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冬至》闲窗客坐

15、指痕？戒环？

　　等进了学校，大家纷纷从大巴上面卸东西。
　　孟鸿之在《等云》剧组没有感受到之前网上明星所谓的不良风气，剧组的每一位演员都和工作人员们打得火热，男演员都在帮着干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姑娘们先下的车，负责拿些轻的医药和食物，同时给足了大家情绪价值。
　　“鱼哥，你一个男的混在我们女生之间干什么？去帮忙呀！”
　　“哎呦呦，不行我怕热！”被称作鱼哥的男演员是曾誉，剧组里出了名的显眼包，他捏着嗓子，娇俏地把手在额头上抹了抹。
　　曾誉本人是一个外表看起来阳光健气的青年，额上一条运动型发带勒起了前面的碎发，露出流畅锋利的眉型，眼睛倒是大而圆，做搞怪表情时莫名有点可爱。
　　他在剧里饰演张彦申宿舍的兄弟，巧合的是也是一个“万事通”型的显眼包，叫段鱼。于是剧组的人干脆给他起了个诨号叫“鱼哥”了。
　　这会儿鱼哥热衷于在姑娘们面前搞怪，结实的手臂和身材与他说的话形成了明显的反差，被笑着推搡了几下之后又欢天喜地地去男演员那边去了，他走到一位中年场务老师身边，美名其曰“我被她们赶出来了”，手上拿的机器倒是比谁都重。
　　孟鸿之好像有点明白剧组的选人逻辑了。
　　他透过手里摄像机的镜头看见了自己，现在机器取掉了防尘盖，自己的身影在里面分外清晰。
　　所以自己和张彦申，是在哪里相似呢？

　　“孟鸿之。”身边的姜树和喊他。
　　“怎么了？”
　　姜树和看了看他的手，欲言又止道：“你的左手……好些了吗？”
　　“哦，你是说这个。”
　　孟鸿之抬起左手，上面被香烛烫出的那一道红痕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下无名指那里还有些泛红，细细的一道痕迹留在指背上。
　　他满不在乎地甩了甩，笑道：“随行医生说，这个好了之后只会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不碍事。”
　　姜树和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一只胳膊却搭上了他的肩头。
　　“嚯，孟老师，你什么时候戴了个戒指？”
　　姜树和抬眼一看，曾誉飞快地搬完了他的东西过来帮忙，眼尖看见了孟鸿之的伤痕。
　　孟鸿之汗颜道：“这个不是戒指……”
　　“阿拉，我知道的啦，昨天我也在场，孟老师真是不禁逗，说什么信什么，哈哈！”
　　他摸着下巴咂摸了一下，
　　“不过这个位置烫得不太好，要是留下疤痕的话，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婚戒的戒围哦。”
　　他眼神在孟鸿之身上上下扫视了一下，玩味道：“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好运，让孟老师留下了这个伤痕呢？”
　　孟鸿之忽然有些不敢看姜树和。
　　另外一个演员听见他们的话题，感兴趣地插嘴道：“哦呦，那可不就是雨捷嘛，昨天直直往孟老师身上扑来着。”
　　曾誉：“啊，是她啊……”
　　他脸上表情愣了一下，又坏笑道：“也只能是她了，那个冒失鬼。”
　　可是这次他的笑话却罕见没有得到其他人应和，孟鸿之他们都看着他的背后僵住了脸，姜树和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身后。
　　曾誉一脸莫名：“怎么了？”
　　他转过身，只见刚刚被他嘲笑了的陶雨捷本人就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瞪得通红，一字一句低喝道：
　　“我，全，都，听，见，了！”
　　她盯着曾誉，唇角抿得很紧，曾誉都开始怕她会不会下一刻直接哭出来。
　　她说：“我是冒冒失失的没错。”
　　“但是像你这样，整天不干正事东游西逛招惹他人的人没有资格来说我。”
　　她甩下这句话，愤愤地转身往前急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身来，曾誉一开始以为她还要说什么，张了张嘴正想解释，却看见她看向孟鸿之，忽然俯下身深深地鞠了鞠躬，道：
　　“对不起孟老师，我为昨天的事情向您道歉。导演那边我已经去过了，之后我会和我的经纪人一起去找你正式道歉，还希望您能抽空见我一面。”
　　她忽然看向姜树和，笑道：“姜老师也是。”
　　她看着两人，又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为我在导演面前说话。”

　　“不，我们就是……”
　　“我们没做什么。”
　　可是这个倔强的姑娘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再看姜树和他们，转而看向曾誉，咬着牙道：“至于你。”
　　她轻哼一声。
　　“你给我等着，我们T28见。”

