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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回了宋府,宋琢第一时间跑回去睡觉,姜枝禾也有些累了,带着春若回到屋内。
      只让春若烧了壶热水便叫她下去。
      躺在踏前,迷迷糊糊的睡上一觉,起来时发觉,外头落了雨丝。
      明明上午还是个艳阳天,下午又乌云密布。
      江南,多雨。
      姜枝禾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卸了累赘的发钗躺到窗边软塌上,盖好毯子手捧热水小口喝着。
      突然一声惊雷,院中有人吓得惊叫,姜枝禾眉眼未动,继续沉思。
      看似是沉思,不过发呆。
      一直等到夜色渐浓,雨才停了,有丫鬟来叫她去前厅吃饭。
      她简单收拾一番才去,屋内只有两位长辈。
      “父亲,母亲。”姜枝禾行礼,规矩的坐在旁边。
      姜枝禾的父亲宋安江是江南通判,即将去往汴梁,算是升职。日后只要兢兢业业,就算是能在汴梁安家,成为京中的官员。
      宋夫人与宋安江是青梅竹马,性子柔和,并不待见她这个私生女,但毕竟是宋安江的血肉,只能忍着。
      春若也是她安排在姜枝禾身边的。
      三人都没说话,屋内的寂静是宋琢打破的,雀儿一样的小姑娘打着哈欠走来,嘴上说:“我还没睡够就被叫起来了。”
      “你下午睡得如此多,晚上怎么睡得着?”宋夫人露出慈爱的笑,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二哥哥还没回来吗?”
      刚说完就见宋长渡撑伞而来,身长如玉漫步雨中,似步步生莲。
      “母亲我和你说啊,二哥哥今日在踏春宴可是俘获了不少小姐们的欢心呢,”宋琢窝在宋夫人怀里,“等到了汴梁,你可得抓紧给我物色嫂子。哥哥都二十一了,哪有二十一岁的男子不成亲的呀。”
      “就你话多,”宋长渡将手上的雨水甩到宋琢脸上,惹得小姑娘娇嗔。
      姜枝禾来的一个月,见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这一家子父慈子孝。
      不怪宋夫人不喜她,与自己伉俪情深的枕边人,竟在十四年前欠下了风流债,却对她只字不提,新年后带回了家,当做家里的三小姐。
      原本是三小姐的宋琢,就这样成了四小姐。
      任谁是宋夫人,都不能看姜枝禾顺眼。
      宋夫人好像不屑于闺宅内斗,不似别家夫人那般狠毒坑害,只是对姜枝禾冷漠相待。
      姜枝禾觉得,如此便很好了。
      她早早吃完饭,自觉不碍眼,独自走回屋内。
      江南的宅子多曲径通幽,宋府也一样。雨还未停,她撑伞立于湖边,看着雨丝落在湖水中,漾起一团旋涡。
      一个走神间,想起那个眉下有痣的公子。
      想起他眉宇间的淡漠清冷,想起他如碎玉般的声音唤她皎皎。
      可她如今是宋岚,江南宋府流落在外的庶三小姐,宋岚。
      不是谁的姜皎皎。
      站的久了些,手被风吹得冰凉,姜枝禾刚转身就见宋长渡迎上来。
      “兄长。”她轻唤一声。
      “怎么没回去?”
      “看雨。”
      姜枝禾随他走着,是通往她院子的路。
      身边的人似是踌躇一番才开口:“岁聿性子直爽,今日之事,他不会往外说。”
      姜枝禾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宋琢提她出身一事。
      在一众贵女面前,让婢子给她擦沾了泥的鞋。
      在断鸢去晦时,支走本要给她剪断丝线的兄长。
      在一个尊贵的世子面前,提自家姐姐的出身。
      姜枝禾看得出来,宋长渡自然也看得出来:“卿卿年纪尚小,家中娇惯,你……你莫要介怀。”
      “不会的,”姜枝禾轻声应着,声音如空中纷纷落下的雨丝一样细,“我蒙宋府照看已是感恩,这点小事,不会介怀。”
      到了姜枝禾的宅院,宋长渡停了脚步,隔着风雨看她。姜枝禾轻抬伞檐,对上他温润的眼眸,将心中的不解问出口:“二少爷是如何想的?”
