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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因为一支箭,姜枝禾美美的坐上梁遇赫的马车。
      车内空间很大,都能让她在地上滚个三圈,她懒散的靠在侧壁,一手把玩手里的青梅。
      另一只手——
      梁遇赫正在给她换药,原本这活想让雾风来,但面前这个人顿时换了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说自己好好地一个清白姑娘,手臂叫两个男子瞧见是个什么事?
      变脸速度之快让梁遇赫不禁怀疑她登台唱过戏。
      “殿下的金疮药好的就是快。”姜枝禾诚心夸道,下一句便是,“要不送我一瓶吧?”
      梁遇赫没理她。
      这是她要的第十好几样物件,前几日刚走到他的马车前,就说:“殿下马车上的宝石真好看,要不送我一个吧?”
      后来上了马车,又说:“殿下这丝绸的帷幔真好看,要不送我一个吧?”
      “殿下这透玉般的棋子真好看,要不送我一个吧?”
      起初他还答过一句:“皇室专用之物,你也不怕折寿?”
      “不怕啊,性命于我还没几两碎银来的重要。”姜枝禾说的坦然。
      自姜枝禾受了伤,马车快走两步都要扶头称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箭刺了脑袋。
      明明十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应是被拖着走了半月。
      雾风几次想催促,却在梁遇赫的眼神中欲言又止。
      快到汴梁时,姜枝禾的手臂也好的差不多,她叫停了马车,掀开车帘看城楼上‘汴梁城’三个大字。
      “姑娘,你看什么呢?”雾风在一旁问道。
      “如此巍峨,真是让人心生敬意。”
      汴梁自大盛开国以来就被定做都城,四百年的首都,气势骇人。
      “都说汴梁富贵迷人眼,里面可是繁华至极,街道都镶着金边?”
      “姑娘与汴梁如今仅一步之遥,何不自己进去瞧瞧?”
      是要瞧瞧,好生瞧瞧。
      如此富丽堂皇之地,如此纸醉金迷之所,是不是当真能蒙了人眼,捂了双耳,迷了人心。

      汴梁最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三皇子梁遇赫的马车停在治书侍御史宋长渡的门前,车内,下来一个姑娘。
      这算大事,因为三皇子的马车不是什么人都能坐上的。
      但三皇子并没来,只是姑娘一人下了车,和大皇子身边的侍从交谈了几句后就进了府。
      这也算大事,因为那侍从是三皇子心腹,雾风。
      后来才知,这小姑娘是治书侍御史的三妹妹,还是个庶女。
      这算小事,因为庶女而已,即便将来真的能和三殿下扯上些关系,最高也不过是个侧妃,不足为惧。
      那姑娘自回府便再没出过门,大家渐渐便不再讨论。
      外头人不提,不代表家里人不说。
      姜枝禾正襟危坐,看着面前一脸风雨欲来的宋长渡。
      她回来之后就将前因后果都说与宋长渡听,说自己在烟火节被人掳走,是三殿下路过好心救了她一命,知道自己要去汴梁便一起同行。
      掩下了杀人与遇刺一事。
      宋长渡看着她削瘦的脸颊,通红的双眼,还有后怕的语气,纵是有万般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说:“平安回来就好。你可看清掳你之人的样貌,可知他们是何人?”
      自是知道。
      姜枝禾摇头,眼中浮现惊恐:“他们都遮着面,我没看清。只听他们说,还要把我卖到青楼去。”
      “找死!”宋长渡重重拍在桌上,看见姜枝禾瑟缩一下发觉自己吓到了她,温声道,“没事了,有哥哥在,不会有人再加害于你。”
      顿了一下,他又道:“你受三殿下恩惠,过几日父亲他们回来,我带你去登门拜访,可好?”
      姜枝禾乖顺点头,犹豫一瞬开口:“我被掳走的事,兄长此前并不知晓是吗?”
      宋长渡微怔,知道她指的是父母妹妹无一人写信同他说这事,心下一阵心疼,摸了摸她的头:“苦了你了。”
      姜枝禾摇头,垂眸间的那滴泪却恰恰好被宋长渡看见。
      他让姜枝禾先选屋子,汴梁的宋府没有江南的大,但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深宅大院。
      除却留给双亲的主屋,剩下的任姜枝禾挑,宋长渡带她去了最好的东阁,南北通透,还有一个挺大的院子。
      “可喜欢这个?”
