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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昨夜,秦孝明将秦风叫进书房谈话,问他:“你明年开春重考科举,可有把握?”这意思,显然是要为他疏通官路。
      秦风未明确回答,秦孝明便让他自己斟酌。
      若不曾遇到陈锦,秦风不会犹豫,这是他从前以为自己必然会走的路,倒不是对官场有多大的渴望,只是当初在此事上折了一道,心里闷着一口气。
      如果走科举之路,与陈锦在一起将受到诸多限制和阻挠,世俗、秦家、甚至是不对盘的对头均会拿来大作文章,若是放弃,则今生都无法洗刷当年的难堪。
      陈锦向来是个心思都挂在脸上的人,秦风不难猜到他的想法,只是此刻,他自己也难下定断,不敢贸然承诺,怕因一时心软而造成更大的失望。
      正当两人默默无言之际,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敲门声随之响起,“秦风。”是沈书铭的声音。
      与他一同进来的,还有秦江。二人下朝经过福满楼,来吃午饭,听店小二说秦风也在,便来打个招呼。
      自从秦风解救秦家于水火之后,嫡系母子对他态度逐渐好转,至少明面上是客客气气了。
      “听说父亲在为你疏通官路?”秦江主动搭话,言语没了往日的三分讥讽,听着倒是顺耳了许多。
      但秦风对他们谢家嫡系一派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少时的欺侮总不会因为三两句好话就一笔勾销,他又向来记仇,并为答他所谓兄长的话,只对沈书铭说道:“听说你家最近新请了个戏班子,会唱好多南边的新戏,什么时候带我们小锦儿也去听个热闹?”
      沈书铭的父亲是个戏痴,他母亲就是当年京城名动一时的名旦,凭借一副好嗓子进了侯府,如今年过不惑,依旧对戏曲爱得痴迷。
      “下月初我外祖寿辰,家里的几个戏班子天天都在轮番吊嗓子,听着人耳朵都疼。这两天就会给你们家送请帖,你把小锦儿带上呗。”沈书铭回的漫不经心,瞅见陈锦一副面若桃花的样儿,又起了逗弄的坏心思。
      “只是听说这次不仅江侍郎一家在受邀之列,我爹可是明示说了,大家有单身儿女的都可以带出来认识一下,为我选亲呢,你这一去,怕也是跑不掉的 。”说完幸灾乐祸朝秦风挑了挑眉毛,笑得狭促,又不怀好意地把视线往陈锦面上一撩,便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喝了口酒。
      陈锦是个没心眼儿的直肠子,心里一点儿小事都搬到脸上,一听这话就急了,不由分说地拽起秦风的衣袖子,眼神焦急地把人看着。
      秦风哪里不知道沈书铭是故意的,狠狠地瞪了人一眼,不顾秦江在场,在桌下抓住陈锦的小手抚慰着,嘴上却不落下风:“是吗,不知道沈公子这次会看上哪家如意郎君呢?”沈书铭的性向在他们几个人面前都不是秘密,而且不出意外,据他近日对沈书铭和秦江之间的观察,这二人之间指定是有点猫腻。
      果不其然,沈书铭掀起吹落的眼皮看向秦江,不过很快又落回视线,仔细听语气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不自在:“总归不会是某些登徒浪子。”
      好一个登徒浪子,不知道骂的是谁,秦江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弟弟,又看向沈书铭,聪明地保持沉默。
      秦江其实长得和秦风有一点相似,但眉眼不及秦风精致,肤色也更黑一点,白日里高下立见,但在烛光之下就有些真假难辨,不然当初沈书铭也不会将秦江错认为秦风,而在那一夜酒醉之时说出胡话。
      在场的四个人,三个人欲遮欲掩地各怀心思,只有陈锦傻乎乎地被人握着一只手,一下两下地往嘴里送菜。一大早上就帮着徐进搬货点货,可把人饿着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秦父又跟秦风提了一下科举的事情,似乎是察觉到他和陈锦的关系,旁敲侧击地提了一嘴,让他注意举止,别让人抓住话柄。
      秦风在心里冷嗤一声,与其在这里防着他,不如去关心关心自己的嫡长子吧。不过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他可不想再作什么妖,两房相安无事最好。
      十月初,沈老太太的寿辰如期而至,秦风携陈锦欣然赴宴,贺礼选的一座南朝玉佛,佛面慈悲,雕得栩栩如生,沈老太太信佛,对这份寿礼爱不释手,拉着秦风地手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儿话,只恨不能当场认下个干孙子。
