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包前任的千层套路》回风许

59、混球

　　“什么意思？”洛溪直觉她话里有话，“他对你做过什么吗？”
　　不是玩笑的威胁，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皱了皱眉，倏地想起有阵子陆际远和Vickey走得很近，当时她还隐约吃过醋，后来猜到是陆际远早她一步知晓Vickey动手脚的事……

　　险些被遗忘的细节像蛇的信子，吐出一截又缩回去，反反复复似乎在躲猫猫。
　　洛溪一整夜保持高度运转的大脑和精神力钝钝地撞在一块，发出怦然巨响，回音在身体里四处流窜，她立在原地，感觉全身被一个玻璃罩着，密不透风的轰隆声如雷响。

　　第一次撞见他俩夜会的那天……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来着……
　　在她回到房间时，好像闻到过什么……

　　是……

　　操作台前Vickey打开了一瓶精油，吸取后滴在试香条上闻了闻。
　　血橙的味道迟半步飘进洛溪的鼻尖，她不由得动了下，霎时间那个像鬼影般抓不住的气味在脑海里显出了原型。
　　是……是！

　　如同几千块拼图的最后一张被找到，电光火石间她终于意识到了那天的不对劲在何处——酒店的果盘缺了一角。
　　少了一种水果后，整个盘子的形状平了许多，难怪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际远房间的果盘是完整的，她在床头柜上见过，比她房间的要满。
　　所以是……是她房间里的橙子被拿走了！

　　或者说，是橙子被“用”过了。
　　所以她进门时会闻见不属于房间的味道。

　　“他用橙子对你做了什么？”女生受伤的脸和橙子放到一起比对，脑海中Vickey摘下口罩，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
　　她整张嘴都红肿暴起，没有破皮但惨不忍睹，以至于不得不藏起来，谎称过敏。

　　Vickey被她问得一愣，有明显的逃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肯说。

　　不说也不要紧，洛溪想，事已至此，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影响。
　　好个陆际远，原来说他是“伪君子”都算是褒奖了，这人分明是“刽子手”才对！

　　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大受冲击，脚步踉跄推开了门，下了几层楼转过一个弯，心事重重一抬头先看见了厨房里的身影。
　　陆际远？！

　　倏忽间一个没注意，洛溪脚下踩空摔了下去——但没有栽得太惨，方铭恰好出门，见状一个健步上前险险拽住了她，身体像布袋子在楼梯口打了个转，改变方向摔到了身后男人的怀里。

　　两人一同栽倒在地。

　　“小溪你没事吧？”方铭忍着疼把人扶到楼梯上坐下，“有没有哪里磕到？”
　　他当时的角度看不到洛溪的脚，拜尚可的运动神经所赐，只能靠身体反应伸出了手。

　　洛溪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像有根铁杵穿过皮肉不断抽在骨头上，尖锐的痛感在脚腕的一侧突突跳着。她捂着那处，额角青筋浮起，呼吸都费劲，更无暇去回答方铭的话。

　　一直缓了有好几分钟，等那阵痛意缓缓褪去她抬起头，却没防备撞进了男人的眼。
　　陆际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弯腰正站在她面前。

　　洛溪第一反应是转过视线，一点一点，最后停在一个完全看不到他的角度。

　　方铭和她离得很近，表情担心：“怎么样啊，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崴脚不是小事，不及时检查有很大可能会变严重。

　　他是学院运动会的主力军，活动受伤也算是常见了，当即便走到她前面蹲下了身。

　　陆际远被逼退了两步。

　　“上来我背你，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下，很快就好。”
　　身后洛溪没动，不知道在等什么。

　　方铭慢半拍地看向陆际远，濒临灭绝的眼力见骤然回光返照，意识到这事儿他来似乎有些不合适。
　　“哎哟我给忘了……”他懊恼地说，“要不让小远背你去？”

　　说着就要起身，但就在他话音落地的同时，洛溪一手撑着楼梯扶手站了起来，下一秒直接趴在了他背上。

　　方铭赶紧接住，惶恐地看了看一边的陆际远。
　　脸色不太好看，仔细瞧，黑眼圈也很重。

　　完了，不会是杀气侵体吧？

　　“麻烦你了。”洛溪说着，两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走吧。”
　　陆际远像个局外人，脚步微动知趣地让开了路。

　　方铭顶着他要水淹客栈的怨念，背起洛溪，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弥陀佛，姚乡有没有翻版法海能来收了这个妖孽？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爱情里的牺牲品啊！

　　阿豪混混沌沌滚到餐厅的时候也被姓陆的吓到了，冲天的怨气快把厨房污染了。
　　“怎么是你在做早餐？”他揉揉惺忪睡眼，扑到告示板前，“今天不是方小铭吗？”
　　“他去医院了。”陆际远把面条盛进碗里。

　　“番茄鸡蛋面？不错啊，挺香的。”阿豪“哈哈”笑了两声表情忽然凝重一收，“不是！不是面的问题，他去医院干嘛？他咋了？”
　　陆际远不想回答。

　　“啊？怎么没人来说呢！他一个人去的啊，你怎么不叫我呢？”
　　叽叽呱呱，吵死了。
　　陆际远耷拉着眉眼，悲喜不定地看着他：“……是带洛溪去的。”
　　“啊！”阿豪嚎的声音更大了，“洛溪咋了？怎么没人来叫我啊？”

