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相宜》吃竹笋的熊猫

12、命运愚弄

　　我和素巧一同朝不周山那儿去。
　　素巧是个凡人，只有在不周山得到天神祝福，才可前往神界。
　　她与黎家告别时，黎家得知她要同我赶那么长的路去不周山才能到神界，心疼的不得了，又是准备马车，又是准备盘缠。
　　也真是因为有着辆马车马车，一路也轻松很多。
　　大概走了半月有余，盘缠和粮食已经见底，我和素巧依旧没找到不周山。
　　照理来说，不周山离苍骊国很近，便是十日也能赶到了。但是……为何一直过了那么久，不周山还是未曾找到？
　　就这么赶了二十余日的路，盘缠和粮食彻底没有了。我毕竟是神，没有吃的也能过活。但是素巧凡人躯体，再这么下去，怕是不周山还没赶到，我先要去地府捞人了。
　　我把素巧搀扶下马车，望向远方。
　　半晌后，我解开车與，让素巧坐在马上，牵着马绳往前走。
　　少了个车與，马也能省些力气。
　　素巧已经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
　　我将马绳拴在树干上，让素巧安生待在马背上。我摘了些野果，又弄了些水喂给素巧，她这才恢复些精气神。
　　我又牵着马绳走了一段路，前方却成了一条崎岖的山路，这马儿怕是上不去了。
　　我摇了摇素巧的手臂，问道：“可以下来走吗？我扶你上去。”
　　素巧点点头。
　　我把她搀扶下来，解开了马身上的缰绳。我抚了抚马脑袋：“去找属于你的草原吧。”
　　我猛地一拍它的屁股，它一声长啸，飞奔起来，很快消失在了我眼中。
　　我转头重新搀扶起素巧，慢慢爬上了这座山。
　　不知道爬了多久，我和她看了一眼那条已经望不到来时路的山路，又看了一眼这条望不到尽头的山路……
　　我知道，我们陷入了幻术，不周山的山神庙不想让我们踏足，素巧得不到祝福。
　　或许，是觉得我们还不够虔诚吧。
　　素巧体力已经没多少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大抵是因为不周山是一座神山，越往上，我也虚弱起来，神力也变得若有若无。
　　“神女……神女……”
　　素巧轻声唤我，还未说完，整个人晕了过去。
　　我向她传输神力，可是此时此刻我的神力突然消失了。
　　我的脑袋瞬间空白。
　　现在的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
　　如此下去，只怕不出三日，我和素巧都要出事。
　　我背起已经没了意识的素巧，努力地向上爬去。不周山的天好像是不会黑的，走了那么久，一直都是亮着的。
　　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我现在很想要喝水。疲惫感与饥饿感席卷了全身，这是我很久没有感受到的绝望了。
　　素巧由于太久没喝水，此刻近乎不再清醒。我从腰间拿出匕首，心一横，往自己掌心划破，将血喂进素巧的嘴里。
　　她可千万要平安……三界能否安宁，就靠她了。
　　掌心的血落在了草丛里，一阵风吹来，草晃动着脑袋，在提醒我小心四周。
　　我警觉起来，环顾四周，树上的叶子飘落，被一阵风卷起，围绕着我，迷的我睁不开眼睛。
　　我怀里护着素巧，紧闭双眼。待风散后，再睁眼，已身处一片祭坛一样的地方。

