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好好生活》水心云

2、身世之谜

　　卫府。

　　卫怀玉回到房间，又仔仔细细将可能存放的地方复查了一遍。

　　“公子！”燕归的声音远远的传到院子里，“公子！找到了！”

　　卫怀玉赶紧迈着步子出去，只见燕归手里拿着一块小小的玉佛，他将燕归手里的玉佛仔细检查，确实是他丢的那一块！他长舒一口气，将玉佛贴身收好。

　　只是这玉佛他记得出征前是戴在身上的，因为怕战场凶险不慎损坏玉佛，所以一直将玉佛放在营帐里，因为怕下人们不慎将东西放错才回府查看，这玉佛怎么在外面被找到了？

　　“你是在哪找到？”

　　“回公子，刚刚门外有一老妇甚是可疑，我上前驱赶，她便拿出这枚玉佛，我刚想追问，她便一溜烟消失不见了。”燕归憨厚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凝重。

　　“查！先将那老妇找到，她是如何得到这枚玉佛的，又是如何知道玉佛是卫府的东西，都得一一查问清楚。”卫怀玉微微蹙眉，他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玉佛是阿珝的贴身之物，后来赠与他，他也从未拿出来过，一直妥善保管，那老妇又是如何得知的？

　　不行，他还是得去一趟谢府。

　　下人们看着来往匆匆的公子，不禁心中疑惑，公子一向端方自持，怎么这次打仗回来性子也急了些。

　　下人们不懂，但燕归却懂，公子只有遇上谢家女郎的事才会失了所有方寸。

　　*

　　送别了卫怀玉，谢珝便在暖阁里练字，此处暖阁是年前谢父亲手设计的，将谢珝的房间与隔壁打通，用红衫木做了一个拱门用来通行，更有描金雕花做房梁，房檐上侧留有透气的小口，地砖下烧着火红的地龙，整个房间又暖和又通气，谢府各房的姐妹平日都爱来谢珝这里玩耍。

　　鎏金香炉的香气娉娉袅袅溢出，谢珝练着字，心中愈发沉静。

　　想起刚刚早上一肚子的气便觉得自己有些傻气，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找卫怀玉的麻烦，一定是他从小到大太顺着她了，以至于让她动不动就甩脸子给卫怀玉。

　　暖阁的流苏缓缓浮动，一个气质清冷的美妇人走进来。

　　谢夫人年近四十，看着却像二十多岁，身材姣好，容色姝艳。

　　“怎么又跟怀玉闹脾气？”

　　谢夫人美眸微眯，修长纤细的玉指点了点谢珝的额头，语重心长道：“怀玉刚打了胜仗回来，即便是陛下也要礼遇三分，却在你这里俯首帖耳，哪有一点大将军的样子。”

　　“阿娘！”

　　谢夫人伸手夺了她的紫毫玉笔。

　　“你总是慌慌张张的，信未看全就跑去长亭候着，人没等着，还将怀玉一阵数落。”谢夫人捏了捏谢珝的小脸，“你呀你。”

　　谢珝低头看着字，嘟囔道：“下半封信写了什么？”

　　“傻孩子，我不说你也知道，怀玉哪一次不是将事情安排好了才来见你。”

　　谢珝无语，行吧，在阿娘眼里卫怀玉这个有本事又听话的准女婿可比她这个女儿有话语权的多。

　　谢夫人望着谢珝油盐不进的样子，也颇感心累，她这个女儿被丈夫儿子宠坏了，后来又加了个唯命是从的未婚夫，性子也不管不顾起来。

　　她太懂男人了，爱你时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要摘下来送你，不爱你时便弃之如履，她担心女儿性格如此强势，若是有一天卫怀玉烦了腻了，她在那深宅大院里怎么办啊。

　　谢夫人轻抚谢珝的手背：“也罢，你还小，等你日后成亲就懂了。”

　　谢珝咬牙：“他若真惹我不开心，我便退婚！以后惹我不开心，我便和离！”

　　“又乱说话。”谢夫人斜瞪她一眼，“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哪能随意的说退就退，说和离就和离的。”

　　谢珝一听就急：“我想要的不过是他对我一心一意，家庭美满，若这些都做不到，我为何要嫁他！”

　　“怀玉这孩子娘看在眼里，这么多年来，他把你的事都是顶顶放在心上的，何至于说这些气话。”谢夫人慢慢安抚谢珝。

　　这些话谢夫人以前也经常给谢珝说，谢珝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拿捏男人不能与他们硬来，得要慢慢的，润物细无声的拿捏住男人，即使骂他都得要心甘情愿地喜欢听。

　　谢夫人知道卫怀玉对谢珝这样好不仅仅是青梅竹马之情，还有与谢氏的婚约让他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被家族重点培养，当年本来是指定卫氏嫡长子与谢珝定婚，但阿珝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了一同前来的卫怀玉，指着卫怀玉道：“如果要定婚，我想和雪人哥哥定！”

