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烦人和总烦心》白明洲

5、凡心篇：梨落

　　“锦玉，这下你这个好侄儿倒是留也留不得了！”梨落的神情瞬间就变了，怒气狂涨，连她的音色都有微微的变化。
　　生离果被钟凡心囫囵吞下去，千年之精华一下子在他体内暴涨，涨的他气血上涌，一口鲜血直接吐出来，他滚在地上，觉得自己随时会爆体而亡。
　　旁边的锦玉见此，立刻跪到钟凡心身边给他护法，一面为他修复经脉，一面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过去。
　　生气归生气，钟凡心现在反而成了不能动的存在，生离果没拿到，教主发怒，谁也跑不掉。不如现在留着小子一命，等时机成熟就将这小子炼化成丹，献给教主。
　　梨落微眯着眼，望着锦玉。她知道一开始锦玉就没有动真格，否则烈火早就烧到她身上来了。
　　她和锦玉这些年虽是露水情缘，却也有几分真情流露，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与锦玉为敌。
　　奈何，今天要动她的，是她们背后做主的教主。
　　锦玉是把好刀，实力强大，忠诚听话，还有个找师姐的软肋。
　　但教主有令，谁敢不听，只能怪锦玉不知何时触了教主的逆鳞，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她何尝没有动过拿到东西就放锦玉走的念头呢？可惜，阴差阳错，若锦玉执意要保那小崽子，双方就只有撕破脸。
　　那场面可就不好看了。
　　梨落想到的，锦玉何尝想不到，心思在肚肠里过了几回转，待钟凡心气息终于平稳下来。锦玉将他扶好，靠在自己身边，开口道：
　　“教主的东西自然是要送到，只不过，我得亲自去一趟。”
　　这下轮到梨落在心里叹惋，“锦玉啊锦玉，我是好心留你一命，可你偏偏要往里面钻。”
　　面上她只能大方一笑，同意锦玉的提议，挥手让手下退去。
　　宴会照开，歌舞照赏，左护法还坐在尊位上，仿佛刚刚的刀光剑影都没有发生过。
　　钟凡心被生离果蕴含的灵气滋养，一方面虽然撑得要死，另一方面修为大涨，耳清目明。锦玉和梨落的算计，他一字不落地听懂，明白锦玉是要卒他保自己。
　　暗想果然魔头的话不可信，眼下自己吃了生离果，有了无尽的法力，还能困在她们手里不成。
　　于是装作更加虚弱的样子，放松锦玉的警惕，只待时机成熟，一举逃走。
　　一行人各怀鬼胎，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样子，魔教中人本就是尽情享乐之人，有一天活一天，锦玉要自行找死，梨落也不会刻意拦着。
　　她挽住锦玉的脖子，调笑着说道：“你要是走了，我可就是左护法了。”
　　锦玉拿着个香果慢慢啃着，语气却认真地说道：“依你之能，左护法都屈才。”
　　“大逆不道。”梨落作势去锤锦玉的肩膀，她最喜欢的就是锦玉这副明知敷衍仍郑重的模样。
　　被绑住又重新关回地牢的钟凡心悄悄收回自己的法术，上一秒不死不休，下一秒至死缠绵，这些妖女……
　　门外梨落吩咐去找的炉鼎已经备好，差一个生火的人。
　　于是高坐主位的人慢腾腾地走下来，轻轻抛出一粒小火苗，投入炉下，大火瞬时熊熊燃起，只待将食材放入，炼化成一枚完整的丹药。
　　钟凡心被带上来，眼看锦玉毫无要救自己的意思，他装作还未苏醒的样子，内心冷笑，无情无义之辈。
　　生离果在刚刚的一来一回之间被他消化得差不多，他悄悄念诀，准备趁众人不备来个突然一击，哪成想法术刚一出来，自己又先喷了一地血。
　　灵力在体内乱窜，之前被修复好的经脉不知又断了几根。
　　不对，那个老头子不是这样说的，钟凡心后悔自己的放手一搏，只能睁开眼睛向锦玉求救。
　　“我娘，我娘她说过很想你！”
　　他口不择言地说着，希望锦玉能看在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面上，再次救自己一命。
　　只可惜，锦玉并不看向她，只盯着指挥众人的梨落，带着些许弄佳人一笑的宠溺。
　　而那只小簪子，母亲的遗物，早就被孤零零地丢在遍布残羹的桌上，一如被遗忘的旧人。
　　钟凡心被活生生拖入炼丹炉中，熊熊火焰，燃烧的如此热烈。
　　“如此，你可满意？”锦玉微笑道。
　　梨落自然也不忸怩，大笑拍手：“满意，当然满意。”
　　炼丹炉在红莲业火的滋养下烧的正旺，只需要十天十夜，那个贪心的野小子就成了大补的宝丹。
　　审时度势，该断则断，梨落是佩服锦玉的，若她没有这般干脆利落的手段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内就坐上了左护法的位子。
　　只可惜，太过锋利反而招来忌惮。
　　“不过，你倒是真的舍得吗？你那个师姐，一直以来也没有消息吧，这孩子就这么死了，你……”
