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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你疯了?”唐昀拧眉看着她,厉声呵斥:“这件事轮不到你以身试险。”

      “唐景明。”徐霁云念着他曾经的名字,一字一顿,不卑不亢,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

      她说:“这件事起因在我,到了现在,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缩在这里靠着你的保护,可那些锦衣卫呢?沈渊重伤,李子庚前程未卜,我怎么敢独善其身?”

      “他们是什么?”一句话出口,唐昀忽然愣住了。

      他本来想说,君君臣臣,本就是臣为君死,有什么不对?可是话到嘴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徐霁云都曾经生活在那个平等的时代里。

      “他们是人,和你我一样的人。”徐霁云迎着他的目光微笑,“没有谁该为了谁牺牲啊。”

      叹了口气,她又说:“我不相信你不清楚,这件事由我出面是最快的解决方法,可你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危,不惜延误西南军情,还拖着这么多无辜的锦衣卫手上,我于心有愧。”

      闭上眼睛,唐昀语调沉痛:“你就不考虑,如果有意外该怎么办?”

      徐霁云洒然一笑,豁达到让人害怕的地步,说:“那也是我的事,又何必连累别人呢?”

      唐昀彻底沉默了,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正是因为太理解。

      他太清楚他的小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冷静又善良,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这样的平等观念与善良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犹豫,徐霁云倾身握住他的手——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君王的手,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痕和厚厚的老茧。

      一种名叫愧疚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潜滋暗长。

      “景明,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们每个人都要有每个人的担当,你是这样,外面的锦衣卫也是这样,我不能一直被你们庇护。”

      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既然这么大费周章,恐怕暂时还不想要我的命,所以,你放心,我可以的。”

      “好,我答应你。”唐昀听见自己如是说,短短几个字,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道理谁都明白,但只有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进退两难。

      “那你打算怎么办?”唐昀的声音很艰涩。

      徐霁云垂下眼睛,朱红色的蜡烛静静燃烧,半透明的蜡油在摇曳的火光下滴落,像是一滴极尽挣扎的血泪。

      “李氏现在在哪里?”她轻声问。

      唐昀低下头:“就在赵府门前,说什么要是不赔她钱就不走,你要去找她?”

      “对,现在就回去找李氏自投罗网,然后静观其变。”徐霁云咬了咬唇,说:“现在就走吧,再留也没意思。”

      唐昀看着她清瘦的面庞,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云,你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呢?就像这个世界无数的达官显贵那样,以天下万姓为奴婢,心安理得地踩在天下人头上。

      他平常最恨这样的人,也最见不得这样的官员,总是恨不得他们再公忠体国、清正廉洁一点,可真正碰到了这样的人,却又恨不得她自私自利,真是奇怪。

      他沉吟片刻,还是把玉扳指取了下来,说:“这个扳指,是我的信物,见之如见天子,你拿着,以防万一。”

      徐霁云接过来,努力眨眼不让泪水滴落,接过来扳指贴身放好,强笑道:“好,我知道。”

      “我会吩咐锦衣卫暗中保护,遇到危险,千万不可逞强。”唐昀犹不放心,细细地拉着她的手嘱托。

      徐霁云有些无奈地听着他絮叨,总觉得眼睛莫名其妙有点酸,于是匆匆打断他的话,闪下温暖的狐裘披风,连告别都不曾,就独自走向了黑夜之中。

      等她走到赵府门前,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寒风凛冽,卷起她单薄的衣衫,大概正是前世地理课本上学的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还没走到近前,远远地就看见李氏衣衫褴褛地蜷缩在赵府大门旁边的墙根底下。

      “娘。”徐霁云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

      李氏枯树皮一样沧桑干瘪的眼皮掀了掀,扫了她一眼,惊的几乎跳了起来,浑浊的眼睛本来朦胧着,这会儿也变得清明。

      “怎么是你?”李氏尖叫,活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

      徐霁云没说话,垂下头掩饰住眼底的情绪,悄悄握紧了藏在怀里的扳指。

      李氏看她不言语,伸手就要去拧她的胳膊,骂骂咧咧地说:“跑跑跑,我让你跑,这几天死哪去了?”

