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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真心 ...
文卿在床上躺了三天。
婆子们给她上的药很好用,伤处已经结痂长出了新肉皮。
她知道这是谢裴宗给的药,她用过。
经过这几日下来,她已经没有刚回来那会那么想死了,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活。
怎么活?她当过乞儿,知道脱离家族,一个人会有多难。
小时候还能跟野狗抢食,在老乞丐的保护下苟且偷生。现在呢?就凭她这张脸,流落在外恐怕只会更惨。最终会沦落成什么样,她心里有数。
这世上给女人的路太窄了,她该怎么走?
不想死了,但求生欲也不强。
新红见她呆坐着,给她倒了一盏茶。
文卿沉默了三天,唯一开口说的一句话就是把新红要来了。
新红的头发被发疯的茹姨娘绞断了,狗啃似的堆在头上,脸上都是抓伤,耳朵扯裂了。沾了文卿的光,得了伤药,也包扎了。
“小姐,我听前头屋伺候的梅儿姐说,徐二公子昨儿来了,他是来求亲的。但是被大夫人以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给撵出去了。徐二公子在府门外待了许久不愿离开。一直求情。后来徐家人赶来,给抓回去了。”说到后面新红的声音就小了。她实在不愿见小姐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想说点什么逗她开心。她以为文卿在意徐二的态度,可说了后才意识到,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图惹人伤心。
主仆俩个相对而坐,无言发呆。
婆子进来通传,急匆匆,神色慌张,说是谢公子到访,有话要亲自问二小姐。
新红吓了一跳,从床上蹦下来,进来几人给文卿梳头的梳头,穿衣裳的穿衣裳。新红被挤到一边去。
新红隐约意识到了些什么,既为文卿即将迎来命运的转机而感到高兴,又为二小姐和徐二郎无疾而终的姻缘感到惋惜。
文卿曾私底下同新红浅聊过她对未来的打算,说是如果她能嫁给二郎,别的可以不要,一定要她做陪嫁,带她去过好日子。
新红从不怀疑二小姐对自己的好。
因此当谢裴宗过来的时候,她大着胆子偷偷抬眼瞧他。
会是二小姐的……良人,吗?
婆子嫌她不懂事,一把将她扯了出去。
屋内只剩谢裴宗和文卿。
文卿被穿戴好,摆好姿势坐在床侧,谢裴宗进来的时候,她没行礼,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谢裴宗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了,姿态略有些慵懒的散漫。他就是这样,越是带着目的性,面上越装作无所谓。如此,即便被拒绝,也不会伤了颜面。洒脱的仿佛万事不过心。
浓密的头发挽了个斜髻,乱七八糟的插了一堆首饰,恨不能直白的写上家里对她很宠爱这几个大字。也不顾她尚在病中,估计坠得头皮都疼。身着一袭乳白色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美是极美的。不过好像,衣裳并不十分合身。
谢裴宗了然一笑。
一直没人说话。
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咳咳。”谢裴宗假装咳嗽了声,不自在的换了下坐姿:“可好些了?”
文卿眉头都不动一下。
谢裴宗牙疼。
“今日我就要走了。”
他等了等。
行吧,反正这里也没旁人,我就不装了。
“你我之间的事,虽然错不在我,但好像也只有我能负责。我许你一个心愿,只要我能办到。你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懂得都懂吧。
昨晚他又做梦了,梦到京城来了信,他娘身子不爽利,让他回去尽孝。
不爽利是不可能的,逼他回去相亲才是真的。
他索性送上足够文家脸上有光的聘金、币帛等物,将文卿给直接带回去了。有钱就这点好,办事容易。
娶妻的好处有哪些呢?至少,再不会有没完没了的相亲宴等着他了。
归途中,他又发现了娶妻的另一桩好处,他的新娘子手艺很好哎。
今早醒来后,还在用早膳,忽然接到京城来信,他娘果真给他来信了。借口都没带变的。
谢裴宗迷茫了三天的踌躇不定,似乎找到了答案。
也许他的梦就是对他终身大事的启示?
不然怎么这么凑巧。
一个梦还能连续播放的?
谢裴宗决定了:“去文府。如果她愿意跟我走,带她一起。”
说完后立刻意识到暴露了心意,找补道:“她一个小姑娘,出了这样的事,我不负责,她就太可怜了。”
喜来嘿嘿一笑:“公子,您就是见色起意。”
一句话,成功让谢裴宗将他留在了驿馆。
喜来一颗狂热八卦的心,想去看热闹都不行,郁闷的抱着房梁柱子喊娘。
来送信的人是武吉,忠心憨愚,谢裴宗让他看住喜来,就算他要上茅房,武吉也绝对跟前跟后,闻屎臭都赶不走他。
*
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谢裴宗从来时的信心满满到渐生不安。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人会不懂他的意思吧?也没人会拒绝他吧?
