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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喜欢主动 ...

  •   柯跃尘忽然发现,他妈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在身上。
      说好的知子莫若母呢?

      不过也难怪,父母那代人没有同性恋的概念,他们只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得同性之间也要避嫌的道理。

      “我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

      “你这孩子真是......”

      任妈妈在一旁喋喋不休,柯跃尘也不再接话,并且用碗遮住脸,做闷头扒饭状。

      安静片刻,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的时候,易垒却突然出声。

      “之前不是一起睡过吗?”

      朗朗乾坤,丝丝下扣的风里带着酷热的暑气,柯跃尘却觉得毛孔里透着冰凉。
      而大少爷放完石破天惊的一枪后,便专心喝起碗里的汤,沉默着作壁上观。

      面对鸡零狗碎的烂摊子,柯跃尘不得不打起精神厚起脸皮,把在易垒家过周末的事跟爸妈讲了。
      删繁就简了点不必要的内容,添油加醋了些心酸与无奈,最后凭借巧妙话术,成功将大少爷“扫地出门”,送去外面住宿。

      午后的公交车如同烈日下的蝉鸣,行驶得暴躁且焦急,五六站后停在一条栽满银杏树的小路上。

      此地清雅幽静,鸟语花香,既有通往各大景点的公交线路,又有经济实惠的特色菜馆子,外地人就算只身前来,也有打发和消遣。
      柯跃尘给易垒挑的酒店就在于此,他之前在这个酒店打过零工,与前台的卷发妹相识,等待的间隙,俩人用扬州话攀谈。

      预付完一周的房钱,柯跃尘带着易垒直奔指定楼层的指定房间,刷卡,进门,关窗,开空调,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
      做完这些他去卫生间冲脸,顶着一脸水渍,抬头便先吓了一跳——易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正从镜子里觑着他的脸。

      目光幽暗深沉。

      对视几秒后,那人瞥了眼洗漱台,然后二话不说,把柯跃尘抵在促狭阴冷的墙壁上。

      墙壁是凹凸不平的石块,硌得后背隐隐作痛,柯跃尘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箍住手臂,无法动弹。
      那人往前一步,靠近了,整个人倾身压上来。

      “你对这里很熟?”

      逼仄的空间里,除了急促的呼息声,便只剩淅淅沥沥的水流声。

      柯跃尘艰难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水沿着下巴滴到胸口上,有点凉。

      “为什么?”

      “之前常来......”

      “打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人已经闭上眼,将头重重抵在墙壁上,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跟谁?”

      大少爷自打午饭后就脸色就不太清明,一路上也不讲话,此情此景,柯跃尘稍加联想,不由得慌了神。

      依着自己的思路,他立刻答非所问道:“我不是不想让你住我家,而是家里没有空调......”

      话音未落,一双眼睛便直直地投射过来,其中似有希冀,却又参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愣怔的几秒间,柯跃尘从镜子里瞥到洗漱台的角落陈列着形形色色的成人用品,大脑在一瞬间冷静下来。

      “为什么对这里熟悉”,“跟谁经常来这里”,原来大少爷把他当成诱拐纯情少女来开房的下作混蛋了!
      天地良心,活了二十岁,他连女孩儿手都没摸过几回,那人竟然把他想得如此无耻、龌龊、污秽不堪!

      “姓易的!”

      柯跃尘大吼一声,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从对方掌中挣脱出来的手,握成一只紧而有力的拳头,挥舞到那人身上。

      “你给我听好了,老子来这儿是打工!上班!工作!不是你想得那些狗屁倒灶的事!老子行的正坐的端!你再敢这么想我你就......”

      “你就怎么样?”易垒抓住他逃脱的那只手,饶有兴致地问。

      我就把你摁在床上,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然而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咽了回去——男人摁男人,实在不合适——于是肚子里的话便转化成悲愤的拳头丢在那人身上。
      结果却换来大少爷的以德报怨——那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就算了,居然还打开背包,给他倒出来一大桌零食。

      拳头立时不硬了,柯跃尘一边把甜滋滋的威化饼干塞进嘴里,一边不免遗憾地想,如果大少爷是个小姑娘,那该多好啊。

      晚上八点过,黑夜中的乡村宁静平和,偶有犬吠,而蜿蜒的运河大桥却灯光璀璨,旖旎异常。
      柯跃尘站在桥外侧不算宽阔的平台上,面朝河水,半倚栏杆,随同而来的自行车则被他架在桥上。

      夏夜的晚风里有船只过往留下的柴油味,有尚未消散干净的鱼虾味,细闻,还有路过行人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这是属于运河之畔鱼米之乡特有的味道。

      平常因为打工的缘故,柯跃尘都是自己带晚饭去超市解决,他爸妈则在家清理中午的剩菜。
      家里情况特殊,父母两个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体力健壮的正常人,所以柯跃尘会尽量在三餐的时点,陪在他们身边。

      他给易垒在酒店附近找个了口碑不错的家常菜馆,热腾腾的饭菜上了桌,可一听说他要走,那人立马不乐意了,硬是把几个菜打包了跟他回家。

      太黏糊了。

      中午粘着他坐车,饭后粘着他洗碗,酒店里粘着他吃东西,晚上粘着他回家。
      再加上自打见面,大少爷脸上就总飘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柯跃尘直觉易垒心里有事。

      是被易建业教训了?
      还是转专业的事出了岔子?

