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梅酝

4、4

　　“徐朋，徐双在隔壁偷吃鸡腿。”钟越淡定开口，下一秒脚步声越来越远，坐在椅子上的没忍住笑出声，往往这个时候才是最能够制服的。

　　“我去，徐双，你这就不够意思了，阿姨给你准备的，为什么不给我分一点？吃独食算什么大丈夫。”

　　“一边儿去，阿姨好不容易留给我的，你们中午在队里吃得香，我们刚回来都是些冷饭，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看不惯阿姨对我们区别对待，怎么你就有这些，我们回来什么也没有，我羡慕嫉妒恨。”

　　“略略略，那你就羡慕嫉妒吧，我长得帅，会哄人开心，不像你。”

　　钟越因为两人的大声说话没办法继续写字，起来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两个人还在争执不休，一个说着像是要生气，还有上手的意思，另一个则是眼睛很机灵观察他的手臂，自己的胳膊则是举在半空时刻防御。

　　“越子，快救我。”徐双大喊大叫，两个人经常是不分上下，前一天他迎，后一天就是徐朋，现在看见钟越这个大靠山大门口，他可不得叫唤一下。

　　钟越看不下去徐双被制裁，虽然平时他自己没少揍，不过这次被压得黑脸变红倒是少见，无奈地笑着走过去，一用力把徐朋拽起来，“行了，都多大了还要闹。”

　　徐朋哼了声，“我才十八，我爸喊我都叫小孩子。”

　　“哈，谁不是十八，坐在这里的谁不是，我还比你小几个月呢，你这大几个月的就喘起来。”徐双站在硬床上双手叉腰，架势像极了街边吵架的阿婆阿公，根本得理不饶人。

　　要比谁嗓门大，消防队里头，没人比得了小朋子，仰头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小怎么了？小你就可以往头上爬？要还和我说年龄，懂不懂尊老爱幼，知不道以和为善，知识都被你忘的一干二净。”

　　两个人的嘴巴一个赛一个，整个宿舍都是他们的争论，钟越因为这两个人的吵闹声头都要变大，左胳膊放在身前，另只隔壁肘搭在上面，掌心扶额间：“你俩出去打一局？我帮你们做裁判。”

　　徐双立马坐下来，仰头看着钟越说：“哥，我们俩搏斗没意思，要你和队长才有意思。”

　　“就是，我们望哥那可是一把手，谁想到你搏斗也厉害，两个人真的是一个不输一个。”徐朋鼓着掌大声道，完全是凑热闹不嫌事大，“你俩再比一次呗，不比搏斗比跑步也行。”

　　钟越进入到消防队没多久，就因为体能被不少人说，当然都是好的一方面，毕竟他的身体机能摆在这里，能够和张阳望这种训练几年有基础的可以比较，也是每年新人中少见的。

　　钟越对两人的话不理睬，门外张阳望像个灵魂一样飘过去，“下午训练。”

　　声音立马让坐着的人乖乖站起来往外面小跑，钟越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下楼梯恰好碰见刘指导又和张阳望两个人站在楼梯口，“钟越，下午别忘了和张阳望出去开会。”

　　“知道了。”钟越点头认真道。

　　栾叶见他在想事情，就没有多打扰，寺庙内的佛教音乐听得她越来越平静，背对着佛像坐在台阶上。

　　钟越的思绪从依山回来，清澈的目光望向天空，他很早就发现市区看到的和在这里看见的不同，星星更多，月亮似乎更圆。

　　“钟越，你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栾叶不管怎么想，都觉得眼前人好像不是钟越，就像是换了个灵魂，完全认不出，但是皮相不会骗人，憔悴中带着一丝坚强。

　　钟越的情况之前在队里就有改变，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并未彻底放在他身上，大家都是朝夕相处，就是有变化，最后的印象也会变成，好像就是这样的。

