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管烂尾的神》怪化白猫

39、鬼王新娘1

　　【阴阳分两路，人鬼终殊途。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荒山的密林藏着黑夜的怪物，张牙舞爪的枝丫像是恶鬼的利爪，层层叠叠的挡在前路上，怎么会有地方这样安静？极静之中鸟兽无声，显露出一种无声的可怖……似乎有什么庞大安静的东西降临，吞噬着一切生气，让万物死寂。

　　在这极致的黑与静之中，刺耳的唢呐拔地而起，像是信号，也像是哀鸣，树木簌簌发抖，为这凄厉的长啸让路，一时间锣鼓猛地响起，迷雾深山掀起荒诞的热闹。

　　摇晃的红色，朦胧的红光，粘稠的红血，所有的感官都被铺天盖地的红色填满……奇怪，明明不能发出声音，可是为什么还能听见哭泣呢？

　　是唢呐，是缠缠绵绵欲断不断地唢呐声，声声迭起，如泣如诉。

　　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被抢夺了气运，被剥夺了身份，受到万人唾骂，至亲远离，挚爱憎恶，天地之间，竟然无一处容身之所？

　　这里又是哪里？周围有规律的摇晃着，身体好像那盒子里的糖丸，被摇来摇去，可是碰到周围都是硬而厚的木头……被装在箱子里？

　　不，不是的。

　　摇晃停了下来，外面攸然安静，淅淅索索的摩擦声由远而近，一道屏障被掀开，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

　　“新娘下轿！”

　　身体像个牵线木偶被粗暴的从箱子里扯出来，隔着一层模糊的红布，看见朦胧的影子。

　　黑色的人影层叠在周围，明明看不见他们的脸，却感觉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兴奋的舔舐着尖牙，露出扭曲而僵硬的笑容，像是嗜血的蝗虫，也像麻木的蝼蚁。

　　视线往下，看到自己脚尖，绣花鞋走在血红湿软的地毯上，每踩下去一脚，都感觉有血从绵绵的地毯里漫出来，沾湿鞋尖。

　　好可怕！谁来，谁来救救我！谁来阻止我，不要再往前走了！不可以再向前了！

　　“一拜天地！”

　　啊我的腰！要被折断了！！

　　仿佛是把整个人对折一样，猛的往下俯身。

　　为什么……不跪？

　　惊惧之间，一个疑问忽然出现……为什么拜天地不跪？

　　“二拜高堂！”嘈杂的鼓乐中，唢呐再次拉高一个长音。

　　又是让人从中折断一样的猛烈弯腰。

　　视线内出现两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脚尖悬在地面之上，好像是椅子太高了，没有办法触到地面。

　　“夫妻对拜！”

　　被抓住了肩膀，整个人猛的被转过身去，澎湃的阴气凝聚在身前，强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让人浑身僵硬，周围的东西似乎也被震慑到了，万籁俱静，一双手出现在盖头的底下。

　　“鬼王掀盖头了……”

　　“还没有对拜……还没有礼成……”

　　“鬼王不喜欢……他要吃掉新娘了！”

　　“吃掉吃掉……嘻嘻嘻嘻……”

　　“鬼王生气了！快跑！”

　　“啊！！！”

　　“鬼王不喜欢新娘子！！”

　　“新娘子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吃掉吧……把新娘子吃掉……”

　　苍白修长，属于男人的手，皮肉紧紧的贴着骨头，显露出渗人的黑色血管，里面仿佛有东西在涌动，在手背上不时的鼓来鼓去。

　　他伸手重重的推了一下。

　　新娘子整个人向后倒，盖头落地，视线中黄色纸钱洋洋洒洒而下，像是不散的怨灵，密密麻麻的盖在了身上。

　　这不是喜堂，是灵堂。

　　哀乐四起。

　　铺天盖地的白刺痛了双眼，两行血泪流下，成为这无垠死白中唯一的颜色。

　　啊，好恨，我好恨啊！

　　这狗老天，这该死的命运，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我要啃食你们的血肉，把你们碎尸万段！恶毒的诅咒在心中涌动，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后倒，落入逼仄的小盒子里。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黑色的棺盖缓缓上移，与棺材磨擦，发出让人骨缝颤抖的吱呀声。