      “什么?”
      “宋大人厌我,因为我是他曾经的错误的见证。夫人厌我,因为我是她以为的佳话姻缘的污点。四小姐厌我,因为我是破坏父母和睦的人。那二少爷呢,你如何看我?”
      宋长渡沉默半晌:“我当你是妹妹。本该生活在宋府,如同卿卿一般在我的庇护下长大却流落在外受苦的妹妹。”
      姜枝禾望着他,一双清澈的眸子映着撑伞的她,没有宋安江眼底的冷漠,没有宋夫人眼底的厌恶,没有宋琢眼底的憎恨,只有一汪池水,干净凌冽。
      他似乎真是这样想,姜枝禾心道。
      宋长渡伸手揉了揉姜枝禾的头发,语气如同对宋琢说话那般宠溺:“外头冷,快些回去。”
      姜枝禾回到屋,看见春若正往外瞧,见着她时冷哼一声,语气也颇为不客气:“宋岚,你最好离二少爷远点,他是清风霁月之人,对你只是以礼相待。你一个庶出的野丫头,怎么配与二少爷同行?”
      姜枝禾不理会她,也不赞同她的话。
      在她心中,清风霁月的分明是立于弯月之下,一地清辉之上的那个人。
      姜枝禾坐在廊下看雨,裹着披风,手边是早就凉了的茶。
      她不想看雨,她想看月,只是今夜没有月亮了。
      只是,没有月亮了。
      宋夫人说得对,下午睡得多,晚上便睡不着。
      她平常也睡不着,自从那人死后,她半点也睡不着。
      那人是谁呢?
      是姜皎皎的霁尘哥哥,是姜枝禾的师父。
      是天上月,云中仙,是姜枝禾反复梦见又不敢靠近半分的神祇。
      宋岚早就死了,如今的她不过是顶替了宋岚的身份,住进宋家的姜枝禾。
      那个葬送在一场大火中的陇西城主府里的嫡小姐。
      思至此,姜枝禾轻眨了眼,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场火,熊熊燃烧的,浓烟滚滚的,一天一夜的,一场大火。
      她静静看着,看着回忆里的这场大火从燃烧到熄灭,看大火过后的满目狼藉。
      夜晚的雨下得大了,刮风时带来的雨滴砸在姜枝禾脸上,她起身,回屋,关门。
      将这场大雨关在门外。

      踏春宴之后没多久,宋家就开始举家北上。
      出了江南城门,马车就停下姜枝禾听见车外有人交谈。
      是贺朝的声音。
      他也是今日回汴梁,不过只他与随从两人,轻装上路脚程会比他们快许多。
      宋长渡也同他一起,他要先行回京复职。
      等他们差不多说完话姜枝禾才下了车。
      宋长渡一一和父母妹妹告别,与他们都说了许多话,到了姜枝禾这,他看了她一会,轻叹:“路上记得吃饭,别饿肚子。”
      姜枝禾一怔,再回神时,三人早已上马,扬长而去。
      那是姜枝禾来宋府的第一天,早上来的,家中因为她的到来乱做一团。
      宋夫人一下子病倒,宋琢恶狠狠地看着她,双眼通红。
      加之许多新年过后的拜帖,府里忙上忙下,只有姜枝禾一个闲人。
      她从白天等到下午,府里依然很乱。
      她肚子饿,站在湖前思索自己如何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将湖里的鱼烤来吃。
      或许是她看鱼的眼神太过灼热,宋长渡轻笑一声问:“饿了吗?”