      秦江正站在不远不近的位子,见着这一幕,不由得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沈书铭今日作为长子,接待宾客忙得不可开交,碰巧经过他身后,听见这一句若有若无地冷哼,还来不及仔细品一番深意,就被他父亲叫道一边交代宴会事由了。
      宴后众人移步梨园,里面戏台子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宾客入座开唱。第一幕是昆曲《牡丹亭》,此时的北方没听过这样一唱三叹婉转的调子,倒也是新奇。
      其实陈锦并不多爱听戏,只是有一次经过戏园子,听见里面的角儿吱吱呀呀地叫唱着,觉得好奇才多停留了一会子,被秦风误以为喜欢。但他很喜欢被秦风记挂在心里的样子,所以对此并不多言,只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一边听着台上婉转动人的爱情故事,一边不时看向秦风俊朗的侧脸,心下溢满了幸福的情绪。
      秦风被这么炽热地看着,哪有不知道的道理,但他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只顾着品茗赏戏,盯着台上的小生不错地看了两眼,这一下就被陈锦捕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扮演柳梦梅的小生在台上抖袖子,面若桃花地朝观众席看过来。
      这还得了,这在陈锦眼里就是明目张胆地暗送秋波,一下子气得鼓起腮帮子,恨恨地瞪了秦风一眼,扭过头去再不看旁边的人了。也不听戏,就垂着头,两只手相互搅弄袖口,一副伤了心的模样。
      秦风半天感受不到陈锦的视线,觉得奇怪,扭头一看才看见一个委屈的发顶,知道这是把人逗得很了,伸手摸了摸那个可爱得发顶。
      陈锦到底还是乖巧,被摸了脑袋就自觉地侧身看向秦风,眼角有些红红的,看着可怜坏了。
      人多眼杂,秦风不好伸手去碰那仿佛染了胭脂的眼睛,只好朝人温柔一笑,顺手把自己刚刚剥好的核桃肉递到陈锦手里,然后去拿食盒里的榛子继续剥起来,再也没看过台上那个小生一眼。
      听完戏,大家陆续拜别主人离开,秦风没有跟着秦父他们一道走,而是带着陈锦往福满楼方向走了,没一会儿就被江玲珑拦下来。
      “秦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江玲珑从轿子里探出头来,面色有些急切。
      福满楼离此地不远,与其站在这寒风中寒暄,不如去福满楼烫杯热酒暖胃,秦风说道:“不如去福满楼再聊?”
      江玲珑自然无异议,跟在两人的车后跟进福满楼。
      一进福满楼,就被店小二带进了秦风的专属包厢,陈锦在他身后自然地帮他脱下大氅挂起来,不多时小二就上了一壶烫好的热酒和几碟小菜。
      陈锦没管两人的事情,自顾自捏着眼前的桂花糕吃着,江玲珑见秦风没有让人走的意思,便意会过来,直白开口道:“不知道秦公子是否会参加明年的春闱?”语气里难得有些焦灼。
      秦风睨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着她急切地神色,不动声色地没把话说死:“家父确实有跟我提及此事,但我尚未做决定,在考虑当中。”
      江玲珑闻言,踌躇再三,还是厚着脸皮请求道:“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秦公子明年是否可以先不参加呢?”
      秦风心里诧异,面色倒是不改,漫不经心地回道:“哦?这是为何?”
      江玲珑抿了抿嘴,心一横便全盘托出:“之前跟秦公子交过底,我本有心悦之人,那人是个落魄贵族的书生,我爹不同意我俩的婚事,但我近期闹得紧,我爹松口了,说是如果他明年能拔得头筹考取状元,便同意我俩的婚事。”
      “他若要考便去考,管我作甚?如果是担心我压他一头,就算我给他让了路,难保不会冒出别的对手,与其在这里担心对手,不如叫他在家专心温习功课。”秦风毕竟是个文人,骨子里有一种文人清高的傲骨,向来都是凭才华说话,不喜弯弯绕绕。
      江玲珑被他说的面色一红,支支吾吾地道歉:“是我考虑不周,还请秦公子莫怪。”
      秦风见状,只好说:“若他真有本事,自然也该努力考取好功名,才配得上江小姐一腔情深,不论到时候是不是状元,你们也都有跟你父亲协商的余地。”话已至此,江玲珑哪有继续打扰的道理,拂身拜别二人。
      待江玲珑走后,陈锦才放下手中的第三块桂花糕,神色期艾地问他:“你真的准备参加明年的科考吗?”
