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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二、秘密 ...

  •   我的思绪无端变多,总是止不住地想起我梦到的事以及延哥说的一些话,就连上课的时候也会。于是又会记起那张不翼而飞的字条。在梦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妈妈那时的所有情绪与思考。她见到唐旻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许许多多情绪堆叠交融在一起,刺痛着心底。有一种很强烈的想哭的感觉,但妈妈那时候强忍着眼泪,强行抵挡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思绪。那种感受,真实得像真的在我身上发生过一样。
      窗外的麻雀报春,承托起阳光的重量还有风的扰动,任由我盯着它发呆。眼前试卷上的诗歌是《致橡树》,老师在讲解着标准答案的分析,但我脑海中浮现的不是火热的木棉与□□的橡树共生得茂密遮天,而是妈妈和延哥。他们似乎就像木棉与橡树,彼此独立但又互相依靠。从我第一次见到延哥的时候就觉得,他给了妈妈力量,而妈妈也是他的力量来源。
      第一次见到延哥的时候我才五岁,夏天的某一天傍晚,妈妈和往常一样带我去公园,她和我说一会儿会有一个哥哥一起来散步。她眼神中有一些担忧,因为她皱眉了。延哥来的时候给我带了棒棒糖,给妈妈带了冰淇淋,都是草莓味的。妈妈向他介绍了我,他让我喊他叔叔。可能是受到棒棒糖的蛊惑,我扯了扯面前这位年轻“叔叔”的衣角说:“刚刚妈妈皱眉头了,你不要让她不开心了好不好?”当时他似乎一愣,然后看向妈妈,然后对着我说“好”。
      后来他们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是那一天,延哥抱着我看日落,也牵了妈妈的手。再后来,妈妈出国读博士,延哥隔三岔五就会来看我一次,带我散步、陪我玩游戏,偶尔不是周末的时候会接我放学,也会和我一起给妈妈打电话或者视频。我问他是谁,他说他喜欢我妈妈,想对她好,想看她笑。我说我也一样,我还说我也喜欢他,比对爸爸更喜欢。他问我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想了想说:“他不能让妈妈开心,但你可以。妈妈见到他总会难过,还会哭。”然后他摸摸我的头说,他不会让我妈妈哭的。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他就像一棵大树,呵护着自己心爱的小花朵。我和妈妈都是小花朵……
      思绪就这么飘散着,连下课铃我都没有听见。
      “想什么呢?”后桌的施斐君走到我的桌边,“下节物理课要去实验室,不准备一下吗,唐松漪同学?”初春的阳光透过窗子落在他的身上,温和地舒散着暖意。他的眼睛里是我的影子。我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同桌孟小卉笑着说:“少女思春呢。”
      “别瞎说。”我拿了课本拉上孟小卉匆匆往实验室走去,“在想事情呢。”
      “在想施少爷?”到走廊上,孟小卉悄悄凑近轻声说,“你俩最近玩得挺好啊。前两天不是还和你告白了嘛,虽然只是个大冒险……”
      “大冒险而已,别放心上。”但我的思绪被打乱了,也许是阳光有些春暖,感觉脸颊有点烫:“我和他也只不过是多聊了几句天而已,别瞎说。都是乱传的。”但孟小卉笑而不语,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但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不理会她的调侃,然后自己加快步子走向实验室。我的心跳有些乱,或许是走得急了,思绪也搅和在一起。
      真的只是……传言吗?只是个大冒险而已吧。
      我摇摇头,让这些事情通通离开我的脑袋。什么才是喜欢的感觉呢?
      ————————
      物理课的实验是设计简单电路,原本是我擅长的知识,但因为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连一向物理黑洞的孟小卉都已经成功让电路运作,而我却还在校对导线的连接,检查是那个地方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午觉没睡醒?”施斐君似笑非笑地在后桌看着我。原本下意识想反驳一下,但想到孟小卉的话,我脸上一烧,有点不敢看他,于是改口说:“对啊,在梦游。”之后没有理他,继续自己检查着错误来源。
      而和他的同桌周乔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就走到我的座位边看我的电路。“这两根导线的连接有问题,而且并联电路的电池装反了……”他看完后皱了皱眉,逐一指出问题,并用铅笔圈出来,在边上帮我修正,“你看,这边计算出的电压是12伏,所以要多加一节电池比较好。还有这边……”
      “还真是在梦游啊,这么简单的电路设计出这么多问题。”施斐君也凑过来看我的电路图,“要不是知道你的水平,都得担心你学考能不能过。”我瞪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下次还是仔细点吧。”周乔替我接过了话,“先改改看,不然一会老师来检查的时候得被骂了,说不定还得抄书。”
      施斐君看了眼在另一边的老师,然后又看向我:“帮你一起改吧,老师快检查过来了。”说着,他便动手帮我拆除原本错误百出的电路。
      “没事,我自己试试。大不了就是抄书。”看着桌子上的电路图和施斐君刚拆掉准备重新组装的电路,有些想法快要浮出来,但我又将它们打散,“多谢咯。”
      终于组装完成,看着小灯泡成功亮起。我转过头去,对上施斐君的眼神。“果然还得睡饱才清醒,”他笑着说,“周公子可是在帮你拖着时间呢。”我转过头去,看到周乔果然在和物理老师讨论题目。突然他看向我,更准确来说是看向我的电路,顺便看到我,见到小灯泡成功亮起,周乔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加快了讨论的进度。
      我突然想起延哥说的话,“要看他的行动,不能光听,要看他做了什么”。
      “这不得感谢我们?”施斐君用笔盖戳了戳我,“好歹请点什么吃的?饿着呢。”
      “知道了,太感谢了。晚上请你们吃饭。”我白了他一眼,“中午两个面包还喂不饱你啊,施少爷。”
      “醉翁之意不在酒呗。”孟小卉突然插了一句,“松叶请的话,怕是三个面包也吃不饱。”
      我正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周乔正好结束了讨论过来:“说什么呢?有面包吃?”