　　T28……
　　曾誉后背一阵发凉。
　　那一场是陶雨捷和他所饰演的角色的冲突戏。
　　一场打戏。
　　陶雨捷单方面揍他的那种。
　　他立刻哭嚎开了，准备去抱姜树和和孟鸿之的大腿，“姜哥——，孟哥——，救救兄弟我啊！”
　　没想到姜树和一个太极借力，把伸向他的手臂握住挽了个圈放在了曾誉自己肩膀上，怜悯地拍了拍，
　　“自求多福吧。”
　　然后走了，那个围观的男演员走上前来，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叹息道：“我也无能为力啊，兄弟。”
　　然后也走了，孟鸿之走上前来，似乎是在思考。
　　曾誉期冀道：“孟哥……”
　　“有人和我说过，不要在自己最无知的年纪去招惹一个女孩。”
　　孟鸿之看着他，摇了摇头道：“我们爱莫能助了。”
　　“你加油。”
　　说完追上了姜树和，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留下曾誉在原地抓头爆炸。

　　剧组找到了一颗很大的红山茶树，其后有一堵围墙，高度比校园里其他的围墙矮了好多，
　　上面有碎枝的漏窗，其间缠绕了藤蔓，显得别有一番景致。为了不妨碍到山茶树的生长，学校特地没有设置电网。
　　导演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很合适。”
　　然后开始指挥工作人员架机器。
　　孟鸿之道：“合适什么？”
　　姜树和靠近他耳语：“合适爬呀。”
　　孟鸿之道，“谁要爬？”
　　姜树和指了指自己。
　　哦，何宥云要爬。
　　孟鸿之深知今天要拍摄的剧情，也提前熟悉了剧本，现在他和姜树和之间也算是养出来一点默契，可以靠眼神动作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也微微低下头凑到姜树和耳边，“可是我不明白，明明张彦申的学校出入管理也没有很严，为什么何宥云要大费周章地去见他呢？”
　　姜树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也许……他是故意的呢。”

　　这一段的剧情是，进入了学校正式开始上课的张彦申渐渐在老教授吟唱一般的课堂上开始百无聊赖，他不喜欢茶学，可偏偏这是补录时唯一收下他的专业。
　　其实非要说起来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
　　他想起第一天见到的那个年轻摄影师，出神地望向了阶梯教室的窗户，然后一点点瞪大了眼睛。
　　在一片惹眼的红色中，他又看见了那个匆匆一瞥的男生。
　　他站在校外，拿起摄像机拍了拍墙头的山茶，镜头一转看见了再次出现在镜头里的青年。把相机放下，冲他招了招手。
　　张彦申张着嘴看着窗外愣了几秒，下一刻老教授的点名虽迟但到。
　　“啊，茶树根须的渗水量……”
　　他着急的去翻干干净净的课本，看见自己停留所在的那章标题是“云山茶的栽培和养护”时彻底陷入绝望。
　　他认命道：“我不知道老师。”
　　老教授叹了口气让他坐下，又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述了起来，张彦申用手撑住下巴，心神不定的眼神往窗边撇，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看。
　　下一刻，他听见了墙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惊讶地抬头望去，只见这个抬着相机的摄影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围墙上，他一腿屈坐着，一只脚在墙边晃荡，冲张彦申捂着嘴笑。
　　他显然是听见了。
　　张彦申想。
　　他本应该生气的，可是不知为何，他看着那个坐在围墙上，坐在一树灼红和翠绿中的人，一时竟是移不开眼睛。

　　意识到姜树和将要去爬这个围墙，孟鸿之转头对姜树和认真道：“爬的时候小心一点姜老师。”
　　姜树和只冲他笑笑，“安啦，我可是六岁就偷爬过家门口幼儿园围墙的人。”
　　孟鸿之道：“那也要小心。”
　　姜树和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轻柔近乎蛊惑，“你这么关心我啊。”
　　孟鸿之的耳朵一下红了，他别别扭扭地转过头。“没有。”
　　像是觉得反驳得太决绝了点，他又补充道。
　　“就是……总之小心。”
　　姜树和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发，考虑道身高问题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了。”
　　他笑道，“谢谢孟老师的关心。”