      他刚回府,以为姜枝禾不认识他,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宋长渡,你可以随着卿卿唤我一声二哥哥。”
      其实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姜枝禾就知道他是谁,宋家上下,她早在来之前就调查了个底掉。
      她也从未唤过他一声二哥哥。
      只是没想到,他竟记了这么久,他也是知道的,她在府里过得算不上好。

      回到车内,春若去到一旁酣睡,马车一个颠簸将她晃醒,毫无道理的怒瞪姜枝禾一阵后又继续睡去。
      举家搬迁是大事,路途遥远,恐会遇到山贼劫匪,故而都会雇佣镖师护送。
      宋家也不例外,花重金找了鼎鼎有名的平安镖局。
      宋长渡还是不放心,又让他们人手拿一个钱袋子,若是真的遇到歹人,将钱财扔在地上,说不定能捡条命。
      姜枝禾打开钱袋,除了一些碎银和铜钱之外,还有一个很小的荷包,再次打开,是一对浅粉色的耳环。
      是前几日,宋琢借着玩闹的由头,从她耳朵上扯下来,扔在地上被踩烂的。
      再次放回荷包,她当做没看见一般收起钱袋扔在一旁。
      马车走得慢,走走停停预计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变数太多。
      到广陵休息时,宋琢想要去外面转转,宋夫人不放心便让姜枝禾同她一起,镖局也派了两个人一同前往。
      街边有许多画面妆的摊位,摊主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妪,行动慢慢吞吞,可画在脸上的妆容却好看极了。
      姜枝禾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等,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两位小姐是外地来的吧?”
      “是呢,我们路过此地歇脚,央求好久父母才放我们出来玩,”宋琢闭着眼脆声道,“老婆婆,广陵这几日可有什么好玩的?”
      “小姐来的巧,今晚便是广陵的烟火节,差不多再过三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女子在这一日可以画上心意的面妆出街游玩,男子则戴上面具。你别看现在这条街空荡荡的,等到了晚上那可是烟火通明,有木偶表演、捏面人、皮影戏烟火秀等等,可热闹了。”
      “姐姐,我们今晚出来玩吧。”
      姜枝禾听完就知道宋琢必定要出来,果然。
      她淡声道:“我做不了主。”
      “如果爹娘实在不让,姐姐就带我偷偷溜出来嘛。”
      见姜枝禾沉默,宋琢怕她不答应继续央求:“我们都走了十天了也没有玩过,再不出来玩我都要憋死了。”
      “我做不了主。”她重复道,在宋琢开头前问,“糖葫芦吃吗?”
      “吃!”
      姜枝禾起身追上走远的糖葫芦车,镖局的人紧随其后,她叫住小贩给了两个铜钱拿走一串最好看的糖葫芦,递给镖局的人说:“李大哥,劳烦拿一下,我想去旁边看看银器。”
      被叫李大哥的人微楞,问出口:“你知道我的姓?”
      不怪他疑惑,此次护送宋家的马车一共三十余人,每日都是不同的人轮换,他今日是第一次受命保护三小姐,被认出来着实意外。
      “前日我去给母亲揉肩时,马车外等候的便是您吧。”
      姜枝禾说完不等他回答便抬步去了旁边的银器店,小二迎上来问想看些什么,她脸上一丝红晕,赧然道:“这位哥哥,今日烟火节,我想送……”姜枝禾目光往外一送,落在李镖师身上,“一个礼物,他是做镖师的,金银玉器带着累赘,想着送把匕首实用些。请这位哥哥帮帮忙,可否给我荐点小巧玲珑的匕首?”
      说这话时,姜枝禾仰头看他,嘴角含笑,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看的小二心神荡漾,当下就找出一个匣子,里面各式各样的利器都有:“得姑娘如此,那位男子真是个好福气。”
      姜枝禾闻言害羞低下头,挑了一个小的袖剑,又选了个腕扣,最后在台面挑了只银簪,一起付过钱后只将银簪拿在手里。
      “李大哥,走吧。”
      姜枝禾回到摊位前,宋琢的妆只剩嘴唇未画。
      她本就生得俏丽,如今在脸上画了朵桃花,更是灵动可人。
      待得妆面完成,宋琢欢喜的捧着铜镜:“真好看啊。”
      又扭头看姜枝禾:“三姐姐,我好看吗?”
      “好看。”
      姜枝禾将糖葫芦递给她,又付了钱,刚欲走听那老妪说:“这位小姐不画吗?”