      姜枝禾欣喜的看了一番,犹豫很久后摇头轻声道:“留给四妹妹吧,这样好看的院子,她必定是喜欢的。”
      “你只管选。按长幼,也是该你先选,不用让她。”
      姜枝禾垂眸,露出浅笑:“本就是可以避免的争吵,何必闹得家宅不宁。”
      最后,姜枝禾还是住进了东宅。
      下人们来帮她收拾屋子,宋长渡很早之前就命人把每个屋子需要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下人们拿来的不过是些摆件装饰。
      宋长渡让她先挑,她挑了些自己不喜欢的尽数摆在屋里。
      宋家的车马比她计划的晚了两日,她跟着宋长渡站在门口迎接。却在宋家马车来的前一刻借口如厕。
      等他们一家人温存一阵后才掐着时间出现在宋府门口,果然看见宋夫人见着她时变了的脸色。
      不止她看见了,宋长渡也看见了。
      宋长渡还侧身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像是怕她瞧见一般。
      “三姐姐……”宋琢也震惊于在这看见姜枝禾,竟红了眼眶,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看的姜枝禾想笑。
      她也确实是笑了出来,柔声道:“这么久不见,我们卿卿好像圆了一圈。”
      她的语气如故,还是那副亲和的模样,宋琢抬步扑到她怀里,小小的一个人抽泣着,小声说:“娘亲说三姐姐被坏人掳走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三姐姐了。”
      宋琢这小孩对她的感情着实是复杂,一边想要姜枝禾像她已故嫡姐那般对她好,一边又厌恶她破坏原本和睦的父母。
      恰如她对她嫡姐的矛盾的感情。
      宋府嫡长女宋栀,是个江南人人夸奖的好姑娘,是宋夫人的掌上明珠。宋夫人每每抱着宋琢,总会和她说:你要多学学你的姐姐,你要和你姐姐一样。
      宋琢一直生活在宋栀的阴影之下,任她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她该是讨厌宋栀的,可宋栀对这个妹妹也着实是好,让她一边讨厌又一边喜欢。
      后来宋栀因病离世,宋夫人跟丢了魂一般,病了一年半才好起来。虽然对宋琢如往常那边好,可看向她的眼神又总是难过的,一直在说:若你姐姐还活着,若你姐姐还活着。
      宋琢也想姐姐,因为姐姐会在她被责骂时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往她嘴里填个蜜饯。会在她答不上父亲询问功课时帮她解围,会带她偷偷溜出府去梅园听戏。
      后来姜枝禾出现,她本是欢喜的,因为她又有姐姐了。可是母亲却因此大病一场与父亲盛生出嫌隙。母亲不喜欢姜枝禾,宋琢怕母亲因为自己喜欢三姐姐而不喜自己,所以她也不喜姜枝禾。
      恰如现在,这样矛盾的一个小孩,哭着闹着要姜枝禾已经住进的那个东阁。
      撒泼打滚,说什么都要姜枝禾搬出去。
      宋长渡自是不答应,但耐不住她绝食,宋府刚搬来多少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家宅不宁不是一个新科探花郎能有的资谈。
      姜枝禾自觉的让下人把没收拾的东西全搬去离他们最远的西苑,她早就瞧上了这个院子。
      待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对上宋长渡含着歉意的眼睛。
      姜枝禾轻笑:“兄长何故如此看我?”
