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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八岐大蛇,你又是想做什么?”

      “就不许我没了清白寻短见?”须佐之男被他呛得一口气没提上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八岐大蛇模糊间听到自愿一词,便道:“对,当时自愿现在我又后悔了,我还是不愿给人当替身。”

      冥王的一句没喝孟婆汤点醒了须佐之男。他回想这两个月八岐大蛇对他的态度,那明显对熟稔之人的,只是自己过于沉浸在情绪中忽视了种种细节。若是陌生人,恐怕在提出同房睡的当晚八岐大蛇就逃之夭夭了,又岂会留机会给他每夜偷偷讨拥抱。

      沿途一路吵架,路过安倍宅时八岐突然说要去拜访一下老友。高天原的神明没有拜帖突然降落至庭院中,把一众小妖怪都吓一跳,阴阳师摇着扇子出来,看见画卷上描绘的死于千年之前蛇神的魂魄,狠狠揉了两下眼睛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许久不见阴阳师,本神来要点东西,是你老祖宗欠我的。”

      等离开时八岐大蛇手里多了一扎纸人。

      “你何时还和晴明有过来往?”

      “不过从书中得知。”须佐之男还想问他和阴阳师做了什么交易,刚起话头又被八岐岔开,拿替身一事堵住须佐之男的各种问题。而须佐之男知道他在装蒜,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指使一下曾经的对手多做点事。

      东边跑一处,西边买一点,回程时怀里兜着许多东西。

      等他们回到山间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早,阿樱已经挖好一个大坑,正准备把两个人的身体拖进去合葬。一旁粗壮的树枝上也挂了一个吊绳,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八岐大蛇一拍脑门,坏了,怎么忘了这个。他推搡着让须佐之男先回魂,他晚点再去。须佐之男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睁开眼发现一旁八岐大蛇的身体胸口处还插着天羽羽斩。

      原来是怕疼。他把剑拔出来,用神力治愈好对方的身体,朝八岐大蛇招手示意他可以回魂了。八岐大蛇忙摆手,指着一个方向让他快回头。

      我身后是有什么东西吗?须佐之男疑惑,突然他感觉一阵风袭来,混着泥土的土腥味,若不是反应够快及时在地上打了个滚,铁锹就要砸到他的头了。

      见偷袭失败,阿樱扔掉铁锹躲到树后,小心探出一颗脑袋喊道:“你...你是何方野鬼,快从我唔唔...”

      突然被捂住嘴,阿樱害怕地回头看,却发现身后人正是八岐大蛇,情绪激动下咳出一口血,八岐感觉手心湿润,又闻到血腥气,便顾不上其他捏住她的下颚逼出两颗长长的尖牙,然后利落划破掌心,鲜血霎时涌出。

      体内还残留一点须佐之男方才为他治疗的神力,八岐大蛇凝神引导那丝神力汇聚到掌心的伤口处,和血一起灌进阿樱嘴里,过了好一会她惨白的脸才稍稍恢复一点红润。

      “那口大坑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在替我们收尸。”

      说来还怪自己,八岐大蛇除了吩咐阿樱将须佐之男支开,还吩咐了一句如果他两个时辰还没回来大概率已经死了,不必难过直接把他尸身埋了就行。

      至于须佐之男......八岐大蛇转头看他:“你不会什么都没解释直接脱魂追来的吧。”

      “情急之下忘了。”

      他们已经能想象到小姑娘在院中苦等,两具身体却越来越僵硬冰冷,逐渐绝望的场景了。

      “......蠢。”须佐之男骂道。

      “呵,半斤八两。”

      出于愧疚,须佐之男承担起另一半守床头的工作。

      阿樱这次昏迷足足有一周,中途灌血姜茶,塞梅子干也没办法让她醒来。大夫还是那套说辞,身体康健,只是气血略有亏空。当然会亏空,她真正病灶在脏器,或者说她只是外表仍旧是少女,实际内里已经如垂暮苍苍的老人一般老化。

      那条未知的签文终究是应验了。

      她原本可以和普通神明一样同天共寿的,已经独立存活千年足以说明这点,只是为何在近百年突然急速衰竭?就好像撑着垂死病人的一口气突然散了,现在是回光返照阶段。最大的问题恐怕出在那半魂。

      眼见八岐大蛇面上愁云越来越浓,须佐之男提议让他先去休息,这么干守着也不是办法。

      这夜,八岐大蛇捏着彼岸花给的种子坐在床头出神,须佐之男替他搂紧披风。到了半夜有点冷的受不了了,干脆把两张床榻合到一起,一左一右护着阿樱躺下。

      “你知道巫女的身世,为何一直不肯说?”

      “你知道吗,她原本生下来就要死的。”八岐大蛇避开那个问题,转而讲了个故事。

      故事仆一开头就暴露了他恢复记忆一事。须佐之男早就知道了,再自欺欺人遮掩下去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无所谓了,他恢复记忆又不是恢复力量,总不能因为有记忆又来通缉自己吧。

      不好说,须佐之男摇摇头。

      扯远了,又回到那个故事。天道排斥母体,自然也会排斥肚子里的孩子,所以生下来就注定会遭遇世界的截杀,不是天雷劈死就是□□衰竭而死,所以那位孕育者想了一个办法,在天道察觉之前,引出灵魂换个肉身,换种身份。只要身体里没有母体的血脉,就有机会瞒天过海。

      须佐之男想起那个在雪地中半身蛇尾的幻影,喉间哽咽一下,心急急向下坠去。他眼角隐隐沁出泪,无论过去多少年,这都是须佐之男深埋心中的一根针,无法忘怀,提起便作痛。

      “所以她是......你的女儿。”

      “所以她是.......我的妹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瞪大眼睛看对方。

      “妹妹?”