　　“送入洞房！”

　　唢呐和锣鼓像是不要命一样疯狂的响起来，随着棺盖的合上，声音减远。

　　……好黑，好安静……

　　……好不甘心……谁能……救救我……

　　……谁能……解脱我……

　　漆黑的房间内，一双眼睛猝然睁开，她猛地吸口气，方才的窒息的梦境真实的让人恐惧，身上的睡衣被冷汗打湿，头发也被粘成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

　　莫无思从床上站起来，她赤着脚，无声的踩过房间的地毯，没有开灯，走进浴室。

　　黑暗里花洒被打开，响起淅沥沥的水声。

　　比起梦境中的恐怖的寂静，这里的安静让人舒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呼吸之间感觉心跳逐渐平复。

　　她擦干净水珠，走出浴室，打开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巨大的卧室之中，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赤脚走上去柔软亲肤，房间的配色是温馨的暖黄，地板和床都是木制的，在灯光的笼罩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

　　房间只有两面墙，另外两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开了一半，能够看到外面黑沉沉的群山。

　　这是一座位于山中的豪华卧室。

　　正在莫无思缓慢地梳理脑子里的信息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无思小姐，先生叫您下去。”

　　莫无思看了眼时钟，半夜十二点钟，下楼？

　　门外的人等了等没有听到回音，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在他的背后，莫无思悄无声息的打开门，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楼下大厅内，一男两女坐在豪华的真皮沙发上，头顶的水晶灯亮的刺眼，客厅宛如白日，被照的透亮。

　　“先生，大小姐在房里不愿意下来。”佣人低着头回复。

　　“胡闹！”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生气的一拍扶手，他虽然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丝毫不影响儒雅温润的气质，此时即使怒意满满，表情管理依旧很好。

　　“姐夫，你就别生思思的气了。”一旁的中年美妇劝说道，“她可能就是贪玩，没有考虑的那么周全……”

　　“是啊，姨夫。”美妇身边的少女应和道，她看起来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年少，穿着鹅黄色的小礼服，画着精致的妆容，似乎刚刚从什么宴会回来，“思思姐和她的朋友们一向是这样的，总是在宴会的后半段自己再找个地方小聚。”

　　“别说了，无论怎么样，在宴会上扔下青岚一个人总是不对的。”中年男人沉稳的说，“她年纪也不小了，为人处世也要学学才好。”

　　“那个……姨夫，有件事情不知道我该不该说……”白青岚怯生生的开口。

　　“你说。”

　　“那个……思思姐的那些朋友吧，我好像听人说……”白青岚吞吞吐吐的，期间看了她母亲一眼，见母亲朝着自己点点头，她才鼓起勇气继续讲，“他们好像私下聚会，会偷偷吸那个……”

　　那个！？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怒火再也压不住。

　　“这个不孝女！！！”他深呼吸一下，吩咐旁边的人，“去楼上把大小姐给叫下来！不开门就把门给我砸开！”

　　“是！”等在一旁的佣人兴奋的应声，转身的时候和中年美妇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然而他刚转身，就见大小姐莫无思站在一层的楼梯口，似乎是刚从楼上下来，站在这里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的眼神沉静，在亮如白昼的客厅中瞳孔幽深漆黑，冷不丁吓人一跳。

　　“啊！”佣人控制不住发出惊呼，一时间客厅众人都看了过来。

　　莫无思放下环胸的双手，向站着墙边的老管家示意：“莫叔，这个人刚才敲了我的门，没有等我回复就先走了，现在又看着我大呼小叫，没规矩。”

