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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顾晓梦(三)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 ...

  •   我躺在李宁玉的床上,身上盖着她的被子,鼻端萦绕的都是她的气息,听到她的脚步声离去,大门关闭的声音,我才敢把蒙着头的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此刻,我的脸滚烫,感觉一定红得就像熟透的苹果。刚才,李宁玉吻我了。她那样矜持的人,竟然吻我了?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回忆刚才那个极其轻柔,若有还无的吻的触感,一度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做的白日梦。
      但浑身包裹着的温暖的被窝,和独属于李宁玉的幽兰般的香气,提醒着我,这不是梦,是真的,她真的吻我了。我不由情难自禁地尖叫了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被子,坐在那里傻笑起来。
      昨夜的疲惫一扫而空,哪里还睡得着,脑子兴奋得又像我初见她的那一天一样。我开始环顾她的这间卧室,极简的黑白灰三色,没有多余的装饰,但这几种色彩的搭配恰到好处,并不压抑,床单和被子是白底灰色印花,质感很好,在清晨的阳光中还显得很是舒适。
      她把我独自留在了她的家里,这样隐私的地方,这代表我们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以及,她主动吻了我,这代表她确认了我们的关系?虽然她还没有回忆起前生的事情,但从我的叙述中,她也大致明白了前世我跟她之间的羁绊,不管她能否忆起那些事,只要她现在愿意接受我和我对她的感情,我都已经心满意足了。甚至,我还有点小小的得意,以她这样一个理性至上的人,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作胡说八道,也许,或者,有可能,她也早就对我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我过于兴奋以后,就觉得肚子咕地叫了一声,才意识到自己饿了。我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厨房,拉开冰箱的门,顿时感觉无语了。冰箱里基本上算是空空如也,只有几盒酸奶,外加一些水果。这可都不适合当作早饭。我的李天才在医学事业上宛如旭日东升,但在个人生活上嘛,真是有点小白啊。我不由暗暗吐了一句小槽,但想到李宁玉也是整夜未眠,一早又去上班,也根本来不及吃早饭,不如我出门买了早点拿到医院,跟她一起吃早饭,再陪她一起上门诊吧。想到这里,就立刻心情大好,去胡乱洗了两把脸,整理一下头发,就出门了。
      我在医院旁边的蛋糕店买了面包和牛奶,特意做好了加热,才拿着走进了医院。来到门诊,看看时间还早,还有5分钟到8点。今天是周六,病人不像平时那么多,有些人赖床,就诊高峰一般要到9点才开始。
      我推开李宁玉诊室的门,她正在换白大褂,看见我,有点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睡觉吗?”
      我笑嘻嘻地回答:“睡不着,没吃早饭,饿了,想到你也应该来不及吃早饭,所以买了早点过来,我们一起吃呀。等会儿陪你一起上门诊吧。”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面包和牛奶,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坐下后快速啃完了面包,又喝掉了牛奶,看我还没动,不由挑了一下眉:“你怎么还不吃?不是要陪我上门诊吗,时间已经到了。”
      我笑得很开心:“看你吃得很香,就忘记吃了。有一句话形容得好,观其容可以忘饥,听其声可以解颐。”
      她不动声色地盯了我一眼:“别油嘴滑舌了,到隔壁空房间去吃。我要开始看诊了。吃完马上过来当你的助手。”
      啊这,到了工作场所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又板起脸当李老师了。我心下暗笑,只好唯唯应诺,拿上早点去了隔壁。

      门诊进行到十一点左右,高峰渐渐过了,病人数量少了下来。我正吁了一口气,忽然诊室门被砰地推开了,一个脖子上有纹身的男人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冲李宁玉吼着:“你就是李宁玉?你把我老头子的眼睛搞瞎了!你不得给老子赔一只眼睛,休想走出这道门!”
      我看见他手里还攥着一把刀子,顿时心里一寒,急忙闪身向前欲护着李宁玉。
      她看见这个人来意不善,也噌地站了起来,伸手一挥,就把我拦到了身后,厉声质问:“你是谁,想干什么?这里可是医院,暴力威胁医护人员人身安全,犯法可是要坐牢的!”
      对方像个疯子,根本不听,自顾自吼着:“妈的来你们医院做个白内障手术就瞎了!你们还不承认把人眼睛搞瞎了?看老子不弄死你!”
      李宁玉厉声道:“你不要颠倒是非黑白!他是超高度近视,白内障手术是别的医生做的,术中出现爆发性脉络膜上腔出血,这是概率极低也非常凶险的并发症,但由于他的超高度近视,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在了他的身上。这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医院进行了规范的处理,情况稳定后,我又给他做了玻切手术,使他的视力恢复到了0.2,这已然是从最坏的情况挽回了他的有用视力!”
      那人听了愈发疯狂,挥舞着刀子不断逼近:“你们搞瞎别人眼睛,就只知道狡辩!妈的,给老子去死!”
      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就要冲李宁玉挥过去,我的心紧缩成一团,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本能地抓起身边的椅子就冲那人猛力砸了过去,咚一声砸在那人肩上,他手上的刀脱手摔在地上。我拉起李宁玉就往门边跑,但房间狭窄,经过那人身边时,他猛地一拽,把李宁玉扯了回去,又使劲一掼,把她撞到了墙上。
      我惊叫一声,忙去地上捡起了那把刀,纵身一跃跳起,用力箍住那人脖子,拿刀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恶狠狠地吼道:“你再动她一下试试!老子先划开你的颈动脉,你的血马上飙到天花板,三分钟就死!”
