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逃避》披萨摩耶

4、边缘

　　林栖雪被闹钟声唤醒，她闭着眼，在摸索之中开了灯，她坐在床上，看到窗帘已经被拉开，她在迷迷蒙蒙中瞥见窗外蒙蒙亮的天空，头脑先清醒过来，已经是早上了。

　　她很快起床收拾好床铺，洗漱，随便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然后骑车出了门。

　　出门后，当她呼吸到清晨第一口冷空气时，才由衷地舒了口气，对于林栖雪而言，这又是要即将进行逃避现实的一天。

　　她进门，撞见言清欢已经坐在座位上了，倒是有些意外。林栖雪通常是第一个到班里的，没想到言清欢居然能先自己一步。

　　她坐在座位上，托着腮笑看着林栖雪，说“你来的好早。”

　　“是啊。”林栖雪点点头。

　　言清欢起身给林栖雪让出了座位，语调轻快地说：“我上次看到你骑自行车上学了，你走的是春常路吧？”

　　“嗯，是。”

　　“冬天这么冷，你都不戴围巾？”言清欢问。

　　“不喜欢……”林栖雪拿出了课本，不打算和言清欢继续说下去。

　　“不喜欢……”言清欢眯起眼睛，摸了摸大拇指的指甲盖，声音失掉了些许热情，故意翻了几页书，动静大了些。

　　任谁看都能察觉出来，言清欢似乎有些生气。林栖雪自然也知道，不过她们二人的对话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没什么值得生气的点。

　　但对方莫名其妙的生气还是让林栖雪小心翼翼起来，她缩在一旁，甚至怕校服上褶皱的大小不符合言清欢的审美，而被她说道几句。

　　好在过了片刻，言清欢又快乐起来，她说：“不说这个了，我想向你请教几道题，林老师。”

　　“别叫我林老师，”林栖雪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什么题？”

　　言清欢拿出昨晚布置的作业，指了指两道空下的选择。题旁边画了几个黑圈，或许言清欢在做题时死活解不出来后画了几道，缓解郁闷的心情。

　　放在以前，言清欢可不会为了两道做不出来的题而死磕到底，做不出来就放弃，抄答案写上结果，能应付了差事就行。而今来到一个新环境，她势必要做出些许改变。

　　言清欢感觉自己的身上已经燃起拼搏的焰火。

　　林栖雪把解题步骤写的很详细了，不过留了答案让她自己算。选择题最后两道题一般都有些难度，言清欢抽了两张纸，按照步骤一步步顺下来，思路倒是很流畅。只是算答案时却出了些问题，她左算右算，总感觉不对劲。

　　“学委，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马薇匆匆赶来，将书包撂在座位上，就凑过来要作业。林栖雪把作业交给马薇，又低头看了眼言清欢的进度，说：“你这里算错了。”

　　言清欢蹙了蹙眉，这里算错了意味着接下来的所有都要重新计算。她看着草稿纸一页上的公式，不免有些烦躁，将草稿纸揉成纸团，叹了口气说：“不如你把作业也借我抄一抄好了。”

　　“不行。”林栖雪摇头。

　　“可是马薇和你借，你都借给她了哎。”言清欢撇嘴，伏在桌面上，在纸上画着黑圈圈。

　　“她是她，你是你，”林栖雪说，“你前面这些题都靠你自己做出来了，最后两道题肯定也能靠你自己。”

　　言清欢笑了笑，说：“你这么相信我？”

　　“嗯，算是吧，”林栖雪说，“况且马薇是体育生，文化课成绩要求并不像普通学生这么高，她除了数学别的都还好。还有一个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

　　听林栖雪这么说，言清欢暗暗给自己打了气，坐正后按照林栖雪的指导再度解题。

　　这一次，言清欢很快算出了结果，林栖雪点点头，说：“解对了。”

　　“林老师教得好呀。”言清欢说。

　　林栖雪扭头不再看她，却悄悄勾起了嘴角。转动了几次手中的中性笔，课本上的字也飘飘然起来。

　　得益于早上的小插曲，言清欢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白跃阳按耐不住八卦之魂，连忙问她发生什么好事了，言清欢只笑且闭口不言。惹得白跃阳愈发好奇，拉着马承一顿猜测，也没猜出个结果。

　　如果再不说，白跃阳可能真的要憋死了，言清欢笑问：“呀，你这么想知道？”

　　白跃阳连连点头。言清欢向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白跃阳的脸贴过来，眼神中透露着认真与好奇。

　　“其实没多大事，就是做对了两道压轴题。”