　　这些年，卫氏嫡长子染病去世，卫怀玉早被记入卫夫人名下，当作嫡子栽培。

　　谢珝不满地绞着手指，“我若是连想做什么都怕这怕那的，那过的也太不顺心了。”

　　谢夫人牵起谢珝的手，将她带到里间，边走边安慰：“有谢氏一族给你撑腰，谁敢让你不顺心？你呀，就是被宠坏了，芝麻大小的事也要同郎君闹一闹。”

　　旁边的侍女奉上来一盏梨花煎璎珞，谢夫人端给她：“原本打算让怀玉也尝一下厨子研制的新品，你爹爹偏说怀玉不将你哄开心是吃不下去的。”

　　“快尝尝，这是李大厨重新做的，里面又加了牛乳，十分香甜。”

　　谢夫人用白玉勺给谢珝盛了小半碗，放到她面前。

　　谢珝垂眸瞅了瞅甜品，也不知李大厨放的什么材料，牛乳的香甜中散发着梨花的清香，即便谢珝从小锦衣玉食，自幼便吃的山珍海味，琼浆玉酿，也没见过这种样式的。

　　白玉碗盛着乳白色的牛乳，似水似冰的梨花在牛乳里如云朵一样漂浮，碗底却透着青色的山水画，实在是妙。

　　谢珝尝了一口。

　　那梨花样式，入口即化，却又软糯爽滑，“哇！”李大厨不愧是在谢家屹立十几年不倒的首厨。

　　谢珝将那小半碗全喝完了，在地龙的烘培下竟然周身散发着热意。

　　谢珝惊奇不已：“阿娘，这都是用什么做的？”

　　“做法可麻烦了，先是将牛乳小火炖半个时辰，期间依次加入茯苓，梨花树叶，等多种材料，后将材料过滤，将炖好的牛乳取之一半，放置灶上又蒸半个时辰，最后等牛乳凝固，再雕成梨花状，与剩下的牛乳放置一起。”

　　谢夫人笑着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不过你既然喜欢吃，再麻烦都是值得的。”

　　母女俩打算再叙叙话，却有门上的侍从告知，卫怀玉去而复返，如今正与谢安在书房谈话。

　　谢夫人叫住侍从，凤眸微眯：“可知卫公子所来何事？”

　　侍从跪在地上，恭敬道：“回夫人，卫公子说找到了玉佛，但有些疑问，所以正与郎君在书房详谈。”

　　“知道了，下去吧。”谢夫人眉眼微沉，有些不放心，她嘱咐谢珝，“你先继续吃，我去看看。”

　　谢珝有些不解，既然都找回来了，还有什么疑问？

　　书房，卫怀玉将刚刚发生的事给谢安说了一遍。

　　听了之后，谢安便不发一言，抚须沉思。

　　过了良久，谢安的声音才响起：“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与其他人说，尤其是阿珝。”

　　“晚辈知道了。”卫怀玉恭敬行礼。

　　谢安走上前，叹了口气，“怀玉，若是阿珝只是平民之女，你可愿意娶她为妻？”

　　卫怀玉心中大惊，但还是答道：“愿！”

　　“若阿珝是贱民之女，你可愿娶她为妻？”

　　“愿！”卫怀玉微微动了下手指，按下心中的惊疑，郑重道：“我娶阿珝，不是因为她是谢家女，也不是因为她能带给我许多助力，而是因为她是阿珝，独一无二的阿珝。”

　　“若阿珝是前秦人呢？你可愿娶她为妻？”

　　什么！？阿珝是前秦人，不，不可能！一定是谢安在考验他，他想说出愿！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安看着眼前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禁冷笑，这小子还是没放下前秦人的杀母之仇，他要是知道谢珝其实是前秦人，绝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对阿珝。

　　他向卫怀玉伸出手，“玉佛给我。”

　　卫怀玉身形微顿，“世叔，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指紧紧攥住桌角，“不可能，阿珝不可能是前秦人，她是谢氏最耀眼的明珠，怎么会是氐族那样的蛮人？”

　　“你太糊涂了，杀你母亲的是前秦士兵，你要恨，就投身战场，建功立业，以慰你母亲在天之灵，但你却怨恨所有前秦人，太过极端。”谢安不由得叹气，“玉佛拿来。”

　　本来谢珝的身世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但既然已经有了透风的墙，断不能将阿珝嫁给憎恶前秦人的卫怀玉。

　　卫怀玉双目通红，流着泪，像是疯了一样。

　　“不，我不给，阿珝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卫怀玉头也不回地走出书房。

　　谢安在后面望着他，风雪从大敞的门肆意地卷进来，将屋内的暖气冲散，谢夫人扶着门框眼泪浸湿了衣袖。

　　“阿珝要离开我们了吗？”

　　北风呼啸着，将院中的腊梅花瓣带入空中起舞，谢安静静凝望着空中的那片红。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