      “抱歉,卿卿被我们惯坏了。”
      “我早就劝过兄长莫要让我搬去东阁,兄长非不听,害得跟着我的下人搬了两次,他们该偷偷抱怨让我打好几个喷嚏了。”
      一句玩笑话,让宋长渡紧皱的眉头松了些。
      “兄长,我从前的生活颠沛流离,如今得一隅安稳处已经很满足了。你初做官,父亲也刚来汴梁,我只希望宋家越来越好,别的真的没有所求了。”
      宋长渡眼中点点心疼,摸摸她的头:“若我早些知晓你的存在,便不会让你吃这些苦。”
      姜枝禾的退让更能显出宋琢的刁蛮来,宋长渡心里这样觉得,宋安江也会这样想。
      但宋琢只是个十一岁的孩童,顽劣了些也会觉得是孩子家没长大,姜枝禾也不想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么多。
      况且,这本就是宋琢该有的。
      汴梁比江南冷了些,虽是四月末晚风还是带着凉意。
      这几日帮着宋夫人忙上忙下,今日差不多都收拾齐全。
      宋夫人这几日叫她去问过一次话,有关她被掳之后如何逃走的,她将对宋长渡的说辞又和宋夫人讲了一遍。
      她不信宋夫人有胆子去问梁遇赫,所以如何说都是姜枝禾一人做主了。
      大抵是心虚,春若被调离了姜枝禾身边,换了个有些笨手笨脚的小丫鬟,叫春荷。
      夜深,府内安安静静,姜枝禾披了个长衫立在一轮明月之下。
      她仰头看着高悬空中的那弯清寒,好似透过它,能瞧见故人的模样。
      悄无声息的,身边出现一个黑衣遮面的男子,姜枝禾视线移向他,开口:“伸手。”
      那男子一愣,反而将手背到身后。
      “我看看。”
      那男子犹豫一下,伸出手掌,只有四根手指。
      “对不住……”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就倏地跪在地上:“十七谢小姐救命之恩。”
      他是姜枝禾的暗卫,早在姜枝禾与梁遇赫相对而坐的那天他就看见了姜枝禾在桌下轻点三下的手。
      是让他快跑的意思。
      所以他才能在武功远在他之上的那人手上仅没了一根手指。
      这半月一直靠近不了姜枝禾,她回府之后又一直在忙,而今日——
      十七抿嘴半晌才道:“小姐,生辰吉乐,愿你心想事成。”
      姜枝禾眉色淡淡,却在他拿出一个草绳编的雀儿时红了眼眶,她愣愣的接过,声音轻的让人几乎听不清:“是……是他让你给我的吗?”
      十七低头,不去看她眼中的失望:“是属下给您的。”
      姜枝禾点了点头,摸着这个雀儿:“十七,谢谢你。”
      她不该时至今日还做如此奢想。
      姜枝禾仰头,继续看天上的弯月,她立于一地清辉之上,身上落得一片清寒。

      第二日一早,宋长渡下了朝就带着备好的礼,领着姜枝禾去向梁遇赫道谢。
      他提前递了拜帖,皇子府收了。
      姜枝禾坐在车上,手指不自觉扯着手帕,宋长渡安抚道:“莫怕,三殿下为人和善。”
      和善?
      他莫不是对和善二字有什么误解。
      家丁引着他们穿过小园,梁遇赫正在独自下棋。
      “臣宋长渡参见三殿下。”
      “小女宋岚参见三殿下。”
      姜枝禾学着宋长渡行礼,眼帘微垂,乖巧的站在他身后。
      “起。”
      “三殿下,臣此番前来是为感谢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备了薄礼以表心意,望殿下笑纳。”
      说着,一旁的随从递上锦盒,宋长渡继续说:“若以后有需要臣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臣定当竭尽全力。”
      收到宋长渡的眼神,姜枝禾上前一步盈盈一拜:“小女宋岚谢殿下恩情却无以为报,只得做些岭南小吃送与殿下,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梁遇赫见她说话时低眉顺眼,全然没了当初斜靠他车驾时的慵懒模样,勾了勾唇:“宋岚?哪个岚?”
      “回殿下,烟岚的岚。”
      “烟岚云岫,是个不错的名字。”
      姜枝禾垂眸:“小女没读过多少书,殿下说好,那必定是好的。”
      真会装。
      梁遇赫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再言语,身边的雾风会意道:“本就是举手之劳,宋大人不必挂念心上,谢礼我家殿下就收下了。”
      下半句是:请回吧。
      宋长渡自是听得懂,带着姜枝禾离开。
      马车行至中街,外头的叫卖声引得姜枝禾的注意,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着,宋长渡见她一副新奇的模样问:“要不要逛逛?”
