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珍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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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裴知意和林嘉颂东拉西扯，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中午，从诺辉出来，林嘉颂脑子里还是裴知意的声音。等他匆匆赶回家里，发现正有一人在厨房忙活。
周映雪一见他就笑了起来：“嘉颂你回来啦，饭菜马上就做好了。”
“映雪？你没去上班吗？”
周映雪端着盘子放到桌上：“前段时间我们组搞定了一个大项目，领导给了我们一周假期，正好你最近在找工作，我就想着把假休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你。”
“谢谢，一直麻烦你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周映雪解开围裙，催促林嘉颂去洗手：“你跟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要是真能帮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对了，你今天的面试怎么样？”
林嘉颂欲言又止，推脱道：“吃完饭再说吧。”
见林嘉颂神色不太自然，周映雪猜测他可能面试没过，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诺辉科技哪是那么容易进的。
“那行，我们先吃饭吧，免得饭菜凉了。小珍珠，林姨，出来吃饭啦。”
周映雪和林嘉颂是邻居，两家老早就相识，关系一直很不错。后来周家虽然搬走了，但周映雪隔三差五就要回来，她对林嘉颂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
林稚私下问过林嘉颂好几次，林嘉颂却说两人只是朋友。
林稚面色严肃：“映雪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你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难道你还忘不了那个叫裴什么的富二代？”
“妈，你想多了。我知道映雪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才更不能耽误她。”
林稚看着熟睡中的小珍珠，当初她极力劝说林嘉颂打掉孩子，医生却说如果林嘉颂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了，以后可能就再也无法生育了。
最终在林嘉颂的坚持和医生的话双重作用下，林稚接受了小珍珠的存在。
周映雪喜欢林嘉颂，对小珍珠也挺上心，林稚斟酌道：“我想映雪她不会介意的。”
林嘉颂别开目光：“妈，小珍珠的身体状况你也知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你们俩，其他什么都不想。”
林稚叹了口气，好久没再提这事。
吃完了饭，林嘉颂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周映雪跟了进来要和他一起洗。
林嘉颂制止她：“不用，我来就好，你今天做饭辛苦了。”
周映雪单手撑在台面上，满眼都是林嘉颂的模样：“你面试也辛苦了，这次不如意不要紧，万海市公司多着呢，总能遇见慧眼识珠的。”
林嘉颂挤掉海绵里的泡沫，声音很低：“面试通过了。”
“真的？你真的进诺辉了？那你今天回来怎么闷闷不乐，我还以为没通过呢！嘉颂，我就知道你能行！”
林嘉颂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声音低得就快要听不清：“科研经理是……裴知意。”
周映雪的笑容僵在脸上。
“裴知意在搞什么鬼？”
“她说她才进入诺辉，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助理。”
“哈，真是好笑，她信得过你，我可信不过她！嘉颂，你不能去诺辉上班，裴知意绝对没安好心。”
“她让我好好考虑一下，下周一之前给她答复。”
“考虑什么，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林嘉颂没出声，沉默着摆放洗好的碗，周映雪用力扳过他的身子，让他看着自己。“你想去对不对？”
厨房里的气氛降到冰点，周映雪胸口起伏，强压着怒火。
“林嘉颂，你一直都忘不了裴知意对吧？哪怕她把你玩完就甩，害得你未婚先孕，产后抑郁，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专业退学，你也要辛辛苦苦帮她生孩子养孩子，忍受她带给你的苦果！”
“不。”林嘉颂被禁锢在周映雪掌下，眼神却倔得厉害，“小珍珠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她和裴知意没有关系。”
发现自己怀孕，是和裴知意分手三个月后——孩子也是三个月。
林嘉颂拿着检验单，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直到有人跟他打招呼，是安老师。
“嘉颂，你最近怎么没去实验室？”
林嘉颂大一就跟着安老师进实验室做实验了，也是在安老师的指导下发了文章。对于安老师的关心，林嘉颂开不了口说出实话。
“抱歉安老师，我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
安老师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颇为锐利：“我听说裴知意出国了？”
林嘉颂嗯了一声。
“那你们两个？”
“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就好，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也没什么不好。”安老师极力压抑自己的兴奋，自动把林嘉颂面色不好的原因理解为失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年轻人嘛，分分合合都是经历，以后再想起来就会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吧，我准你一个星期的假，一个星期后我们实验室再见。”
安老师哼着歌走了，那时他以为林嘉颂很快就能变回原来那个一心搞研究的好苗子了，却没想到林嘉颂陆陆续续请了好久的假。