      “不然呢?你看这红发金眸,简直和我母神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须佐之男已经困得眼前打星,他想了想,毁灭女神的确红发,也的确被天道排外,否则也不会被封印在虚无。身为伊邪那美之子的八岐大蛇也的确顺道被天道排斥企图诛杀。

      他讨厌这不讲理的天道。

      总算糊弄过去的八岐大蛇松一口气,开始庆幸当初捏身时留了个心眼让母神帮他捏。就算外貌不够有说服力,阿樱血液里还有一丝毁灭女神的气息。

      捏完身看着儿子把魂魄放进去的伊邪那美打个哈欠,突然从睡梦中被唤醒她还以为是高天原已经攻打下来了。

      女神的祝福送出,小白蛇额间立刻浮现出一枚妖异的火纹,伊邪那美埋下头又陷入沉睡,也不关心这是和谁生的,反正都是她的血脉都要回虚无来吃饭。

      “有空抱回来让我玩玩。”面对母神随意的态度八岐大蛇已经习惯了,表示还是等孩子长得结实一些再带回来吧。当年女神的一吻让年幼的八岐大蛇差点命丧当场,他对此还是心有余悸的。

      须佐之男熟睡后,八岐坐起身替旁边的父女拢好被子,摊开掌心,借透过窗缝照进来的月光看那枚种子。他感觉自己也快了,眼中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现在手中的种子他要举到眼前才能看清上面的纹路。

      彼岸花花种,生食有毒,毒发时呼吸困难,不过一刻就会窒息而亡,但用到垂危的病人身上反而是吊命的奇药。然而用药人通常不知道在之后他们要忍受种子在血肉中扎根的疼痛,感受生命被一点一滴地吸收榨干,成为彼岸花的活淤泥。其实花种最大的作用是吸收血肉后寄存宿主的灵魂,让他们不至于成为飘荡的孤魂野鬼。

      生魂还在就有复生或轮回的机会。

      从冥界回来的一路上他寻了各种能保存意识或魂魄的物件,譬如阴阳师的纸人,但是他不确定这样做之后阿樱是否会介怀自己已经不再是鲜活的生命。还有道观的玉石,玉虽养魂但代价就是剩下的所有时光都要被困在那块玉中。

      天道不会让这缕轻飘飘的魂顺利踏上奈何桥,使用花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他的好姑娘怕疼。思忖多日八岐大蛇最终决定让阿樱安静离去。

      本就是要消散的生命,何苦让须佐之男得知多添一份哀愁。

      须佐之男自梦中被一阵焦急唤醒,睁眼看见在八岐大蛇在寸寸翻找着什么。

      “你醒了?正好来帮我找找花种去哪了。”

      过了一会八岐大蛇突然放弃,坐在摇椅上叹一口气,找不到就找不到罢。被掰断的命轨如今要重新连接,他曾经抵抗过,换来千年安稳也算值得。

      从初秋凉风扫过到第一场雪落下,那些攀附在栅栏上的牵牛已经因无人打理已经枯萎,反倒是神社中的那颗樱树一反常态地盛放,花季漫长盖过了一个季节。与它同名的少女生命却日渐垂危。阿樱断断续续地醒来,醒来哭泣,哭累了继续睡,每日如此。

      八岐大蛇撑着头从梦中惊醒,看见阿樱精神饱满,眼睛亮闪闪地迸射出光芒。

      “要再睡会吗?”他垂下眼眸,轻拍被褥哄刚躺下入睡的的人。

      “睡不着了。”阿樱摇摇头,须佐之男躺在她外侧守着,对方眼下一片青黑,眼皮下眼珠子在不安地转动,显然是在做噩梦。

      “那出去走走吧,躺了这么久骨头要散架了。不要吵醒他,就我们两个自己去散步。”说罢八岐大蛇站起身,扶着阿樱小心跨步下床。

      说是散步,其实阿樱还是需要八岐大蛇背着,她命不久矣没多少力气。

      “要去哪?”

      “我想回神社,大人。”

      “还叫我大人?”

      “父亲。”她有些紧张,不自觉中攥紧了手下抓着的布料,抓出一片褶皱。八岐大蛇把她往上颠了颠,让她更好得贴在自己背上休憩。

      一路无言,他们走在雪中安静地听风声音,呼啸肃杀的凛风擦过耳边,不多时两个人都被冻得有些僵硬,但步伐还在继续向前。

      八岐大蛇突然笑出声,他想起小时候阿樱抱他去本殿的那条长廊,转身问:“这算不算乌鸦反哺?”

      “哪有父亲哺女儿的。”阿樱嗔怪道。

      “可是我们一天都没养育过你呢,你会怨恨我们吗...那样不称职。”

      “父亲有怨恨过毁灭女神吗?”

      “不曾,她虽对我不甚亲近,但神明情缘薄浅我也难例外,天道之下,不多接触反而对彼此都好。”

      “那我也不曾。”

      “父亲,我想葬在樱树下。”

      “好......将来我也葬在那处,我们一起赏花。”

      “那半魂是我自己撕的,千年太久我便不想等了,这座山头就那么大,了无生趣不如早入轮回。而且那一半有高天原的气息,我不喜欢。所以我将它藏在石头里埋在树下,或许它会变成弟弟。父亲,您知道吗,在那之后不久他就来了,抱着一个小小的你,最初我以为是幻觉,想着死前能这样梦一场也不错。后面就真的像梦一般,这十几年我过得很幸福,您不必自责。”

      来迟一步铸成差错,尔后步步生悔恨。

      “父亲,希望您知道真相后不要生我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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