      那人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此时医院两个保安赶了进来,一左一右把他按住。我才丢下刀,赶紧去扶李宁玉:“玉姐!你有没有伤到?”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紧紧盯着保安把肇事者带了出去,才拧着眉头,在我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对我说:“刚才太危险了,你不应该跟他硬碰硬,刀子不长眼睛,万一伤到你怎么办?”
      我此时只觉得眼睛都是红的,杀红的,刚才真是想一刀结果了这个凶徒,瞬间的肾上腺素飙升让我的声音里依旧带着狠厉:“他敢伤了你,我要他偿命!”
      她调匀了呼吸,用手轻拍着我:“我没事,晓梦,冷静。”
      我还是不放心,拉着她左看右看:“玉姐,你真的没事吗?刚才撞到墙上那一下,有没有碰到头?”
      她正要回答,却突然抿住了唇,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登时紧张起来:“玉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正在此时,主任带着几个科室的同事急急地赶了过来:“宁玉,你怎么样?”看见我也在,便问:“小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连忙解释:“刚才有个病人家属对手术效果不满,拿着刀子跑来行凶。李老师被他推到墙上撞了一下,有可能伤到了。”
      就这说话的一会儿工夫,李宁玉突然满头冷汗,指甲几乎要掐进了我的肉里,我急得连声问:“玉姐,你是不是头疼?头疼吗?”
      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主任见状,连忙叫人推平车过来:“快!推平车过来,送李老师到放射科做一个头颅CT!马上请神外科医生来会诊!”
      眼看着李宁玉被推进放射科CT室做检查,我心急如焚,在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主任叫住了我,劝道:“你别急,李老师有什么事情,医院会及时处理的。”
      不一会儿,有放射科医生开门出来对主任说:“张主任,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神外科医生此时也赶到了,进去看了一会影像,出来对主任说:“张主任,她已经出现意识障碍,马上转到ICU,我们来处理吧。”
      蛛网膜下腔出血,意识障碍?!我顿时如同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这是一种很凶险的外伤,致死、致残率高,预后欠佳。听到是这种情况,我只觉心乱如麻,恐惧感油然涌上心头,刚才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李宁玉?我应该先杀了那个暴徒,这样他就没有机会伤害李宁玉了!自责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我紧紧跟着众人把昏迷中的李宁玉往ICU送,看着她昏迷中苍白的脸颊,心如刀绞。
      三个小时过去了,我焦急地等在ICU门外,只觉度秒如年。其间有两次ICU的医护人员出来找家属签字,由于李宁玉的亲属都在外地,还没有来得及赶来,都是由主任代为签字。我心中发涩,我连替她签字的资格都没有,万一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又该怎么办?昨天才刚刚找回了她,今天就又把她弄丢了,顾晓梦,你是怎么搞的?!
      又过去了两个小时,神外科的那个医生才从ICU出来,对主任说:“张主任,情况算是稳定了,不过人还没有清醒,还需要继续在ICU严密观察。”
      主任长出了一口气,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谢谢,谢谢!严教授辛苦了!”
      严教授走后,主任对我说:“小顾,李老师的情况总算稳定了,你也该放心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天你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回去好好休息。李老师的情况,明天我会电话跟你沟通的。”
      我只好装作答应主任,跑到楼下躲了一阵。等他们离去,我又跑到ICU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遇到一个工作人员出来,我求着她让我进去看看李宁玉,她看我可怜,把我从员工通道带了进去。换上隔离衣,穿上鞋套,戴上口罩帽子,我才被带到了李宁玉的病床前。
      她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额角尚可见汗滴留下的微光,眉头还蹙着,眼球不时地急剧颤动一会。纤长秀美的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背上打着点滴,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脉络。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拿起她另一只手握在掌心,就坐在她身边,边哭边低声对她说:“玉姐,你昨天才答应过我,今生永不再分离,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一定要好好的,尽早醒过来。你绝对不准再先我而死,这是你欠我的,这辈子你要好好地还完这笔债。我有好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去做,想带你到瑞典去看极光,想和你一起去领略圣托里尼的湛蓝,还想和你去搭乘威尼斯的贡多拉和土耳其的热气球……你要陪我走遍全球最浪漫的地方……”
      她的眼球突然又急剧地颤动了一下,唇边吐出了几个模糊不清的字眼:“顾上尉……不……地狱变……”
      我突然像被雷击了一样愣在当场,怔怔地看着她的脸,那张平素一贯处变不惊的脸,在昏迷中却透露着焦灼与不安,手指也在轻微地颤动,像在极力反抗着什么。你在反抗什么?反抗我父亲当年欲图强加给你的地狱变计划,而选择绝决地牺牲自己,保护我走出裘庄?
      在那个冰冷的黑铁时代,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也不知道你一个人扛下这所有一切的艰辛,更不懂你经历过的心路历程,经过了多少矛盾与挣扎。因为你总是隐藏得太深,表面上总是波澜不惊……而现在,你无助、焦灼的神情,让我顿时明白了当初你作此选择的痛苦和无奈……李宁玉,你让我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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