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公子哥的那些年》knuckle

10、第 10 章

　　仙历1831年，初夏，晌午时分，气候宜人，天高云淡。
　　我睁开眼，只觉耳聪目明浑身舒坦，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
　　一晃我竟然在此闭关了三十年。
　　这三十年间我并非无知无觉。
　　师青言时常带着飞飞来看我，一人一狗并不多言，陪我打坐。
　　十六年前，飞飞大限将至，彼时它已经是一条老狗了，它一直都不是难以管教的顽劣家伙，此刻更加温顺，师青言带它来与我告别，飞飞柔软的爪子在我膝上停留片刻，我虽不曾睁开眼看它，却用神识之力安抚它一番。
　　后来师青言一人前来，他似乎知道我对外界的感知尚存，时不时也与我说些洛阳城的趣事。许是感知的我即将出关，昨日来时便说了今日出关之后自行回家。
　　我起身，在山洞内行了套拳法。
　　三十年前在姜氏义庄发生的一一幕在我的脑内逐渐脱离混沌清晰了起来。
　　那一日师青言与叶深在关键时刻赶到，师青言将我带出阵法，分散酒鬼的注意力，叶深挟持侠雳雳威胁酒鬼放了我，刺激之下，酒鬼破罐子破摔，对我起了杀心的同时，师青言的杀招却先他一步冲我而来。
　　这三十年我时而想师青言是如何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做出这个决定的。
　　我从不觉得师青言会有杀我的决心，那个瞬间，我更多的惊讶来自这人竟然有如此雄厚的灵力，我要如何同你形容呢？那一瞬间的师青言有些许陌生，我在他面前忽然变得十分渺小。
　　身体的本能反应救了我，百年间，我与他武斗切磋，每每点到为止，可这一招看似熟悉，是每日里他都要同我比试的，不同的是，这招所蕴含的灵力，是足以致一个高级仙门修士于死地的，更不必说这杀招瞄准的竟是我的心门。
　　那一刻的本能反应救了我。
　　我动的那一刻，身体的掌控权回到了自己手里，只是一下瞬，我陷入了一片混沌。

　　如今三十年弹指间流逝，我知晓，我竟是在那时突破了金丹期，成为了元婴修士。
　　师青言那一记杀招便是为了逼我进阶。
　　他在我闭关时对我道出原委，当年在那半月楼，虽然我喝了小厮递过来的酒鬼控制人心的酒水，可后来我与走火入魔的侠劈劈一战，修为有所突破，却火候未到，引而不发，只是隐隐有冲破酒鬼控制的趋势。
　　直到了姜氏义庄一战，我是在场修士之中唯一一个身体被控却心智清明的，师青言一眼便看出我神识自由，只是身体被酒鬼所控制，几乎到了突破的边缘，便先酒鬼一步对我下了杀招，逼我突破。
　　要不是师青言的此举，我三十年前便会如同那化身血莲祭坛的百名修士一般殒命了。
　　只是这强行突破也是有些弊端的，一个不好就会走火入魔，幸而有师青言与叶深二人鼎力相互，如今修得元婴精纯无比，我感受着体内的澎湃灵力，从石洞里走了出去。
　　这地方我并不陌生，是洛阳城城北的邙山。
　　没错，就是那邙山五鬼的成名地。千年之前，万鬼血战于此，血流成河天地变色，自此洛阳人对此地谈之色变，唯独师青言不以为意，屡次三番带着我和小妹前来观光踏春。
　　我从山间松林穿行而过，熟门熟路赶回家。

　　九日酒酒铺。
　　“九日兄你出关啦？”
　　“这位便是那九日酒铺子的九日老板？”一位凡人客户问道。
　　我点头，“闭关三十年归来，大家一切可安好？”
　　“好得很，九日兄有所不知，洛阳城现在是越发昌盛了！”一人说道。
　　“我爹生前是你们酒铺的常客，他最是欣赏九日老板的洒脱，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姿！”
　　我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生面孔的凡人，约么三十岁的样子，“你爹是？”
　　那人道：“城南酱香居的二麻子！”
　　我惊道：“二麻子已经不在了？我最爱二麻子的卤牛肉，没了二麻子我要怎么活啊！”
　　那人笑道：“九日老板放心，我爹生前就已将祖传秘方告知，以后想吃那口卤牛肉，找我三麻子便可！”