      姜枝禾摇头婉拒,领着宋琢回家,后者还不情不愿:“我想再玩一会。”
      “今日玩得久了,母亲不一定会同意你晚上也出来。”
      宋琢立马噤声,心中思量该如何劝服母亲让她晚上来看烟火节。

      宋夫人宠爱宋琢,又想着确实已经走了十日,风平浪静的,如今又在广陵城内,大抵不会出什么岔子。
      镖局的人也表示无妨,会多派些人手保护
      在宋琢的一再撒娇下,还是答应她,但亥时之前必须回来。
      姜枝禾回到客栈,将银针一一放入腕扣中,转动手腕按下其中一个机关,一根银针瞬间飞出,扎入对面的墙壁。
      她走上前看,只扎进一点,但若是近身,也是够的。
      又试了下袖剑的锋利程度后才躺到床上,她点了安神香,过了好一会才浅浅睡去。
      再醒来时天色渐暗,姜枝禾揉着额头起身,这一觉不如不睡,走马观花一样做了一连串的梦。
      春若来叫她吃饭,原是宋琢等不及,想早些吃完饭好出去玩。
      很罕见的,宋夫人今日竟同姜枝禾说了句:“这几日劳累,多吃些。”
      说完自己倒是先一愣,夹了块鸡腿放在宋琢碗中:“别光想着玩,先吃饱。”
      姜枝禾勾起嘴角眼中嘲讽一掠,乖顺的吃着饭。
      宋琢玩心重,从这个摊位跑到那个,还没等姜枝禾跟上又跑到了另一个。
      没过一会两人就走散了,姜枝禾和一脸着急的春若分头寻找,不动声色的看着身后明明是保护自己的家丁渐渐远离自己。
      路过一个胡同,姜枝禾突然被人捂住嘴拖到胡同里,捂住她的白布有迷药,她屏气闭眼装晕。
      那两人见她晕倒,把她抱到马车上,往广陵城外的方向行驶。
      “这小妮子竟能让人花五两银子,我倒是要看看究竟长什么模样。”
      姜枝禾的脸被一双粗糙的手捏住,继而听那人说:“有几分姿色。”
      “大哥,雇主让我们拖她两日就放了,咱们不如把她卖了,还能再赚一笔。”
      “你小子,学聪明了,”一双大手在姜枝禾脸上摸来摸去,“卖了有点可惜,先玩几天。”
      姜枝禾蹙眉,睁开眼时闪过一丝狠厉,再看向那人时已经是满眼的惊恐,她推开面前胡子拉碴的人,往后缩了又缩:“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车内只有一个人,另一个说话声是车外赶马的人。
      车内人见她醒了先是惊讶一番,后又笑道:“小姑娘,有人花了五两银子让我们绑架你,你说我们是谁?”
      “我有钱,我也可以给你们,求你们放我走。”
      “本来是要两天后放你走,不过嘛……”那人上下打量姜枝禾,露出猥琐的笑,“现在改变注意了。”
      在他扑上来的一瞬间,姜枝禾拔出袖剑捅入他的心口,只听他闷哼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头看自己。
      “大哥,怎么了?”车外赶马的人询问道。
      姜枝禾不等他说话,又从头上拔下上午刚买的银簪,插入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身上。
      那人睁大双眼,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死都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竟能只用两招就杀了他。
      赶马人久不见回话,掀帘想看,刚掀开帘子,一支银针就刺入他的眼中,他痛得滚到地上。
      姜枝禾勒住马缰,翻身上马,驾马跑了几步后掉转马头,直直向躺在地上捂眼哀嚎的人冲去。
      那人听见声音睁开没有受伤的眼睛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向旁边躲去,马车轱辘擦着他的腿,堪堪被他躲开。
      像是存了心要逗他一般,姜枝禾每每都只是与他擦肩而过,几个来回下来,那人早被吓得尿了裤子。
      姜枝禾下马走到他面前,拿出袖剑在他腿上狠狠插上一刀,又瞬间拔出,退后几步等那人哀嚎完才冷声问:“两个问题,答上了就放你一条狗命。你刚刚捂我嘴的时候,用得哪只手?”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那人只顾哀嚎,全然听不进她的话。
      “第二个问题,派你来的人长什么模样?”
      等了一会没见回答,姜枝禾没了耐心,举起袖剑就要往前走,那人见识到她的狠辣,忍着剧痛道:“是一个小丫鬟,年纪和你差不多,扎着双耳髻,手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春若,那便是宋夫人。
      姜枝禾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重复道:“哪只手?”
