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梦》林门虎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自那天过后，张文感觉他和段樊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两人经常在vx聊天分享日常。

　　并且有了那次在卧室的交流后，他找到了方向，很快就编完了一首歌。

　　在作品完成的第一时刻，他就发给了段樊。

　　段樊看到时刚好备完课，他赶紧戴上耳机，播放音乐文件。

　　段樊：很完美，你简直就是一个作曲天才！

　　张文：多亏了你的提点：D

　　不过另一首歌又成为了一个问题，他感觉他的灵感已经被第一首歌用尽了，现在居然有点脑袋空空。

　　啊啊，灵感之神能不能再降临在我身上啊！求求你了！

　　他一边在脑子里发疯，一边又把一个音程丢进了回收站，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张文随手把手机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号码备注却突然如坠冰窟。

　　联系人备注上写着张龙——他的父亲。

　　他想也没想，把电话挂断了。

　　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他？

　　自从他的母亲乔叶芳带着他离开后，张文与张龙再也没有联系过。

　　他隐隐有些不安。

　　在这之后，张龙又给他打过很多个电话，而无一例外的，张文都没接。

　　直到某一天，张文像往常一样上班，坐在服务台前，他呆呆看着空气，脑子里正在想着作品的事情。

　　然后一个中年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张…文？是张文吗？”声音熟悉又陌生。

　　他回过神，看着眼前打扮得体的男人，先是疑惑，然后变为不可置信。

　　“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张文冲男人说到，语气里带有一丝恐慌和愤怒。

　　眼前的男人正是张龙。

　　“我和你母亲以前的员工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你在这工作，我想和你聊聊......”张龙语气和善，“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凭你调查我的隐私吗？”张文的音量有点不受控制的变大，引来远处的阅读区的读者的视线。

　　忽然，手里的电话震了一下，段樊发来了一条vx：需要帮忙吗？

　　他看向阅读区，此刻段樊正坐在位子上，看着他，神情有些担忧。

　　张文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说：没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

　　再在这里和张龙僵持下去会影响别人，他对张龙说：“你想聊什么？”

　　张龙：“我们换个方便点的地方吧。”

　　于是张文拜托同事替他看管一会，然后他带着张龙来到了上次和陈曼曼去过的咖啡厅。

　　两人坐下，随便点了些东西。

　　张文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他开口说：“你找我是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在这里干瞪眼的话我就走了。”

　　男人酝酿了一会，有些磕绊地说到：“我...我这几年参加了戒酒小组，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现在病情已经好很多了。”

　　“然后呢？”张文有点莫名其妙。

　　“我这次来是想和你妈妈道歉的，可是没想到她已经......”男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想要补偿你，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张文此刻觉得荒唐到了极点。

　　多年前那个精神分裂，酗酒家暴的男人如今迷途知返，想寻回离开他的妻儿，多么动人的故事啊！

　　他感到胃像是被扭了一下。

　　“我先走了。”他起身。

　　“等等——”面前的男人有点无措的恳求道，“我是认真的！在你们离开后，我才意识到我有多混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张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使有那么一点可能你是真心的，我也不需要你所谓的补偿。”

　　张文无视了男人的挽留往外走。

　　在门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此刻还呆坐在咖啡桌前，背影看起来比记忆中的多出了一点苍老。

　　他摇摇头，然后离开了咖啡厅。

　　回到图书馆，他和帮他代班的同事道谢，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一阵烦闷慢慢涌上心头。

　　这时段樊的信息过来了。

　　段樊：怎么样？事情处理好了吗？

　　张文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突然他想到了野营时的那个夜晚。

　　他把原本打的字删掉。

　　张文：今晚要不一块吃个饭？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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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辉记大排档内，大部分的桌椅都坐了个七七八八，服务员在不同桌之间忙碌的穿梭着。

　　很多客人基本都是住在附近的常客，有事没事就喜欢叫上几个朋友，喝点酒，聊聊天。

　　此刻张文和段樊坐在靠里面的一个小桌边。

　　周围都是客人的聊天声，但是并不算特别吵闹。

　　段樊：“你经常来这吗？”

　　“嗯，别看是个大排档，其实这里的菜味道很好。”张文说。

　　“所以……你怎么突然想着请我吃饭？”段樊问到。

　　张文：“你之前说…愿意当我的倾听者，现在还作数么？”