      不过不消片刻,她就转怒为喜,冷哼了一声:“不过你回来的正好,这里就是赵老爷的府邸,把你卖进去,你弟弟就有救了。”

      徐霁云心里不屑,面上却不显,学着原主在李氏面前的样子缩了缩脖子,诺诺连声。

      李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她走到赵府的大门前,把门拍的震天响。

      才是日出时分,但街上已经有了稀稀疏疏的行人,听到动静也都来围观,约莫是昨天看了一番热闹,今天过来追“连续剧”的。

      门房不堪其扰,拎着一条棍子出来驱赶。

      李氏也不管别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谄媚地把徐霁云往前一推,道:“这是我家丫头,之前说好了要给老爷当姨娘的,现在回来了,您看看,您看看。”

      门房瞟她一眼,微微带着不屑:“昨日府里进了贼人,我们家老爷被贼人所伤,谁也不见,更别说买人卖人的事了。”

      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打量了徐霁云一番,又啐了一声说:“可不能是这个祸害妨克的吧?别没得让我们也粘上晦气。”

      徐霁云依旧垂着头,冷眼观察着四周的变化,自动把门房话里的主观色彩过滤掉,大概就是昨天黑衣人那件事,看来他们之前是受了黑衣人的胁迫,现在黑衣人被抓了,也就不牵扯这件事了。

      想到这儿,她装作不堪受辱的模样捂住脸,挤了两滴不太真心的眼泪出来,哽咽道:“娘,赵府也不要我,可咱们之前不是跟张婶子都说好了吗?”

      仿佛是无意之间,她点出了这个已经被李氏抛诸脑后的名字。

      救子心切的李氏果然是恍然大悟,也不再和门房纠缠,粗糙的手一把扯住徐霁云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骂:“对,那个贱人答应的,我找她去。”

      徐霁云被拉得一个踉跄,好悬没在地上栽个跟头,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人群。

      谁也没注意到,在一旁围观的人群里,两个微服便装的锦衣卫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张婶子真不愧是此地根基最为深厚的人贩子,单从居住的位置上就能窥知一二,赵府是富商大贾,府邸的地段也自然繁华,而张婶子住的地方就在赵府附近,可见其财力。

      只不过在这么富贵的地方住着,前来开门的张婶子却满脸愁容,眼底的乌青即使盖了厚厚的脂粉也依旧挡不住。

      当然,这样的情况在她看到徐霁云的那一瞬间就变了,似乎是如释重负,又似乎是喜出望外,抓住徐霁云的速度比李氏还快。

      徐霁云直觉这里面有鬼,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真相,耳边听得李氏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也没有重点,终于忍无可忍,先发制人。

      “张婶子,赵府的人嫌我晦气,不愿意要我,您人脉广,看看能不能把我介绍到别的地方,我弟弟的官司明天就要升堂了,这要没钱,可怎么办啊。”

      说完,以手覆面,泫然若泣,好不可怜。

      李氏的话被打断,脸一下就拉了下来,不过见徐霁云说的话在理,也顾不上跟她计较许多,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您帮着想想办法。”

      张婶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十五两银子,除了赵府,你也不看看哪家还给得起。”

      徐霁云冷眼看着,这个张婶子表面上这样不屑又为难,但一双眼睛却紧紧粘在徐霁云身上,好像是生怕她再跑。

      既然如此,那我也诈一诈你。

      徐霁云眼珠转了转,委屈巴巴地说:“既然您也没办法,那我跟娘只好先走了。”

      话是用来诈张婶子的,李氏却先跳了出来,指着徐霁云鼻子骂:“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帮你弟弟。”

      扭头对张婶子更加谄媚地笑:“您想想办法,能卖多少卖多少,我求求您,求求您了。”

      说完,膝盖一弯,竟然直接要扯着徐霁云跪下,哪里还有昨天在赵府门前撒泼打滚地嚣张气焰。

      张婶子也不推脱,心安理得地受了李氏一跪,很善解人意地说:“我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不过你要是急着用钱,我先给你十五两银子垫着也不是不行,不过前提是,她要留下。”

      张婶子涂着猩红蔻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徐霁云脸上。

      李氏欢天喜地地应下,从张婶子手里接过了十五两银子,连头都不回,就急匆匆地朝着县衙的方向飞奔而去。

      她这一走,只剩下张婶子和徐霁云两个人面面相觑。

      徐霁云怯怯地抬头,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问:“张婶子,求您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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