　　到底叫你要干嘛啊？
　　陆际远冷冷地望着他，缓缓眨了两次眼才顺利地把话说了下去：“洛溪崴到了脚，方铭带她去拍个片子。”
　　“严重么？”阿豪绕到另一边，像个小蜜蜂嗡嗡嗡。

　　陆际远心说我怎么知道，她离我八丈远，端午还没到呢防我跟防五毒虫似的。
　　“不知道，”他说，“应该没什么事。”
　　“那怎么没人来叫我啊？”

　　陆际远：“……”
　　“哥你去问问乔姐她们好了没，面再放容易坨了。”
　　“哎行。”

　　人总算打发走了。
　　陆际远盛面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一根一根的在锅里划拉来划拉去，细细的面条似有千斤重，压得他提不动手腕。
　　哪家厨子像他这么干活，一早上不见得能做出第二锅早餐，早被开除了八百回了。

　　划完最后一根，捞无可捞。
　　筷子顺手往锅里一扔，陆际远有气无力地撑住了料理台，手心贴着冰冷的台面，慢慢握住、收紧，青筋在手背浮现，连动手臂的肌肉线条，往上，是男人颓丧的脑袋。
　　他垂着头，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砸进锅里。

　　开了他吧，反正他也不想干了。

　　别人追姑娘一追一个准，恋爱循环；他来来回回折腾四年，反倒把人折腾走了，失恋循环。
　　陆际远吸了吸鼻子，轻轻咳了声把情绪收拾好，端起了面碗。

　　Vickey率先下来了。
　　她和陆际远算是很不对付，彼此都有对方最见不得人的把柄，因此无第三人在场时基本当对方不存在。

　　但Vickey能这么快下来不是赶早饭的。
　　“洛溪呢？下楼前不还好好的么，阿豪怎么说她去医院了？”

　　陆际远头都没抬，平静地说：“关你屁事。”
　　Vickey看了眼摄像：“……你有病吧？”
　　“我说错了？”他瞧着她，大喇喇的，“你不是最盼着洛溪出事的吗？她受了伤你应该第一个庆祝啊，需要帮你去买两箱鞭炮吗？这里不禁烟火，大街上就能放。”

　　Vickey气得不轻。
　　“你别把所有人都看得那么肮脏。”

　　“呵……哎哟，”陆际远煞有介事地赞叹道，“立牌坊啊，钱哥给了多少好处把你招安了？怎么几天不见乖得像条狗？”
　　他说这些话时表情都没变，和平常的状态无异，所以割裂感很重。连见过他最不堪一面的Vickey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然而下一秒，姿态端正的陆际远被泼了一脸橙汁。
　　桌上的六个杯子立刻清空了一个。

　　男人头都没偏。他闭了闭眼，抬手抹掉眼眶边的水渍，发梢、下巴上沾了橙子的果粒，黄澄澄的液体顺着脸侧滴入衣服和脚下的地板。
　　“怎么，你这是在怀念橙子的味道么？”他冲人抬了抬手，挑衅地扬起一边的眉毛。

　　乔蔓和阿豪刚下来就看到餐厅这一出大戏。
　　Vickey“砰”地把杯子摔到地上，在碎裂的玻璃声里破口大骂陆际远。
　　“王八蛋！活该洛溪不要你！”

　　她转身跑出了门。
　　陆际远站在原处仰起头，一身狼狈地看向楼上的两位，朗声打了个招呼：“早啊。”

　　乔蔓和阿豪没应声，暗地里交换了下眼神，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莫名和惊恐。
　　最后一天了为什么这两位也干起架来了？

　　为了洛溪？
　　乔蔓算知道一点这里面的猫腻，也拿不准，只能在陆际远路过他们上楼回房间时把人叫住。

　　“你怎么没陪着洛溪去医院？”

　　洛溪有事，不论大小，陆际远不跟着，太反常了。
　　换做他在竹山那德行，不亦步亦趋地跟到床前做“孝子”一律都按有问题处理。

　　“姐你不是听见了么？”脚步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上走，陆际远的声音也跟着距离飘远。

　　“她不要我了。”
　　洛溪不要他了。

　　——明明几天前还好好的，她还说要带他去看心理医生。陆际远生怕洛溪嫌弃他，努力做着心理建设，想证明自己是一个正常人。
　　不粘着她，不缠着她，给她基本的社交空间，学着其他人的方式，拉开距离，正好用来藏匿他的自卑。

　　但现实却像上次他们一起在飞机上看的那部电影——男的对女的很好，女的也喜欢上了男的，然后她用爱救了他，于是男的不要她了。

　　最后女的死了。

　　陆际远此生唯一喜欢过的人也不过就一个洛溪。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对她好，顺着对方的心意改变、修正、寻找正轨，把自己弄得都不像自己了。

　　然后不知怎么的，洛溪就不要他了。

　　他和女主角一样，也死了。死得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