　　“嗨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白跃阳说，“不过要是压轴题能做对的话，确实会很开心，我懂，我懂。”

　　言清欢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林栖雪喜欢白跃阳，她也喜欢白跃阳，充满同理心且善解人意，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像太阳一样温暖。

　　晚上放学，母亲接她回家，推开门后，她注意到沙发上有人，看清是她爸言恒后，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垮了下去。

　　“清欢，放学回来了呀？”言恒虽已人到中年，却不显老，还带着很浓的书卷气。旁人都觉得言清欢的父亲体面，大气，眉眼间还有几分英气。

　　言清欢从前也以父亲为傲，但得知了某些事情后，她变得不那么喜欢父亲了，甚至还带了些厌恶。有时她看到父母生活在一起，在一起有说有笑，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每每看到母亲乐在其中，生活在幸福之中，她便劝自己要忍耐。所以言清欢还是挂起笑容，说：“我回来了。”

　　“想不想吃点夜宵，爸带你去吃。”言恒迎上来。

　　“已经挺晚了，改天吧，”言清欢脱下外套，“我还有作业要写。”

　　她回到卧室关上了房门。

　　“从前清欢一听我要带她去夜宵，那可是迫不及待呀，”言恒说，“怎么自打来了北方后，变得爱学习了。”

　　“也许也就是一时兴起呢，”夏青说，“清欢倒是聪明，就是做事总三分钟热度。”

　　言恒把夏青拉到一边，说：“小点声，孩子里面能听见呢。”

　　卧室内，言清欢开了灯，书包扔到桌子底下，掏出作业本然后又放下。卧室外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母亲总是习惯性贬低自己，不过她已经不在乎，应该说是逼自己不在乎。

　　门外声音消失，卧室内一时安静到连台灯发出的轻微电流声都听的一清二楚，言清欢拿出手机，窝在自己卧室的小沙发上，抱了一个小靠枕，开始刷小视频。

　　母亲的话依旧在耳边，她不在乎，她不会在乎母亲说的任何话，言清欢告诫自己。她打开聊天框，给林栖雪发了个表情包。她握着手机，静待着对方的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在林栖雪没有让她等太久，三分钟后，她收到了林栖雪的回复。

　　“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

　　她能想到林栖雪默默翻出的白眼。借着这个想象，言清欢笑了。

　　“没事别打扰我。”林栖雪的回复很残酷。

　　“想你不算一件正事吗？”

　　她看软件顶端一直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收到回复。

　　好半天，林栖雪才回复道：“你和谁说话都这样吗？”

　　“我什么样？”

　　“就是，很喜欢像这样，逗别人？”林栖雪尽量斟酌自己的用词。

　　“你是想说语气暧昧吧，”言清欢说，“不啊，我只对你这样。”

　　另一边的林栖雪收到这样的消息，觉得言清欢肯定有什么毛病。明明两个人认识并没有多久，林栖雪除了知道她叫言清欢之外对她一无所知。

　　但从言清欢的语气来看，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已经好到可以互相开玩笑了。

　　“为什么？”林栖雪很是不理解。对她而言，与某人相熟相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你长得好看，”言清欢说，“我很喜欢你的脸，非常喜欢，单看你的脸，我就知道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了。”

　　“哦。”林栖雪应了声。这样说了似乎一切都有合理的解释，反正言清欢只是喜欢自己的长相，那就任由她去吧。

　　她对自己的外貌究竟有怎样的吸引力并不了解，好看与漂亮是外人对自己的评价，她本人并不认为自己长得好看。无论是在无意间就透露出凶气的下三白眼，透露出疲惫之色的黑眼圈，还是白到显得不健康的肤色，都是林栖雪自我厌恶的点。

　　理想型？林栖雪不敢苟同言清欢的审美。

　　“你不奇怪我喜欢女孩吗？”

　　“那又怎么样呢……”林栖雪说。

　　“林栖雪你真好，有些人听到我喜欢女孩就吓得昏过去了。拜托，就算我喜欢女孩，我也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好吧。”

　　“我们这里对同性恋接受度比较低，你这么说，不怕别人议论你吗？”林栖雪说。

　　并州地处北方，经济不是很发达，人们的思想相对而言还是比较保守。

　　“别人再怎么议论也是别人的事。假如我因为害怕别人的议论而改变我自己，那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况且喜欢的东西说出来并不丢人，我觉得能坦然说出自己的喜欢是一件骄傲的事。”

　　林栖雪感受到了来自言清欢的自信与大方。她头一次对这个转校生充满好奇，为什么她可以如此坦荡和自信，好似应该永久生活在太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