      “晚上唐松漪作为感谢请我们吃饭,一起啊。”施斐君抢在我前面回答,“吃什么都行,点三个荤菜。”
      “施斐君,别太过分。”正想说什么,孟小卉却一直笑着看我,于是话到嘴边又都忘记了。
      “好啊。”周乔却难得弯弯笑眼开了玩笑,“我点两荤一素就行,但一定挑贵的。”
      我瞪了他们一眼,转回身不理睬。但是心跳的节奏有些乱了。眼前亮起的小灯泡比阳光更炽烈,灼烧着我的面颊。这是什么感觉呢?我不敢回答。
      ————————
      天黑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雨,暖暖融融的,像是温柔的风。窗外还有鸟雀的歌声,欢喜着春天的来到。
      正在讲课的英语老师是个儒雅的老先生,半银的头发没有显得他苍老,反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他总喜欢让我们品读一些诗歌或者散文,也常常教授一些课本外的知识。听见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渐渐变响,他于是转了话头,说:“韩愈有句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说的就是现在的初春景色。而许渊冲先生的英文翻译也很美,上半句是‘the royal are moistened by a creamlike rain’,下半句有没有同学试着来翻译一下?”
      大家都在看着别人,也有的在草稿纸上拟着句子。我回味着黑板上写着的上半句,正打算找孟小卉借字典查单词,英语老师却看向了我这边,示意我身后的人起来回答。一时间,全班变得安静,目光都聚集在了周乔的身上。
      “Among the rain, there is a barely visible green.”他从容地站起身,念出了写在本子上的这一句。全班安静了三秒,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英语老师露出了满意的笑,点点头:“Excellent , Jayce. Anyone else?”见没有同学再举手发言,老师便换了个问题:“那有同学知道许老先生是怎么翻译的吗?”
      我举起了手。
      “Selena, please.”
      “Green grass can be perceived afar but not nearby.” 这一句我看到过,妈妈也教过我。浅浅的草色就像一个秘密,模模糊糊地可以知道一点轮廓,但是若要仔细探寻下去,却好像什么也没有。但我似乎有了一点秘密。
      下课后,我向周乔借那本本子,想要看看那句翻译,但是他却被老师叫去修改作业了。“我记得,我写给你。”施斐君扯出了一张便签,流畅地写下那句话然后递给我,“翻译得确实有一手。你的记忆力也有一手。”
      “你也是。”我笑了笑,接过便签,心跳却不知为什么加快了节奏。因为哪句话吗?还是因为哪个人?我不想探究,或许是,不敢。
      放学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没有带伞,而孟小卉是住校生,没法拼伞。
      “今天怎么还没走?以往这个时候你可是都在校门口了。没带伞啊?”施斐君大概是看我没有和往常一样冲向校门,所以停了一下脚步。我点点头,无奈地摊手。“可惜我走的是东校门,不然就捎你过去了。实在不行就冲刺一下。”他也有些无奈。我和他说了再见,缓缓走下楼梯。在一众匆忙赶着回家或者回寝室的同学中,我像是被慢放的那个。
      “一起走吗?”周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外侧,替我挡住了一些胡乱飘飞的雨丝。
      “好啊。”原本有些担忧的乌云漂浮,现在一下子被驱散了,“你今天翻译的句子很棒,我让施斐君抄了一份给我。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不。”他的嘴角有些上扬的弧度,像春雨中的浅浅草色,几乎要看不见,“你能记住原句,也很棒。”
      我笑笑:“我妈妈很喜欢,所以一直都会教我一些。偶尔也会给我看看她以前自己翻译的一些东西。”
      “她是翻译吗?”