　　栾叶才和他见面没多久，便发现其中的问题，而和他朝夕相处的许多人都没有看清，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栾叶的观察力让她轻而易举地发现问题，但眼前人一句话不说，就像个哑巴，她也真的是撬不动这张嘴，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你要说出来，千万别憋在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好受，虽然说出来不会为你解决什么烦恼，最起码心里好点儿，你说呢？”栾叶的道理讲出，却因为钟越的一句反问而哑口无言。

　　“那你呢？”

　　栾叶心中默默念叨，是啊，那我呢？

　　人人都喜欢将心事憋在心里，幼时的她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会明明知道却不开口，也会因为朋友的冷战而伤心，如今轮到她身上，同样的问题，却说不出答案。

　　过去栾叶还会和周围人商讨，读书时有意见不同便会提出，受到的是一致反对，学习中碰到问题，母亲忙着批改班级同学试卷，对她漠不关心，而父亲则是十点多才从学校回家，她也早早地解决不再需要，工作后的事情堆积起来很多时候无处宣泄，只能通过手机和姚远她们诉说，但她们也有自己的事情，并不会一直给予她回复。

　　久而久之压在心中令她越来越烦恼，从而心中想法越来越重，钟越的反问令她沉思后说：“我也会，但最后我会笑着和身边人提起，那些过去的事情是我独自一人熬过去，让他们知道并不是单纯的告诉，更多的是要让他们知道，坚强。”

　　“之前换了医院，上一个单位对工资方面的调整不让人满意，这次离职也少了三千多，我有想过要去打电话联系上面一层单位，但后面还是被医院老师的一句话劝住，她说现在是联网时代，这边发生的事情，那边很快就知道，对我将来在新医院工作不好。”

　　“我有勇气和勇敢，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选择隐忍退缩，这很现实，为了工作。”

　　入职新单位到现在，栾叶一切都很好，唯独这件事让她每每想起就很不舒服，到现在说话似乎都带着一些咬牙切齿，极其的不满，但没有办法除了压没有别的。

　　“喜欢在医院工作？喜欢护士这个职业吗？”钟越扬眉问道，眼中的寻思就差没有表露出，栾叶很快地摇摇头，嘴角向下瞥，很是可惜道：“我不喜欢，但我妈觉得这个好。”

　　栾叶因为高考志愿和母亲有过争执，过程是除了冷战到答应，花了一个星期，她最终还是松口，而父亲就像一个不停旋转的脱落，两边都要劝好，哪怕向着女儿也无能为力。

　　家庭所带来的无奈往往压得她窒息，那种生活使她想要离开，却还是选择回到这个地方，因为没有能力。

　　栾叶想过很多可能，大学时期同样家住本地的学生，很多都会选择留在学校，有自己的时间，而她没有课还是要从学校回到家，从S市的东边到西边，坐地铁要两个小时。

　　面对母亲询问学业，栾叶永远都只有三个字，挺好的，所有的考试成绩电子版都会转发给母亲，虽然只是简单的查看，但等待消息的过程煎熬和害怕。

　　小时候母亲还会说她这写的不好，那儿写的不好，高中后在学校成绩比较好，又一直住校不能回家，很多时候都避免了母亲的唠叨。

　　在她心中，母亲除了对她工作和事业上过于操心，其他的事一概不问，栾叶能明白这种望女成凤的心理，也认为长辈不希望孩子比自己差，但成长后的她在经历了事世，有了自己的思想，一切都不同。

　　“我并不喜欢，我们都是普通人啊，又没有成为亿万富翁，也没有别人那样优秀的成绩和非常高薪的工作，但不妨碍继续生活工作，干嘛要和别人比。”

　　杨连夏的话始终在栾叶这里有一席地位，经常会因为这样通透的话语而想开，有时候人生道路上认识的朋友会更重要。

　　“阿姨很强势，你一直听她的，没有主见。”钟越一句话将她本来还挺好的心情打碎，啧了声，不满皱眉说：“你又不回来，都从哪知道的。”