孩子是无辜的。林嘉颂靠在窗边吹风，把手掌贴在腹部，感受到自己体内涌过一阵暖流。就算医生不说那句话，他也一样会留下孩子。
怀孕是一个十分辛苦的过程，林嘉颂不仅没有发胖，反而愈发消瘦下去。
有时他会在梦中流泪，含糊不清地叫一个人的名字。醒过来后，他又会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稚心如刀割，现在后悔林嘉颂和裴知意在一起已经晚了，她只想问裴知意为什么不负责任。
林嘉颂摇摇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林稚气得直掉眼泪：“你怎么就碰见了她这种人呢！她走得潇洒，留你一个受苦。”
林嘉颂是很痛苦，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下去。他正在休学，等孩子一出生，他就会尽快返回学校，完成学业。
可是事情再一次超出了林嘉颂的预期。
越到孕后期，林嘉颂情绪越不稳定，每天吐得厉害，甚至到了看见食物就恶心的地步。医生委婉地提醒他，再这样下去孩子可能保不住，他才终于能逼自己吃进去一点东西。
被推进产房的那刻，林嘉颂的恐惧达到顶峰。他不知道自己留下这个孩子是对是错，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爱这个孩子。如果只是激素作用，那激素褪去了他该怎么办？如果孩子长大了，问他妈妈在哪里他又该怎么办？
终于，孩子出生了，小小的一团缩在林嘉颂怀里，很乖，很软。他以为噩梦结束了，可是孩子却被检查出先天性心脏病。
林嘉颂整夜整夜做噩梦，梦见裴知意回来了，他去求裴知意救救孩子，裴知意冷漠地甩开他的手。“我可没说要这个孩子，医生说她就算活着，也要痛苦一辈子，都是因为你非要生下她，她的痛苦都是你带来的。”
噩梦过后，林嘉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双眼无神，两颊瘦得凹陷下去，像一颗正在腐烂的桃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已经变成这样了。
他救不了辛苦诞下的小生命，也回不了学校。他什么都没有了。
林嘉颂恍恍惚惚，站上天台。林稚在他身后失声痛哭，求他别做傻事，要是林嘉颂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林稚哭得那么伤心，林嘉颂没有跳。
“病人有严重的产后抑郁，有自｜杀倾向。”
医生的话隔着房门传进林嘉颂耳中，他听着没有任何反应，只在林稚进来时硬挤出一个笑容。
“妈，我没事了。”
后来，小珍珠一天天长大，出乎意料的是，她的生命力格外顽强，医生惊喜地告诉林嘉颂，只要等到合适的心脏为小珍珠做手术，她就可以健康成长。
林嘉颂退了学，把照顾母亲和孩子的责任扛在肩上。人生跌入谷底，他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以后再也不会有比这更难的时候了，林嘉颂想。
小珍珠是他的孩子，是他用骨血孕育出的一颗珍珠。
林嘉颂渐渐不再做噩梦，他的心开始被小珍珠填满，不会再痛，也不会再让别人进来。
“小珍珠不是我的苦果。”
自觉失言，周映雪试图解释：“抱歉嘉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既然你没想和裴知意复合，那就更应该离她远点儿。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但是她那种人永远不会改的，和她在一起受伤的人一定是你。”
“她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诺辉给的条件很好，我需要钱。”
周映雪放缓声音：“我明白，我理解，林姨和小珍珠都需要更好的照顾。只是，嘉颂，你有没有想过裴知意正是知道了这一点在拿捏你？你需要帮助为什么不找我？我有存款，也一直在想办法联系心脏方面的专家，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真的。”
林嘉颂心口酸涩，他不是木头，不会感受不到周映雪对他的好，只是无论怎么说服自己，他始终无法心安理得。
有时候，林嘉颂会想答应和周映雪在一起算不算报答？答案是不算。
以周映雪的条件，她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人，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会全心全意爱她。
林嘉颂知道一段不平等的感情中不被爱是什么滋味，所以他不想让周映雪也体会一遍。
“映雪，谢谢你。”
“你同意了？”
林嘉颂抬手拂开周映雪：“对不起。”
狭小的厨房里，面对面的两人，中间好像隔着银河。周映雪的指尖残留着林嘉颂的余温，只是这一次她仍旧没能抓住他。
“嘉颂，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周映雪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心形盒子，丝绒材质，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钻石戒指。
“工作之后，我用攒下的第一笔工资买了这枚戒指，它的名字叫‘颂’，尺寸与你的无名指吻合。我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希望有一天它能出现在你手上。”
钻石光芒闪烁，代表纯洁无暇、忠贞不二的感情，林嘉颂只是看着，就感觉心脏一阵灼烫。
“映雪，总有一天，你会遇见这枚戒指真正的主人。”
周映雪笑了一下，扣上丝绒盒子：“我已经认定它的主人了。我会等，等他情愿。”
周映雪走了，林嘉颂呆立在厨房，林稚摸索进来：“嘉颂，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聊了会儿天。”
“聊天需要那么大声？连映雪走了你也不去送一送？”
林嘉颂知道瞒不过母亲，哑声道：“我因为工作的事情和映雪起了争执。”
“为什么？”
“妈，我不打算再打零工了，我找了一份正式工作。”
“真的吗？那是好事啊，怎么会吵起来？”
林嘉颂话到嘴边，还是隐去了裴知意的名字：“工作地点有些远，而且领导要求很严。”
林稚如释重负：“原来因为这个。远点没事，我能照顾自己和小珍珠。至于领导严厉那也是一种磨炼嘛，我相信我儿子一定能胜任。”
林嘉颂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他想试一试。
“妈，那我下周一就去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