　　饰演老教授的演员讲起课来的确有让人昏昏欲睡的魅力。
　　孟鸿之看了看课堂，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一台黑黝黝的机器，机器后面的黄副导咧开嘴冲他笑了笑。
　　呵，这样的情况下演昏昏欲睡根本睡不着啊。
　　不知道姜老师那边怎么样了。
　　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眼神悄悄往窗外瞟。
　　“咔！停。”
　　于导在监视器后面喊道：“孟老师，还没到你偷看姜老师的情节，先把眼神控制一下。”
　　孟鸿之脸上一红，道：“不好意思。”
　　后面的一切就都还不错，先拍孟鸿之的A组，之后转场到姜树和的B组。这次因为少了姜树和的同时配合，孟鸿之NG了好几次。
　　好歹是勉强过关了。
　　他轻叹一口气，站在围墙这边看现在正在围墙上调整动作的姜树和。这里的山茶开的还不错，他人坐在花间，衬得白净的肤色很漂亮。
　　也许姜老师穿红色会很好看。
　　孟鸿之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姜树和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孟鸿之抬头看他，道。
　　“没什么。”
　　他虚虚地张开手臂，觉得姜树和半个人探出围墙的动作有点危险，准备接住他。

　　“鸿之。”姜树和叫他。
　　“啊。”
　　于是孟鸿之便看向他，忽然眼前飘下来一抹惹眼的红色，他伸手接住，是一朵红色的山茶花。

　　姜树和喊道：“我刚刚在树底下捡的，就这朵还开得不错，不过花瓣有点卷边。”
　　孟鸿之摸了摸手心如同绸缎般柔软的花朵，呢喃道：“没关系，我很喜欢。”

　　姜树和坐在那嘻嘻一笑。
　　孟鸿之仰头看他，觉得这个人身上总是有一种消散不去的少年感，这与年龄无关，孟鸿之总能在他身上看见一些东西，透过树隙的阳光，汽水，还有晚风。
　　这是是一款名叫“姜树和”的香水，带着让他无法拒绝的余调。
　　他的一切就像他在墙头挥起的手臂，脸上携着的那抹笑一样美好。

　　两人的拍摄结束之后，姜树和向导演告了假，准备在学校里面走走。
　　孟鸿之也去了。
　　看见这个总是跟着自己的青年，姜树和只是笑笑，没有拒绝。
　　他说：“你的学校怎么样，也和这里一样吗？”
　　孟鸿之道：“差不多，但是没有这儿大。”
　　他又想了想，“不过老师都是一样的啰嗦。”
　　“呵。”
　　姜树和掩着唇轻笑一声，“那你也翘过课吗？像张彦申那样。”
　　“这个倒是没有。”孟鸿之道。
　　“我喜欢金融，喜欢经济学。”
　　姜树和颔首道，“那你数学一定很好。”
　　“差不多。”孟鸿之道。
　　“我高考考了139分。”

　　姜树和眼睛一瞬间瞪得浑圆，嘴型动了动，孟鸿之看出来好像是一句脏话。
　　“那为什么不去专业的财金大学呢？”
　　“去不了。”孟鸿之说。“我分数不够。”
　　“我高考选的理科，但是除了主三科，我的理综只考了一百四十多分。”
　　“啊……”姜树和意外道。
　　“那为什么不去选择文科？那样可能最后分数会更高一些也说不一定。”
　　没想到孟鸿之却是笑了
　　他很少笑，也不太爱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有些木讷，看着姜树和的时候甚至有些呆呆的，和他冷峻的外表严重不符。这会倒是看起来有些青年人的模样了，脸上绽放着春水融冰一般的笑意。
　　“这样说吧。”他顿了顿。
　　“我的理综排名是四百多的话，我的文综排名就是八百名开外了。换做是你，你会选哪一个？”
　　姜树和默然，“理科。”

　　“嗯。”孟鸿之说。
　　“因为喜欢，所以只要能学它，去哪里学都无所谓，如果老师讲的不好，我就自己研究。能考上本科，我就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努力和幸运了。”
　　“对于喜欢的东西，我是不会放手的。”
　　姜树和问他：“那为什么要去兼职做模特？”
　　“因为钱啊。”孟鸿之道，“我喜欢钱，想赚钱，所以用已有的条件去获得它。我的身高，我的外表，我的能力，这些都是我去生存盈利的资本，只要不触及道德底线和法律红线，我很乐于去把它们变现。”
　　他继续说，“不可否认，在这个世界确实还是看脸的，导演他们看上我应该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说起这些的孟鸿之忽然变得健谈，他的野心和欲望都摆在明面上，话说得理性而直白。他似乎总是游离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却用独到的眼光观察着所有人，把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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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路人：他摘花，破坏公物！
姜树和：【拿着花】这个是我捡的。
路人：你拿花撩小孩！
姜树和：我没……好吧。╭(╯ε╰)╮
孟鸿之：【骄傲叉腰】
花：你俩清高。
怎么一会儿就四千了，原本想好的剧情都没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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