      秦风这几日尽在琢磨这事儿,大致已经下了决心,此刻也并不欺瞒陈锦:“是的,这两天准备收拾书房了。”
      陈锦心下一顿,“那你是打算以后留在盛京做官吗?”他心里盘算着,如果秦风在盛京做官,大概是没办法和他成婚的,不过如果秦风还要他,他就在福满楼里当店小二,守着秦风。
      如果秦风不要他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又疼又酸,涩得像一块没熟得柿子。
      如果秦风不要他了,他就回桐云镇去,守着逐月朝阳过日子。
      秦风见人面色期期艾艾的,可怜得不得了,赶紧把人抱进怀里,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一边亲着陈锦柔软冰凉的嘴唇,一边解释道:“科举是我的一个心梗,我在这里跌倒,必须堂堂正正地在这里站起来,至于今后做什么,到时候再看,我不太想留在京城。如果以后为官,咱俩就去南方做个知府或者县官也行,如果不为官,咱们就回桐云镇开个小酒楼过活。小锦儿觉得好不好?”
      陈锦一听,连忙抬头看向秦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直视秦风,仿佛要透过眼睛看穿秦风的大脑,好看出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你,你说的是真的?”陈锦傻乎乎地问道。
      秦风喜欢他这副愣愣地样子,但想着今天已经把人逗得眼睛红红了,不好再逗,于是温声肯定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要娶我家小锦儿呢,小锦儿是不是忘了?”
      “没,没忘的。”陈锦这下不看秦风了,低下头露出一双红彤彤的耳朵尖儿,害羞着呢。
      秦风对他简直爱不释手,搂在怀里使劲揉搓一番,才被店小二叫下楼去。
      徐进回来了,听说他俩在这儿,便赶紧使唤人来喊二人,叫他们去柜台帮忙对账。陈锦对这些不擅长,就被徐进带到库房里点数,坚决不让俩小的在他这吃白食。
      晚饭是在福满楼吃的,徐进也不亏待他们,虽然嘴上总是嫌弃着,但顿顿都是做两人爱吃的,陈锦盯着一大桌子好菜,冲秦风狡黠地眨眨眼睛。
      徐进哪里看不见两人之间地眉来眼去,眼睛一瞪,训斥道:“好好吃饭,挤什么眼睛,没规矩。”说完又往陈锦碗里夹了一块他爱吃的红烧肉。
      这下两人都被这个口是心非的老爷子逗得不行,相视笑出了声。
      徐进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好找理由骂人:“笑什么笑,库房都点不清楚的人还好意思笑,家里还剩多少干货点清楚了吗?品类都认不全,明天跟着李大厨去学认菜!”
      陈锦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福满楼里的菜品很多,有些干货香料他都没见过,长得又像,下午徐进跟他说了好几遍也记不住。
      自家小孩儿无端被骂了,秦风护犊子,怼道:“咱小孩儿帮着干了一下午活儿,还要挨骂,果然不是亲生的外孙子使唤起来就是得心应手,这冤大头长工咱以后可不兴做了。”虽然是在怼人,但到底是含着笑意的,无非也就是趁机整个名头。
      “得亏不是亲生的,不然我早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去了,咱祖上就没出过这么笨的小子。”徐进哪里不明白秦风的意思,故意不接茬,插科打诨地吃了顿饭,出门的时候外边儿天都黑了。
      夜里的寒风冷的紧,凉飕飕地直往人脖子里灌进来,四下无人,秦风撩开大氅把陈锦塞进去,搂着人赶紧上了马车。
      陈锦乖乖地所在秦风怀里,鼻尖被秦风身上冷冽的清香萦绕,不住地翘起了嘴角。
      一坐上马车,秦风就把人从怀里拎出来,开始秋后算账。
      “说说看,今儿在戏园子里哭什么?”
      陈锦一愣,想起午时呷的那一口干醋,又是羞赧,又是气愤,气呼呼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做什么那样看着那个小生。”
      秦风挑眉一笑,“哦?我是怎么看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锦气得口不择言:“你,你不好!”说完气得不行,扭过头扒着窗户不想理人,又实在气不过,恃宠而骄地一拳锤在秦风胸口,“你坏,欺负人!”
      秦风被他可爱得不行,直把人往怀里楼,解释道:“我看他,是因为他长得有点像你。你没发现吗,他的眼睛很像你。”
      陈锦一愣,他倒是没注意,毕竟每个人对自己的长相没那么敏感,闻言气消了一点,但还是小声警告:“像我也不许看,你只准看我!”
      秦风饶有兴味,“这么霸道?看来我这是被黏住了,小牛皮糖。”
      “就要黏住你,谁让你先亲我的,亲了,亲了就要负责的。”陈锦在他怀里小声哼哼。
      冬日的月光越发清冷,弯弯的一点在高空里悬挂着,马车穿过夜色辚辚驶过,车内唔唔哝哝的话语声夹杂在马蹄的哒哒声中,给这寂冷的遥遥夜色增添了些许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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