      个中缘由不得而知,所以他便想到带大少爷来河边散散心,吹吹凉风,看看夜景,因为他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时常这么干。
      尽管此刻大少爷看起来并不伤心,并且十分艺高人胆大地坐在栏杆上,两脚还悬着空。

      “你不在的时候,他们怎么生活?”易垒问。

      “街坊邻居轮流帮忙买菜。”柯跃尘说,“我爸负责做饭。”

      柯爸在镇上一家小卖部里帮人看店,店面离家不远,一来可以补贴家用,二来方便照顾柯妈。

      易垒微微颔首,他在酒店洗了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新衣服,此时衣服被晚风吹拂,像面旗帜一样卷在身上。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伸直双腿,翻回到桥面上,同时朝柯跃尘伸出手。

      脚下传来船只的鸣笛声,悠长而深远,柯跃尘有些茫然地接住:“这就回去了?”

      “换个地方。”

      “去哪里?”

      两人隔着栏杆面对面站着,易垒的目光越过他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要这么亮。”

      自行车被扔在原地,帽子还在车把上摇晃。
      他们一路往桥下走,走到灯光渐行渐远,走到月光在身上投不出半点影子,走到高高的芦苇荡完全遮住身形,一直走到水汽弥漫的运河堤上。

      眼前是昔日里繁忙的大运河,此时河上没有船,水面乌沉沉的,唯有一轮月亮的影子模糊在水中,不似桥上那般潋滟。

      黑暗像是易垒的保护色,他安安稳稳地在台阶上坐下,跟着点燃一支烟。
      柯跃尘却有些累了,尽管有人陪着,但这一路走来依旧费心费力,。

      “你明天什么打算?”他用双手撑着下巴支在膝盖上,语速很慢。

      “你呢?”

      “得上班,大概没办法陪你。”

      并非柯跃尘不想请假,而是超市这阵子做活动,生意火爆。
      暑期零工本就不多,加上酷暑走了一批,人员实在周转不过来,就连今天请假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如果你真想出去玩,我可以叫朋友......”

      “不用。”易垒轻声说,一团缥缈的白烟自口中缓缓而出,“我陪着你也是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柯跃尘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然而不等他开口,易垒又问:“上班很累吧?”

      “还行。”

      “你瘦了。”

      “有吗?”

      “有。”那人笃定地说,“看上去瘦了五斤。”

      柯跃尘半信半疑地起身,就着零星的月光打量自己。
      他平时不太关注体重,此地光线昏暗,连易垒的脸都看不清,自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少爷的眼睛莫非是杆秤?
      不用摸不用碰就知道他瘦了几斤?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人也从台阶上站起来,转身面对他。
      隔着极近的距离,柯跃尘发现易垒换了烟——这次的烟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闻上去相当提神醒脑。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急需来上这么一口。

      易垒吐着烟圈反问:“你会抽烟?”

      “不会啊。”

      “哦——”那人拖着长长的尾音,将夹烟的手往身后一提,宝贝似的,“那不给。”

      柯跃尘直接扑了上去。

      他知道这么做纯粹不讲道理,但易垒今天的态度让他有恃无恐,并且大少爷明显早有防备,非常狡猾地后退了一步。
      于是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两人就跟老鹰捉小鸡似的,在长长的堤坝上,十分默契地保持着你进一步,我退一步的战略步伐,仿佛沉浸在一场没有旁观者的游戏里。

      然而游戏得以长久进行下去的前提,是参与双方实力相当,势均力敌,一旦其中一方主动认输,游戏随即停止。

      但柯跃尘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他追着那人手中的火光,自投罗网般扎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跟着那火光便灭了,变成一双手臂,环上来,抱住他。
      这是真切无比的肢体接触,身体顷刻间被绵密的体温包裹住,像笼在一张温柔的网里。

      易垒深吸一口气,跟着换了姿势,轻轻托住柯跃尘的头,把他的下巴抵在自己肩膀上。

      黑暗中,是他缓而又缓的吐气声:“让我抱一会儿。”

      柯跃尘的耳廓被这柳絮般的声音轻拂着,凉凉的,有点痒。
      他喉咙发紧,手里好像握着只蚂蚱,正顶着手心,突突地跳。

      “怎么了?”

      “我有话跟你说。”

      鼻子里尽是那人衣服上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果香,柯跃尘轻轻地吸气,慢慢地吐气,不厌其烦地闻着。
      他喜欢这个味道,不知是否跟眼前这个人有所关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于寂静中无声。
      易垒始终没有开口,柯跃尘耐心地等待着,不过片刻,眼皮先不合时宜地跳了一下。

      他手机响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似一道闪电,将融为一体的二人硬生生劈开——易垒放开怀抱快速退到一边,柯跃尘则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
      可一听到田恬的声音,他又不免紧张起来,想起上次因为她的出现而导致的不欢而散。

      还好易垒已经老老实实坐下了,火光一闪,又在点烟。

      至于田恬说了什么,柯跃尘完全没在意,只在最后听到对方支支吾吾地问他,愿不愿意做她男朋友。
      拒绝过很多表白的柯跃尘,知道如何在不伤害自尊的情况下,让对方死心。

      这次也不例外。

      速度快到挂了电话,易垒的那支烟还叼在嘴里没抽完。

      “为什么拒绝?”那人问。

      经过刚才那几遭,柯跃尘不困也不累了,说话时字正腔圆,显得特别认真。

      “因为我喜欢主动。”他慢悠悠地在台阶上坐下,“喜欢的人我自己追。”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河水拍打堤岸和火焰燃烧卷烟的声音。
      一个潮湿而缓慢,一个干燥而迅速。

      “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

      柯跃尘转头看向火光后的面庞,那人的神情却已淹没在熄灭的烟头里。

      “没什么。”易垒的声音被烟熏得很是干涩,“你瘦了不止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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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最近瓶颈期,更得慢了,勿怪勿怪~写得慢但不会弃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