　　锦玉显得颇不在意：“那又怎样？师姐是师姐，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我要找的是师姐，又不是她的孩子。”
　　梨落听她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颇为勾人，心里到涌出一点舍不得的情绪来，可邪魔外道哪有什么真情，左不过逢场作戏，她嗔笑着斟酒，继续和锦玉肆意作乐。
　　时间过得很快，越接近开炉的时间，那炉子散发的香气越是浓烈。
　　不愧是千年生离果，手下修为不高的人都快抑制不住自己的本性，想要一口扑上去。
　　被发现有这个念头的，梨落统统叫他们砍掉一只手。
　　锦玉倒是老神在在，对什么都是不上心的模样，她品着美酒，看着梨落威风地指挥下人，开口道：“幻首领，尊上到底派你来做什么？你别告诉我，是你胆大包天想跟我抢生离果的功劳。”
　　从锦玉进入魔教，梨落作为她的引路人，二人缠绵悱恻，头一回见她拿身份压自己，明白事情败露。
　　她同样是修炼的人精儿，听到自己暴露，一点羞怯也不露，反而莞尔一笑，愈发明媚动人：“何必呢？左护法大人，反正你我心知肚明。”
　　锦玉挑眉看她，示意炉子要到开的时间。
　　香气四溢，光是吸一口就让人觉得自己能涨不少年功力，不愧是千年生离果，人间至宝。
　　手下奉上五行匣子，梨落要亲自将这炼化的丹药乘上。
　　众人等着，这一刻炼丹炉开启，宝丹炼成，金色的光芒从中自然流露，晃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下一秒，火光蔓延，轰的一声炉子炸裂，那本应炼成丹药的少年却毫发无伤地跳了出来，目光正炯炯地望着坐在高处的锦玉。
　　梨落当即明白锦玉骗了自己，她顺手抓了个下属替自己挡住烈火焚烧，随后掐诀，要去控制住钟凡心。
　　台上的锦玉眉头一皱，又很快淡去。
　　台下的少年今非昔比，他轻轻一扯，就把自己身上刚种下的束缚摘掉。梨落看到他这副不费力的模样，眼睛里终于显露出一点惊恐。
　　这个少年吃下生离果，又被锦玉用祛除业障的烈火滋养了十天十夜，助他炼化果实中的灵力，现在的功力只能说是连她也不是对手。
　　但仍有可以攻破的缺点，那就是这小子明显经验不足，他自认为学过的那几个仙诀天下无敌，实际上内行人看来简直简陋无比。现在他脱下束缚，会的也就是那几个飞蝇般的攻击术。
　　眼下要防的，是一直没出手的锦玉。
　　梨落神色下沉，暗自挑动自己早先布下的情弦。
　　钟凡心被梨落的手下团团围住，他现在功力大涨，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轻轻一捏那些人就会变成肉泥，但是他也不敢妄动，之前灵气乱窜的苦头他是吃尽了，谁知道现在生离果炼化得怎么样呢。
　　双方僵持着，就等局外人来打破，可台上的锦玉一直没有动静。
　　梨落和钟凡心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锦玉还在悠闲地喝酒，面对焦灼的战况丝毫不着急，梨落挑动情弦的功力又加上了几分。
　　钟凡心见锦玉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也猜不透这女人的心思，她既要将自己献出去保全自己，又何必不用真火炼丹，反而让自己有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他索性甩开膀子，大干一场，直接拽起一个喽啰朝着梨落丢过去。
　　梨落正一心一意地关注着锦玉的状况，她对自己的本命法器很是有把握，七情六欲，三毒四智，尽在这几根小小的丝线。可惜锦玉装的够好，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云淡风轻，梨落心中暗暗着急，一个没留神倒被钟凡心偷袭个正着。
　　丝线拨乱几根，梨落懊恼，锦玉却像是终于被触及了根本，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露出强弓末弩的颓势。
　　钟凡心这才发现锦玉一直被人控制着，不由得也愣了愣，这时情弦钻空子冲着他过来。
　　又是几个瞬间，那些攻无不胜的情弦竟被锦玉一把捞进手里，梨落再定睛看时，锦玉已赫然站在钟凡心身前，毫发无伤，刚刚吐血的情景仿佛只是错觉。
　　“不对，你根本没喝我下的药。”梨落恍然，从一开始她就奉尊上之命，时刻准备拿到生离果除掉左护法。
　　锦玉每日饮下的酒水中，都被她种下一定的引药，本来她是没有机会催动的，可锦玉竟蠢到用自身烈火为钟凡心炼化生离果，自己生生挨了十天的业障，落下不少内伤，梨落明白自己被骗后当机立断催动引药，成功将情弦种在锦玉身上。
　　而锦玉刚开始一系列按兵不定的表现也证实了她的猜想，哪知道这又是一出骗局，锦玉现在安然无恙，自然是一直防备着她。
　　她凄然一笑，明白自己败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