　　我甚是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三麻子兄的手艺我定要尝尝！”
　　说话间，就见铺子门口出现一个人，他像是凭空出现的，我回头的功夫他忽然懒洋洋地出现，样貌成熟了些，精致的五官褪去了少年稚气的模样，更显英俊挺拔，他抱臂倚在门口，夏日阳光在他身后铺了一地，蝉鸣声此起彼伏，有几分安逸度日的意境，“九日兄，好久不见。”
　　此刻我回眸看到他的画面美极了，又不禁想到这人在我混沌之时以灵力相护助我稳固金丹，只觉得眼前小伙儿俊帅无匹，思绪仿佛乘上筋斗云升上了万里云霄，那叫一个心神激荡，出口的话都似乎带上了拐弯：“叶兄我想死你了！”
　　叶深：“……”
　　我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道：“叶兄我正要去寻你呢！”
　　和几个凡人客商寒暄后，我便拉着师青言和叶深钻进院子。
　　两人便将那日后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我陷入混沌，灵力暴涨，确实有走火入魔之相，知那酒鬼再不能控制我，师青言便无暇再顾及那酒鬼，只是他并无灵力，想要制住我，却险些被我狂飙的灵力所伤，幸而叶深及时出手，帮我稳定下来。
　　我心中奇怪，那日师青言逼我突破的一招明明蕴含灵力，说句惭愧的，那灵力比之我体内灵力竟要雄浑百倍，如此灵力加上他本身强悍的体术，在如今这修仙界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此事如今也只我三人知晓，师青言并未提起，叶深也不甚在意的模样，我便保持沉默。
　　酒鬼拉着心如死灰的侠雳雳喝了交杯酒，自始至终，侠劈劈都站在二人面前，如同这场荒谬大婚的忠诚见证人。
　　“那之后呢？”我忙问道，“想来那酒鬼要人陪葬，他定是准备赴死的。”
　　叶深点头道：“都死了。”
　　二人饮酒后便双双倒在地上，酒鬼的尸身片刻间便消散了，竟是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没了酒鬼的牵制，侠劈劈酒水入脑的控制有所减轻，他恢复片刻神志，只是此时倒在他面前之人，已经是了无生气的侠雳雳了。
　　“侠劈劈后来怎么样了？”我忙问道。
　　叶深道：“无一活口，都死了。”
　　我嫌他回答敷衍，看向师青言，师青言道：“酒鬼四处抓了百名修士，他魂飞魄散后，在场所有修士除了侠劈劈尚且苟活，便是人事不知的你，整个义庄沦为血池，面对九十八名修士的尸首分离以及侠雳雳的尸身，侠劈劈悲痛过度，自刎而死。”
　　三人围坐的石桌忽然沉寂，我长叹了一口气，想起凡人总说的一个词。
　　“造化弄人啊。”
　　叶深嗤笑道：“此事疑点重重，先不说那酒鬼是如何死而复生，他就在我们眼前魂飞魄散，可连他究竟怎么死的都无从得知，三十年过去了，六大宗门对此事依然高度关注，若是侠劈劈仍活着，怕是要被逼回忆此事，千千万万遍，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
　　“酒鬼不知为何而死，那侠雳雳是怎么死的呢？”
　　师青言道：“他们二人死前所饮用的酒水皆是普通酒水，甚至不是酒鬼的摄魂酒，侠雳雳的死因是她之前被下了止息丹。”
　　我道：“止息丹对修士和凡人是致死的，可酒鬼……”
　　“没错，我与酒鬼交手时便感觉出他的不同，想必他死而复活这件事另有隐情。”
　　“前尘恩怨八百年前便结束了，我听那酒鬼的意思是，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死而复生的，若是有幕后操纵之人，究竟有何目的？”
　　师青言看着我道：“你是百名修士里唯一一个逃过一劫的，六大宗门如今对此事高度重视，你猜你为何能安稳坐在此处而不是被逍遥宗四海阁提申？”
　　我皱眉：“你是说我被六大宗门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师青言道：“闭关三十年，脑子也灵活了些。”