      姜枝禾放下帘子轻轻摇头:“母亲说要早些回去学规矩。”
      宋家在江南算是上等的家族,但来了三步一个二品,两步一个王公的汴梁,谁家不是在这扎了根的高门大户。
      自地方搬来的宋家在他们面前一比,只算得一个小门小户。
      汴梁规矩多,对女子也颇为严厉,许多贵女除却妇人间的游园聚会和几大重要的节日,其他时间都要待在闺阁,几乎不许出门。
      宋夫人怕姜枝禾与宋琢被人笑话丢了宋家的颜面,特意花重金请了以前在宫里当过嬷嬷的人,每日要学上两个时辰的规矩。
      “不是明日才开始吗?”宋长渡知道此事,“想玩就去看看。”
      姜枝禾迟疑:“可是……”
      “迟早给你这个畏手畏脚的性子改了。”宋长渡在她鼻尖一点,轻笑着叫小厮停车。
      刚下马车,就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姜枝禾侧头看,是一锦服华裘的人策马而来,马鞭扬起时好似能挥碎日光。
      他直直向着他们,在姜枝禾面前一丈处停下,马儿被马缰勒的抬了前腿,一阵嘶鸣。
      周围刮起一阵风,吹的姜枝禾鬓发微动,她看着马上恣意的少年,一时竟愣了神。
      贺朝一袭湛蓝华服,绣着金边竹叶花纹,停下时衣摆飞起,明明阳光落满周身,却好似压不住他自有的朝气。
      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他翻身下马,站在姜枝禾面前低头看她,鼻梁很高,额发自然散落,漆黑狭长的眼里满是热烈的笑意,眼尾微挑。
      热烈?她怎会想到这个词。
      “宋家的小娘子,好久不见。”
      姜枝禾望着他,怔了半瞬才俯身行礼:“参见……”
      话还没说完,胳膊就被扶住,姜枝禾不解的抬头,听他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宫里出来的,这么多规矩。”
      宋长渡见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黑着脸把姜枝禾拉到身后,瞪了眼贺朝,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回的是宋长渡,眼睛却看向姜枝禾。
      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枝花,贺朝凑近她一些小声问:“好看吗?”
      看她不应,又问:“你出什么事了,还得你哥带着你登门拜访?”
      “你饿吗,一会哥哥带你去吃汴梁的烤鸭可好?”
      姜枝禾觉得这人应该是分不清场合,退后一步小声说:“世子殿下,花很好看,前几日在广陵小女子与家人走散幸得三殿下相助才能来到汴梁故而登门拜谢,烤鸭就不吃了。”
      声音虽小,却认认真真的回答。
      贺朝看着她一脸严肃,憋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因为压着笑意肩膀一抖一抖,忍下捏她脸的冲动。
      姜枝禾不懂这人为何要笑,轻抿了抿嘴问:“殿下还有事吗?”
      下一刻,一个帷帽就盖了下来,眼前顿时一暗,姜枝禾下意识扶正隔着白纱看面前的人:“殿下?”
      “汴梁规矩多,你且先戴着,若实在不喜,日后……就不戴。”
      最后那句说的又快又小声,姜枝禾一个不注意就没听清,还想再问就见贺朝轻咳一声转身离开:“走吧,哥哥带你玩。”
      贺朝一般揽过宋长渡的肩膀走在她前面。
      “宋家的小娘子,你送的什么给梁遇赫?”
      逛过一会,姜枝禾正在不动声色的观察周边的铺子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反应了一会才说:“一副字画,一壶江南的特产的毛尖,还有一方歙砚。”
      “这不是你兄长准备的吗?你呢,你给了什么?”
      姜枝禾随着他进了酒楼,上到二楼的雅间。
      “我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的,只会做些岭南的小食。”
      姜枝禾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停下身,帽檐一下撞到他后背,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的薄纱被一双修长的手拨开,根根分明的骨节处还带着点粉意,再次对上那让姜枝禾心颤的眉眼。
      “宋家的小娘子,给我也做一份可好?”
      见她不说话,贺朝一把摘了她的帷帽放到旁边,问:“你可会做马蹄糕和云片糕?”
      “会。”
      “我母亲早年去过岭南,挺喜欢那里的吃食,你若不麻烦就做几个给我吧,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都行。”
      说到最后一句,红了耳朵尖。
      姜枝禾点头:“我做的怕是没有很正宗。”
      “不怕,没事。”贺朝见她答应,笑着把她拉到座位上坐着。
      姜枝禾环顾四周疑惑道:“我兄长呢?”
      “不知道,一下子就没了,”贺朝眉色淡淡,把食单推到姜枝禾面前,“先点菜。”
      中街上,宋长渡拿着糕饼一脸茫然的看着周围,他不过是去给宋琢打包了份零嘴,一出门怎么两个大活人都不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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