　　“当然，”段樊说，“不过…你确定要在这说么？”他看了看四周。

　　“哈哈，因为我不想让气氛变得太沉重。”张文尴尬笑道。

　　他选择了靠里的位置，周遭的客人都在自顾自的聊天，除非有人刻意在旁边听，不然不会有人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在这个小小的大排档里张文见过许多有故事的人，他觉得这里应该是个适合倾诉的地方。

　　“是关于今天那个男人的事情么？”说实话段樊对今天在图书馆发生的事情还一头雾水。

　　当他看到一向礼貌的张文被一个陌生男人纠缠得面色不悦时，他第一反应是想要冲上前把那个男人推开，叫他离远点。

　　不过他担心自己冒然的行为会给张文添麻烦，于是控制住了情绪，给张文发了一条信息询问。

　　“对，其实他是我的父亲。”张文说。

　　段樊挑了挑眉，示意他接着讲。

　　张文组织了一下思路，慢慢讲述着自己小时候的家庭。

　　原本他的家庭还算幸福美满，直到父亲被公司裁员，自那以后张龙就开始酗酒，张文经常放学一回到家，就能看到父亲躺在沙发上，一身酒味。

　　为了维持生计，母亲开始在外工作，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来。

　　那段时间，他基本上只和父亲呆在一块。

　　他觉得张龙在清醒时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会和他一块玩羽毛球，还会带他去吃他喜欢的炸鸡，甚至他人生中第一张摇滚专辑也是张龙给他买的。

　　但是当张龙醉酒时，原本的天堂就变成了地狱，有时他会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崩溃大哭，当时还是小学生的张文一开始只能无助的在旁边看着，后来他学会了给父亲擦脸，给他盖好被子，安抚醉酒的父亲入睡。

　　而另外一个时候，他会变得极其暴躁，有天晚上张文被客厅的吵闹声吵醒，起来一看发现张龙在殴打母亲，尽管母亲不断地挣扎，他却不愿放开抓住她头发的手。

　　也就是那个晚上，张文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

　　后来张龙在医院被确诊为精神分裂。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又一次家暴，张文挡在母亲前面哭着乞求张龙停手，而男人只是一脚把他踹开。

　　当时他的头撞到了地上，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然后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后，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不停的和他道歉。在这之后，乔叶芳就和张龙离婚了。

　　段樊沉默的听着，此刻他很想拥抱面前的人。

　　“那…他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段樊的嗓音有些沙哑。

　　“他说他已经改过自新，想要挽回我。”

　　“在这么多年后？”

　　“是啊，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甚至才知道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段樊问。

　　“我当场拒绝了他，可是又感觉有点不舒服。”

　　“是什么原因让你觉得难受呢？”

　　张文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的姿态放的很低，让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悔改了，所以有点于心不忍吧。”说完，他又想起了今天在咖啡厅门口看到的那一抹落魄的影子。

　　毕竟张龙曾经也是一位称职的父亲。

　　段樊：“那么抛开这一点，你想要和他一起生活么？”

　　张文摇摇头：“我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工作稳定，认识了乐队的大家，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和他建立联系。而且我也无法原谅他的所作所为。”

　　“那么，就坚持你做的决定。”段樊说，“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愧疚，因为你对他没有任何责任，不要让他成为了束缚住你的锁链。”

　　张文：“但是……”

　　“即使他改过自新了，他对你和你的母亲造成的伤害也是无法磨灭的，你有权利拒绝他，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曾经的作为感到后悔，想必他也不会强求你。”

　　是啊！他对他没有任何责任，也不需要考虑他的想法。

　　即使张龙真的悔改了，他也曾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疤痕。

　　张文有一段时间一直生活在张龙给他带来的阴影下，那时的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生怕生活再次崩塌。

　　要不是乔叶芳的悉心照料和音乐给他带来的力量，他不可能那么快走出来。

　　想到这，张文心中的负担消失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你！”他向段樊感激的说到。

　　段樊看到张文想通后松了口气：“没事，你能想明白就好。”

　　从个人角度上来说，他并不希望张文和一个有家前科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两人聊了这么久，菜已经上全了。

　　“来吃饭吧，”张文说，“菜凉了味道就没那么好了。”

　　两人开始动筷。

　　这个大排档的味道属实是让段樊惊艳了一下，他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来了。

　　他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看着对面的人，伴随着周遭人聊天的声音，此刻他感到平静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