      “不是。她是……导演。不过她说,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她想学翻译。”说到妈妈职业的时候我顿了顿。妈妈说过,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比较好。我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也很少提及这些。
      “那你应该挺像你妈妈的,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零零碎碎的雨声衬着周乔的声音传来,我一愣怔,脚步顿了顿。他不再说什么,我也没有说话。撑着一把深蓝色的伞,我们穿过这场不安分的雨,在校门口道别。延哥大概是知道我没有带伞,递给我一把。“那位撑伞的男生是你朋友?”他看了一眼周乔的方向,问我。我点点头:“英语课代表,坐我后面。”
      “上次你说的有点喜欢的男生,怎么样了?”
      延哥的话让我有些措不及防。“没、没怎么样……大冒险而已。”
      “你现在有些知道了吗,喜欢是什么感觉。”
      “知道了……一点点。有、有空我去问问妈妈……”
      延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机会和我讲讲,我还挺好奇她会说什么,还有你会喜欢怎样的一位男生。”
      “嗯……”脸颊有些发烫,或许是春雨扰乱了神思,漾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我的心绪纷乱。妈妈会不会也过有这样的感受呢?她应该能给我一个回答。我的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一个答案,是那张写了字的便签纸。
      有秘密被藏起来了。嘘,不能说。
      而晚上,我又做了一个关于妈妈的梦。
      ————————
      2013年4月20日,谷雨时节。天空洒着细密绒丝,像是雾帘迷迷蒙蒙地遮住了天地,水汽四处逸散,潮湿的闷慵被包裹住填满了每一寸空气。
      “阿皎,有学弟找你。”前桌宋玉打断正在看书的徐皎。
      徐皎放下书,跟着她走出了教室。一个穿着高一校服的男生走上前:“你是徐皎吧,听说你写的小说获奖了,我们摄影社团想和你合作,拍摄一部微电影。”
      “没有礼貌。”宋玉在徐皎耳边嘀咕了一句,“这语气真是领导级别的。”
      “顾耀华老师同意了吗?他负责社团活动,我说了不算。”徐皎却似乎没有在意眼前这位男生的语气,但也没有回答他。
      “他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他说可以让你改编成微电影剧本,我们社团负责拍摄。毕竟那篇小说我看过,还算不错。”那个男生看着徐皎,但更像是在炫耀着什么,“我从小接触摄影这一类的,能力你放心就是了。”
      徐皎并没有在意他言语间的骄傲,而是依然淡淡的:“顾老师同意的话我也同意了。只不过我有一个要求:我担任编剧和导演,你们不许乱改我的故事。”
      “没问题。留一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拉个剧组群讨论一下。”那个男生挑了挑眉,“预计暑假开拍,工作人员我会安排好的。线下应该也会凑时间讨论。”
      徐皎点点头,向门口的同学借了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账号:“好好讨论就行。”
      “摄影社团怎么让高一学生来负责了?不都应该是高二高三的吗?”宋玉打量了一下那个男生。
      “我比他们都厉害一点,当然是我负责。”他接过便签便往自己教学楼走去。
      “盛气凌人。”徐皎看了一眼男生的背影,轻声吐出四个字。
      宋玉挽着徐皎走进教室,一边吐槽:“他都没介绍自己,而且那种命令的语气听着真不舒服。受不了。你的小说是拿了省级的金奖欸,他居然说‘我觉得还不错’,有本事他也拿一个?再说了,拿奖的是你欸,你才是受邀合作的那位,再怎么说也该对你客客气气的吧。我看他倒是不像一个来谈合作的,像是布置任务的领导……”
      “好了好了,没事。到时候看看他的实力。”徐皎安抚着宋玉,“万一没有实力,我们再嘲笑他。看他确实是很自恃才高的样子,不过摄影社团能让他负责,说明他也是有一定长处的。到时候看看。”
      “你可别受委屈了,我到时候和你一起。你这脾气,万一被当软柿子捏可不好了。”宋玉还是有些生气,皱着眉头,“现在答应得都挺好,临场变卦也说不定。万一你的故事被改得乱七八糟,那可不得心疼死!”
      徐皎笑了笑:“那必须你和我一起啊。”
      再安抚了宋玉几句,徐皎看向窗外发呆。细细密密的雨丝织起了帘幕,而另一边,她看见了那位男生走在过道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漂浮着,似乎这个男生陌生又熟悉。这样的感受放在她的直觉之下,就是大概会发生点什么故事……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雨还没有停。那是妈妈和爸爸的第一次见面吗?
      我打开灯,转过头,我看着桌上妈妈抱着我的照片发呆。那时候的他们大概也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这么些事吧。
      目光又落到枕边,那张便签静静地躺着。Among the rain, there is a barely visible green.一些难以描述的心绪也是如此,遥看近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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