漠疏远的脸,他不明白这个对要杀她的紫竹仙子都和颜悦色的人,为何偏偏对他冷漠以待。他想了想,竟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

      难道...被误认为成登徒子了?!

      何北风没有太多和女子打交道的经验,此刻竟是抓耳挠腮尴尬万分,又不敢直接开口问南月什么意思,最后只能干巴巴说道:“仙子可是伤疾在身,仍有痛处?”

      南月终于从恍神中清醒过来,只能咽下心口酸楚,垂了眼睛非常识趣地踩在他递过来的台阶上,有些虚弱地开口:“只是见殿下,想起故人之姿,难免伤怀罢了。”

      何北风虽然好奇“故人”是谁,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瞧她那样子,应该是给她留下伤怀往事的故人吧。于是他自以为了然安慰她:“想来一切都是命定之数,故人也自有天道安排,仙子还是早日放下才好,前方自有大道在呢。”

      南月很想说一句不会安慰人可以不安慰,但是碍于面子,她只能笑着受了何北风这一记内伤。

      她攥了攥拳笑着颔首称是,借口自己要养伤,匆忙地逃离。

      她不是没幻想过如果在天宫找到何枫是什么样子,但总该是浪漫快乐的,而不是这般狼狈与仓促。

      真难看。

      入夜深,星明灭。

      南月又一次站在老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明明已经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还要固执的来到这个地方结印生花,但是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还是做吧。

      纤纤十指交叠翻飞,在这暗淡的夜,素银色丝线缠绕翻飞,咒印明淡,分散后又凝合,最终在胸前盛开出一朵昙花来,皎皎不灭。

      她像是对虚无在说:何枫...我学会了,别在胸前,好看吗?

      但是那没有意义。她低着眼看胸前暗淡的花朵,如果今天没有见到他、不,一辈子都见不到他就好了。她还可以一直追寻着记忆里鲜活的少年,而不是迷茫的突然停滞。

      “南月,你在做什么?”

      南月迟钝地回头,见不远处,月神站在桂树下,明亮的月光穿过树叶将阴影洒落,她的表情中似乎闪过一丝悲伤,不过终究难辨。

      南月捧着那朵花走近她,月神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头发,轻声说:“抱歉,我没能护住你。”

      南月知道她在说拜师礼时,她未能及时出现这件事。南月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躬身,伸手将昙花取下别在月神胸口,认真道:“徒儿知道,徒儿不怪师父。”

      虽然南月未曾见识过具体的权力纷争,可在人间修行的百年,她也耳闻过除了妖族以外的其他四大族类都是越到高层斗的越狠的,月神收她为徒这事来得突然紧急,在短暂的狂喜后,她也曾试图沉下心去想其中缘由。

      可她实在知之甚少,想的头疼就作罢了。

      今日那个紫竹仙子咄咄逼人,而月神见到遍体鳞伤的她的时候眼中少不了错愕惊诧,她心中对今日变故便明了了五六分。

      月神低头见胸口闪耀着白光的花朵,抬手一拂,那花朵本不稳的灵气稳定了许多,她笑着说:“昙花一现,不好存留,既然是你赠与我的礼物,还是叫它永存才好。”南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任由月神拉着她进了屋子坐下。

      月神道:“介意同我说说你凡间的事情吗?虽然我在天书文集上也读过,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南月“啊?”了一声,不免疑惑,月神看着她眼睛,那真挚的样子倒叫她不好拒绝。只是她想起何北风那句“早日放下”不免泄气,于是自嘲一般地答:“就是师父看到那样,并无大差。我既然已经拜入仙门,凡尘种种,已经无意义了。”

      月神耐心听她说完,摇了摇头:“非也,过往若是全忘了,才是可惜,你所积累的经验、情感,全都付之东流,哪怕过往见过的草叶上的露珠,也是三千不同的,可不能全盘否定呀。知道自己从何处来,才知道自己当往何处去。而且,你眼中的过往,和史官笔下的你,可一模一样,也可有很大差别,我既然是你的师父,还是要了解最真实的你呀。”