　　两人之间的一些消息都是通过杨奶奶所知道，钟越不去郊区，阿婆就会到市区，时间久了谈及周围邻居的事情也就毫无保留都说出口。

　　钟越脸上的笑很浅，不仔细瞧无法发觉，“奶奶那里听到的，你是忘了亲戚邻居对她的评价？好事阿婆。”

　　杨奶奶的热心可以说是从嫁到小镇就被人熟知，年轻时父母命媒妁言，来到小镇相夫教子，热情的她没几天走出门和周围邻居熟悉，不管男女老少，不多久大家都知道老钟家有个能说会道，做事精明的儿媳妇，现在则是杨阿婆。

　　丈夫的离开，儿子的发展，她不再是那个别人口中谁家的儿媳或者妻子，是所有人提到她都会尊称杨阿婆的一位老人。

　　栾叶最喜欢的不是杨奶奶那亲善的脸，是和她外婆一样的耐心和教导，而所谓的教导也不会让她心生厌烦，很多时候是喜欢和理解。

　　小时候两个老人会一起出去买菜，又会一起去寺庙烧香拜佛，也会带着两个孩子外出玩耍，不过一些记忆倒是逐渐地消失，反而老人家记得很清楚。

　　“阿婆不过就是唠叨些，小镇上这么多人都很喜欢，她出去买菜都是空手去，要付钱都退回来，从前帮助出去的，现在也都收回来，我很喜欢阿婆，她不像我妈妈那样严厉，也不会像爸爸那样慈爱，是站在长者的角度去告诉别人事情怎么做，怎么想，很多时候对我的帮助也很多。”栾叶感慨道，她对杨奶奶的亲近有很多，原因大多都说得上来，从小看着她长大，教会她很多，还有就是曾经帮助过她们一家子。

　　栾叶的奶奶在她刚出生没多久便离开，算一算年纪走的时候才五十多，是因为丈夫的不作为和喝酒而导致。

　　真要说稳定一辈子，还得是栾叶父亲考上大学，在一所高中学校教书，家里的条件才好很多，同时认识一所学校的妻子，两个人也就水到渠成在一起。

　　家庭环境让他很少参与，栾叶爷爷不工作后每天的爱好就是喝酒，儿子和儿媳不在家，喝醉了就会打翻东西，经常会上手打妻子，杨奶奶没事儿就散步，听到动静就找人打开门赶紧把人拉开，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

　　栾叶奶奶一直说过，年轻时不这样，老了不想越来越坏。

　　后来栾奶奶得了病，虽然丈夫不喝酒，但落下的心病治不好，没几年就走了。

　　栾叶记得从前母亲提起爷爷都是非常的厌恶，只要说就绝对没有好话，到现在也是这样。

　　“得亏当初让你家老头子去乡下没有留在这里，要是再大点栾叶看到你爸打妈的样子，你这个又做儿子又做父亲的，迟早有天抬不起头。”

　　“这么多年你就想想老头子哪里帮衬我们，不都是我妈大老远赶过来看孩子，唯一一次，还把孩子看没了，栾叶在家里睡觉，他莫名其妙骑着车去买东西，回来发现不见到外面打电话给我们，埋怨我们在学校教书，到头来还是杨阿姨送回来，有个公婆，不如有个好邻居。”

　　“你们家这位的坏名声年轻时都传遍，老了还出这档子事，不知道的以为是他不是自己妻子，现在外面闲言碎语都不少，当初就说搬家你们家不愿意，这倒好连带着孩子都要抬不起头。”

　　栾叶起初不理解，后来从周围阿公那里知道，有些时候也不得不感慨，是谁说女人八卦，男人说的话题也很多，不亚于阿婆们。

　　母亲的强势经常让栾叶无法开口，虽然在所有人眼中讲的是事实，也不是有坏心眼的人，但对于还是孩子的她去，已经留下深深地烙印，也就导致长大后愈发没主见。

　　钟越倒不知道自己奶奶会在栾叶这里得到很好的评价，他的印象中奶奶向来唠叨，就像今天早上那些问题，都被他一一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