　　我连忙磕头跪拜：“山神大人，小神自神界而来，掌管修神之务。此次冒昧来到不周山，有一事相求。魔族入侵在即，小神奉王母娘娘之命寻找女娲后人。如今女娲后人已经找到，只是她尚是凡躯肉身，还求山神大人点化，让女娲后人归位。”
　　我连续磕了好几个头，山神大人都不愿回应。我着急了，却又无能为力，顾不上掌心伤口撕裂的疼痛，在这诺大的祭坛上留下了狰狞的掌印，不停地磕头乞求：“求山神大人点化，让女娲后人归位！”
　　或许山神大人真的被我感动了，素巧被一簇杏花围绕，缓缓升到空中。
　　素巧缓缓睁开双眼，眼眸幽深，她看向我，朝我一挥手。
　　我的伤口顿时愈合，精气神也好了起来。我站起身，整个人颤抖着，激动地看着素巧。
　　素巧缓缓落下，我缓缓朝她走去。素巧朝我伸出手，我刚想牵住她，她的身后突然一根树枝横穿过来，猛一下刺穿她的身体。
　　那树枝离我就一点点距离，我瞳孔放大，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呆滞在原地。
　　那树枝又猛地抽离她的身体，素巧的眼中噙着眼泪，看向我的眼神充满无助、抱歉……还有绝望。她朝我伸出手，我没有反应过来，她直直往前倒下。
　　我一把接住她，将她抱在怀里，试图施展神力给她治愈伤口，但是怎么也使不出来。
　　“素巧，素巧，我可以救你的，你等等……”我嘴里不停重复着，希望可以让素巧一直清醒。
　　素巧看看我，动了动嘴巴，最终闭上眼睛，没了知觉。
　　“不不不……”
　　她就这么在我的怀里，慢慢地消散。成神的代价，竟是让她烟消云散……
　　“素巧！”我哭喊道，直到素巧在我怀里烟消云散，我怒吼一声。
　　如果神之上还有神，那为何我的命运要被这么愚弄？我好不容易找到女娲后人，好不容易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
　　我躺在地上，慢慢失去了意识。

　　我是被一阵凉风给吹醒的。我蜷缩在马车上，眼角的泪痕都还清晰可见。我将身子蜷地更紧了，女娲后人没有了，神界大乱，人间也会经历浩劫。
　　我的眼泪先是无声落下，随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崩溃大哭起来。
　　我将素巧带来的，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素巧。素巧就这么死在了我的面前，我甚至没办法将她完整地带回家乡。
　　素巧是无辜的，她是唯一一个与这场浩劫本无关的、但是被迫拉入了战争、还为此付出生命的人。
　　我在马车里不知道哭了多久，只有这一辆马车清晰地告诉我，素巧曾经存在过。
　　我的神力已经恢复了，我回到了神界复命，告诉了王母娘娘这件事情。王母娘娘神色凝重，看上去神界战况不是特别好，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缓缓坐了下来，说道：“你也尽力了……”
　　我眼眶微红，问道：“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
　　王母娘娘让我起身，唤我去了她身边：“宜知，万事都有解。”

　　我回到了寝宫。云珩还没有回来，此刻他还在战场上。神魔此战，凶多吉少，我太害怕他出事了。
　　这几天，我都在寝宫里待着，看着池子里的锦鲤，我想了很久素巧的事情。
　　在不周山的时候，明明我和素巧那么脆弱了，但是都没有出事。偏偏素巧成神，最脆弱的时候，遭到了致命一击。
　　我很确定，那是魔族人做的事情。
　　但是魔族人却要选择素巧成神再杀，说明这个刺杀的人很了解神族。只要是凡人，哪怕被杀了，都可以轮回转世，永远可以被找到。而神不一样，一旦被杀，只会灰飞烟灭。
　　可是我寻找女娲后人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知道素巧就是女娲后人的人，除了素巧的亲人，就只有我和王母娘娘。到底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呢……
　　我站起身，决定将这件事情探查彻底。
　　我向王母娘娘请旨，要去前线协助神兵将领。
　　王母娘娘叹了口气：“宜知，飞去不可吗？”
　　我点头，眼底是笃定：“望王母娘娘成全。”
　　王母娘娘闭了闭眼：“罢了罢了。”她挥挥手，“你去吧，记得……平安。”
　　我磕了三个头：“谢王母娘娘！”
　　我起身，毅然决然转身，奔赴前线。
　　成神百年，王母娘娘待我很好，视我如己出，我也早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而今正是三界受难之时，我不能放任不管。我要给素巧一个交代，我也要为这天下苍生努力一次。而且……我不能让我的丈夫，独自面对腥风血雨。

　　我先来了一趟人间，看了一眼素巧的家人。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居然已经六年过去了。
　　这人间倒是还没怎么受到影响，日子过得还行。丞相大人又老了很多。黎祎然当了皇后之后，沉稳了很多。
　　他们还不知道素巧离世的消息，丞相夫人每天都为素巧祈福，还让黎祎然和那些侍卫留意着素巧的画像，如若进城，一定要提前说，好做一桌好饭。
　　我不忍叨扰他们，我不忍心告诉他们素巧已经离世的消息。
　　我施法，让他们忘记了素巧。

　　这一夜过后，素巧在这人世间，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