      南月眨了眨眼,见月神嘴角微微上扬,叫她心头一天郁结全都散去,小声道:“弟子知道了。”

      月神眯起眼睛满意极了,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紧紧盯着她眼睛,像是透过它同何人对话一般。

      “不过要是产生执念可不好,劳心又伤神。”

      南月有些迷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称是了。

      到底没和月神说上她凡间的事,白日受的伤还未好全,月神想了想还是让她休息了,说修行什么的倒不急,毕竟天族基本不用打仗,就算打仗也用不上他们,还是先养好再说。

      自是放心睡去,沉入梦中。

      何北风坐在桌旁边,倒了一碗茶,轻叩杯盖碎了蒸腾的热气,懒洋洋地抬眼看坐在对面的青衫男子:“柳兄,你急什么,我同小仙子讲几句话你就冲我冷脸一个下午,我说不至于吧。”

      被他称作柳兄的男子听他这句话脸更黑了,正色压声斥责他:“你不知自己遇的何种境地,你连自保都....”何北风敛去了笑意,推给他一杯茶,耸了耸肩:“正是知道,才要如此做,你也不想一个顶顶好的机会就那么被人夺了去吧。”

      他朝柳子谋眨了眨眼,柳子谋虽气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何北风的父亲暴死,他匆忙即位,对宫里被天帝渗透成筛子这件事认识更加深刻,左边的人和哪位是一起的,右边的人和谁又是一起的。

      他曾玩笑:北渊宫里的人可以是任何的人,唯独不是北渊的人。

      柳子谋算是他这些年唯一的“朋党”,可这哪够,何北风所下达的诏令,底下的轻则阳奉阴违,重则当场驳斥。

      大家都觉得他是乳臭未干吃老底的新生牛犊,他主张一夫一妻,主张文章遴选同实战遴选相结合,动了许多人的隐秘之处,一个人张牙舞爪,只能当小丑,纷纷一笑置之。

      今日他见那昙花仙子于雷劫中站起,看似柔弱但内里稳平,她唯一能称的上的背景就只有月神,可月神,高层的人基本心知肚明,不过是个花架子,信不得的,但是走到如今这步,就算花架子也得要。

      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需要南月,也需要南月身后的月神。

      沉默了好一会儿,何北风翘起二郎腿向后一倒,高声颇为阴阳怪气地开口了:“该不是子谋你旧情难了,还是放不下你凡尘时的妻子吧,她当时可没过门啊。”

      按平时柳子谋应该演下去同他翻脸了,可这次柳子谋却停滞住了,稍迟片刻才冷声开口:“既然已经登仙,我同南月仙子的尘缘早就散尽,当时便无情分,还请宫主不要拿此等龌龊事来羞辱我。”

      言毕他重重拂袖而去。

      金殿之上那人听了侍从的回报,饶有兴致的叩了叩扶手,他不怎么关心这些凡人之间的恩怨过往,没想到这柳子谋和昙花仙子还有这么一段,也没想到何北风这道貌岸然之辈也能吐出这般话语,不过动脑子一想,大抵是扔出的烟雾弹。

      也好,既然给了嫌隙,看一场好戏也未尝不可。

      第二日起了床的南月,正在院子里运气修补经脉,便听有人叩门。

      听来人传召,她越听眉毛蹙的越紧,这天帝从哪听来的她同柳子谋还有那一段,这是摆明要看热闹,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一想到那时自己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芳心暗许,还想同他结婚生子,因他逃婚心生自毁之意,她就尴尬地浑身像有精怪在爬。

      她连这人都没见过,谈什么再续前缘。

      而且,这人怎么也在天界,这是要演一出什么戏,情深不寿、破镜重圆?

      去你的吧,早干嘛去了。

      就算内心波澜壮阔,她还是撑起得体的笑容,去就去,倒要看看何方神圣,脸皮厚的比那城墙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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