“我本名谢裴宗,京城人士,今岁二十有一。吾父青州谢氏家主,爵位平安侯。吾母今上胞妹弘和公主。吾圣光十九年,高中探花郎,年十七。后入翰林。圣光二十年,西北金国无端挑起战事,连破九城,吾弃笔从戎……”
一直没有动静的文卿忽然朝他看来。
谢裴宗的履历可谓光鲜的炫目,也值得他到处吹嘘炫耀。将将二十出头的少年将军,春风得意马蹄疾,还做不到中年人的沉稳低调。
再说孔雀开屏这种事,有时候当事人是意识不到的。
“谢裴宗……”大概是许久没开口,又或者嗓子受了伤,声音有些哑,还有些低,但绝对谈不上难听,入了耳,还有点勾勾缠缠的感觉。
若不是要维持他矜贵自持淡然疏朗的形象,他都忍不住要抓抓耳朵了。
“我不欠你的了。”
谢裴宗:“……”啊?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他的手。左手拇指那块半个手掌都包着,看得出伤得不轻。
“你走吧。”
你也不欠我的了。
算了,都过去了。
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就让它停留在上一世吧。
仅仅是咬一口就能了结的恩怨情仇吗?
她一直都是理智而清醒的,也正因为此,她从不回避自己的真心。
害怕受伤不敢深想是一回事,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又是另一回事。
她一直没意识到她爱着谢裴宗。
可她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爱他的表现。
有些话并不需要宣之于口,她是他的妻,同他携手,站在一处,为他生儿育女,互相扶持,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
爱意藏在岁岁年年,藏在点点滴滴,无需多言。
可是自卑与心虚也如影随形,从不敢多想深想,不配得感还总促使着她将他往外推。
也许,将来的某一日她会突然醒悟过来吧。但那时儿孙满堂,白发苍苍,心也落在了实处,回头看只有一生相伴的幸福。
只是,人生没有假设。
她知道谢裴宗有爱而不得的女人,她只是他一时的脑热。
孕期的人尤其喜欢多想。
谢裴宗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那段时间一点小事就和她闹脾气。也不是苛待她什么,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隔三岔五,也总亲自带了太医过来替她把平安脉。他就是,喜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折腾来去。也没有大吵大闹,但文卿素来敏锐,她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忽悲忽喜,让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是……不喜欢孩子?不是。
是……不喜欢她?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嘛。
是……不喜欢她生的孩子?
男子娶妻,不是真心所爱,那就为传宗接代。既让她怀孕,就没道理不喜欢。
不过大夫刚诊出喜脉,侯爷和公主都很兴奋,又要开仓放粮布善积福,又是要去庙里还愿祈祝平安。倒是谢裴宗不怎么乐意的样子:“这么快?”像是有什么好事被打断的懊恼。被公主捶了一下后,又笑了起来,高兴的样子也不似作假。
文卿揣测出来了,应是孩子不是最爱的人生出来的遗憾。
遗憾就遗憾吧,日子总要过下去。
文卿从不让情绪上脸,她已得到了她想要的,她的家,她的丈夫孩子,她立世的底气。其他的,不重要。
可是,这镜花水月般美好的一切,乍然之间,毁了。
濒死之际,极度的恐惧不甘让她失了判断,轻信了他人的话。骤然醒悟过来的爱意化成最锋利的剑切割着她的心,滋生出这世上最暗黑强烈的恨意,又化成汹涌无尽的泪水。
这几日安心的修养,她想通了很多事。
且不说谢裴宗会不会弃大保小,单说他已经出了城去,就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再传回话来。
既传了话怎会不现身?
他是磊落坦荡的君子,向来敢作敢当。
但是啊,
即便他没要她命,她也是间接因他而死吧。
她素来与人和善,不同人争执作恶,不背后论人是非,便是有心解决什么麻烦,也都是借了旁人的势,多费些周折伤些脑筋罢了。
没人会无故害她,想害她的人,也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是她的身份。
他谢裴宗的妻子。
身份的天差地别,贵女们的不甘心,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们背后议论的对象,心有不甘者的眼中钉。
好在时间能改变人们对她的看法,可总有一些不死心的。
毫无征兆的早产,突然离家出走的柳静姝,行为举止怪异的五姑妈,不认识的稳婆。
她记得礼王妃是后来才冲进屋的,那么,要剖了她取出孩子就是有心者的恶意谋害。
谢裴宗亲自建言的宵禁。
同他有私仇的薛家。
也许还有其他人的暗中使坏。
毕竟,有人想害她也不是这一次了。
自从新皇登基,谢裴宗为陛下马前卒,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杀不了谢裴宗,又想警告他,取他妻儿性命便是最好的震慑手段。
她不怪他,夫妻本是一体,欲承其冠必承其重,没什么好说的。
不想了,都算了。
她直视他,目光复杂,情绪涌动,说出的话却干脆利落:“你走吧。”
不恨了,也无法原谅。
因为……
爱过。
因为……
走过的路也不想再走一遍。
没结果。
这篇文还挺有灵感的,刷刷刷,存稿都写了五万多字了,为什么没人看呢?
为什么?为什么?
问题出在哪?出在哪?
颠婆发颠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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