　　管家挥挥手，立刻就有人上前把这个佣人带下去。

　　佣人惊慌的朝着美妇看过去，却被对方瞪了一眼，只好垂下头。

　　这一切都被莫无思收在眼里，她面无表情的走到空着的沙发坐下。

　　“这么晚了，父亲找我什么事？”莫无思慢条斯理的说。

　　“思思姐，你也太凶了，刚才那个佣人也没做错什么……你好严厉啊……”白青岚不赞同的说。

　　莫无思看她一眼没说话，然而这样的无视比反驳更让白青岚难受。

　　“妈妈……姨夫……”白青岚委屈的看向在场两位长辈。

　　美妇又和女儿一起，把求助的眼光投向中年男人。

　　男人打量了一下莫无思，见她神志清醒，皮肤白皙健康，似乎并没有沾染到什么东西，他舒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满的训斥几句。

　　“思思，你的脾气要改改了，别再这么任性。”中年男人皱眉，“还有那些朋友，少跟跟他们混在一起！”

　　“父亲找我什么事？”莫无思再次问了一遍。

　　“你今天怎么把青岚一个人扔在宴会上，你知不知道她差点被人欺负！”莫父严厉的说，“身为姐姐，你应该保护好她才对！如果青岚出了什么事，我要怎么向你母亲交代！”

　　莫无思转头看向白青岚，视线从上到下过了几个来回，说：“她在哪里受欺负了？受谁欺负了？”

　　白母闻言立刻抱紧女儿，祈求的目光看向莫父，展现出一个母亲为了怕再次伤害到女儿的贴心和保护。

　　白青岚也非常配合的抱住母亲，浑身颤抖，细眉轻蹙满脸后怕。

　　“你还敢提！？你是没有心吗！？”莫父捂住心口叹气，“我怎么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白青岚你好奇怪啊。”莫无思开口，“你说有人欺负你，是谁，在哪里？把名字报出来，我给你去出气。”

　　“你放才还说我和人私下吸东西？听谁说的？和谁吸？在哪吸？”莫无思问，“我一个个问，一个个起诉。”

　　她看向僵在白母怀中的白青岚，“我有心，也会伤心，你造谣，我澄清。”

　　“我……我不是……我没有……”白青岚发出抽泣的声音。

　　“姐夫！”白母眼眶发红，想着莫父祈求道。

　　“思思，你别老是这样为难青岚！”莫父皱着眉责备。

　　莫无思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白青岚没有收到邀请，自己巴巴去宴会，全程贴着我，想要认识那些二代公子哥，我都回家了她也不愿意走。”

　　“现在已经半夜十二点，我九点回来，都睡过一觉了。”她说，“你又为了她们一面之词把我从楼上叫下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训斥。”

　　“到底是谁在为难谁？”莫无思条理清晰的反问，“你说青岚出了什么事，你要怎么向母亲交代，我才是母亲的女儿不是吗？”

　　“在自己家睡觉还要被佣人敲门吵醒，听人颠倒黑白的污蔑自己的吸脏东西，我这个莫家的大小姐，好可怜啊。”

　　确实奇怪！白母面上没有表情，内心却惊骇非常：莫无思，怎么忽然这么清醒！？

　　莫父听到她这长篇大论，一时也没想到怎么反驳，顺着她的话思考，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看向还躲在白母怀里的白青岚：“青岚，你别哭，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呜呜……姨夫……我……”白青岚说不清楚。

　　“我后面虽然没有在场，但是现场的人我都认识。”莫无思说，“你只需要说，我一个个去问，一个个去求证。”

　　白青岚僵在原地，并没有人在宴会上欺负她，只是无视她而已。

　　她明明也参加了宴会，还特地打扮的那么漂亮，那些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却不把她看在眼里。

　　有时候，即使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也充满了让人生气的轻视。

　　这个莫无思，明明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假装看不见，自顾自的和她那些朋友聊天。

　　我明明是你的亲表妹不是吗！？为什么你不帮我！？

　　莫无思平时如果被这样叫过来对峙，她肯定暴跳如雷，和莫父大吵一架，然后白青岚和白母就能从莫父那里获得一些好处补偿。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莫无思异常的冷静，思路清晰的吓人，她没有纠缠一些细节，而是直接让白青岚说出具体的人，她去解决问题。

　　相比较下来，反而显得白青岚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