　　我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快说怎么回事！”
　　叶深却忽然笑道：“九日兄时而大大咧咧豪气冲天，时而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风味，甚是有趣。”
　　我翻了个白眼，“叶兄的文学修养亟待提高，下一次便要你尝尝我这老虎钳的威力。”
　　我并拢两根手指做了个“钳”的动作。
　　叶深看着我不答，师青言道：“此事多亏有叶兄的运作，六大宗门的人并不知当日有第一百人的存在。”
　　叶深道：“一百宾客听起来太俗，不如九十九来的好。”
　　“这么简单就骗过了他们？”我道。
　　“霹雳双侠失踪一案本就由仙门监察司督办，此前无人知晓是酒鬼在背后，并无其他仙门势力监督，这才给了我编写结案卷宗的机会。”
　　我笑道：“此编写怕是胡编乱造的编吧。”
　　师青言在我额上轻弹一下道：“如今世人皆知五鬼复出，师九日，你以后不可莽撞。”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脉门上，得瑟道：“你看，现如今我灵力雄厚，我不惧他们！”
　　叶深道：“想必九日兄是自小被兄长护佑，尚不知江湖险恶。”
　　我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其实心里是不以为然的。
　　叶深道：“九日兄觉得霹雳双侠仙力如何？”
　　我道：“那自然是修士里一等一的，而且他们在世间已经历千年，曾目睹千灯复明，五鬼伏诛，论阅历，胆识，灵力，在这世间应该名列前茅。”
　　叶深却摇头道：“非也。霹雳双侠在凡间修士里名号颇大，是因为他们身为散修，游历四地，救死扶伤惩凶除恶之善举被广为传颂，凡人说起他们时自然会加以褒奖，原本五分的实力就被说成了八分，到你这涉世未深的愣头青耳力，八分的实力就变成了十分。”
　　“你如此贬低霹雳双侠的实力，不过是想要打消我闯荡江湖的决心，便果真如你所说，我如今又晋升了一个大境界，对比大多数修士，我自是有一战之力，”我说道：“况且，你怕是不知，百余年前，我一剑便能破了修士的百人剑阵。”
　　叶深道：“你若不信我所说，不如听听你兄长的意见。”
　　师青言一贯不喜我打打杀杀，情愿把我关在这院子里每日与我喂招切磋，也不让我出门结识些仙门修士。
　　果然只听师青言道：“百年前你在沧浪阁破的百人剑阵，你好意思说他们都是修士，可是其中半数都未曾结丹，另一半也是歪瓜裂枣良莠不齐，多为丹药喂养出的金丹。若那日是在六大宗门的任何一派，你那般出风头，定不可能安然离开。”
　　“那按你们说的，我还需历练，可是你连门都不让我出，我还怎么历练？”我道。
　　师青言示意我去看叶深，“叶司长当日在姜氏义庄的风姿让人过目难忘，你与他交手定能学到不少。”
　　我忽得想起那日叶深一招便破开了酒鬼的血阵，那一招里蕴含的果决杀机，便是现在的我也不能敌，想必这家伙此前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叶深，当时在半月楼，你说自己功力不济，让我一人对付那走火入魔的侠劈劈，可在姜氏义庄，你哪里是功力不济？我和霹雳双侠联手怕是都对付不了你。”
　　叶深啧啧两声道：“九日兄你还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在半月楼那是为了给你突破自己的机会啊，若是没有那日与侠劈劈酣畅一战，你如何能在紧要关头突破酒鬼的桎梏呢？”
　　我哧道：“既如此，从今天开始，你就日日来与我过招！”
　　叶深连忙摇头道：“我乃仙门监察司司长，虽说不上日理万机，可我整日里也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的，况且，在下对于打打杀杀一事并不热衷······”
　　我眯起眼。
　　“······不过监察司向来卧虎藏龙，九日兄若是愿意成为我监察司的一员，门内同僚随你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