      “右……右手。”
      下一秒,一根银针就刺入他的左手手腕,他还来不及喊疼,右臂就被从上到下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啊!”赶马人痛得惨叫,他浑身战栗,满头是汗。
      听见头顶有人说:“去找你的好大哥吧。”
      下一瞬,喉咙被刺穿,他仰着头,眼中映出姜枝禾的身影,渐渐涣散,没了气息。
      姜枝禾拿起他的衣裳擦干袖剑上的血,低头看着自己衣裙上的血迹,颇为不耐的嘟囔:“麻烦。”
      马车还未驶出广陵城,虽说此处地处偏僻,方才的动静也还是怕会引来人。
      姜枝禾折身离去,瞅准时机从最边上的摊位扯了条最大的披帛,没等摊主说话便放上一个碎银子。
      她撕下一角遮住面容,掩盖脸上的血迹,寻了个最近的成衣铺,在乌泱泱的人群中随意拿了件衣裳走入更衣间。
      换好衣服又擦干净脸后走出去,付了钱离开。
      她再次回到热闹非凡的街道,在摊位上买了个面具戴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一黑衣带面具的男子悄无声息的走到姜枝禾身前,声音冷硬:“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你家公子是谁?”
      “看到姑娘杀人的人。”
      姜枝禾垂眸,眼中升起十二分的警惕,抬眸时只剩茫然:“您这是何意?”
      “姑娘,装傻就没有必要了,我家公子广结善友,只是想同您聊上两句。”
      姜枝禾摸着袖剑,思量一番,莞尔:“劳烦带路。”
      是一个酒楼的二层雅间,视野极好,姜枝禾扫了一眼,从这个方向看不到她杀人的地方。
      窗前坐了个黑袍的男子,带着银色面具,黑纹腰饰,田黄玉冠,露在外面的下颌锋利。
      姜枝禾收回视线走上前,与他对坐:“公子找我何事?”
      “因何杀人?”
      声音刚出,似凛冽寒冰,结了三尺霜。
      姜枝禾未答:“公子是何人?”
      “可懂大盛律法?”
      二人一来一回,谁也未答谁。
      登时,耳边烟花乍起,漫天烟花瞬间照的屋内绚烂一片。
      姜枝禾没扭头看,她一动未动,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透亮敏锐,一直盯着眼前的人,好似要从他那面具底下看出长相。
      映着烟花声,姜枝禾听他道:“当街杀人,按律当斩。”
      “大盛律法确有这条,不过与小女子何干?”
      下一瞬,立在一旁的黑衣男子就将一支耳环放在桌上,姜枝禾看去,正是她耳朵上的那个。
      方才离开的急,没注意到掉了一个,她轻笑一声,取下右耳的耳环,随手一抛,扔出窗外。
      “有点意思,”那男子抿了口茶,“观察了我如此久,可看出我的身份了?”
      “如同公子没瞧出小女子身份一般。”
      “我查得出。”
      姜枝禾没有反驳,相信他查得出。
      她一直在观察他,黑袍是上好的蜀绣,价值千金。拇指的扳指与头上的玉冠届时田黄玉,能用它们做一整套衣裳除却打肿脸充胖子,家中财力必定是大盛上乘。
      加之身上的檀香,不是南方的习惯,又没有北方地方的口音。
      那只能是——
      “若我才对了,公子可否放我一次,并帮我个忙。”
      “谈条件?”
      “今日之事于公子不过一次风乍起,于我,便是一条命。”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干卿何事。
      话音刚落,黑袍男子淡瞧她一眼,只那一眼好似万年寒冰,冻得姜枝禾不禁颤了手指:“继续。”
      “来自汴梁。”
      见他没反应,姜枝禾也不知自己猜没猜对,只能赌一把:“三殿下。”
      被唤作三殿下的人只是继续喝茶,等了一会才扫了身边人一眼,那人立马会意,为姜枝禾倒上一盏茶。
      这是猜对了。
      “多谢三殿下。”
      大盛德帝皇三子,梁遇赫。
      “说说,怎么猜出来的。”
      “衣冠配饰,口音,”姜枝禾沉默一瞬才继续道,“和运气。”
      “还有呢?”
      姜枝禾收紧手,抿嘴:“没有了。”
      梁遇赫又看她一眼,眼眸依旧无波无澜,却像能直直看透她的内心,在他想要把视线移向一旁的属下时,姜枝禾急道:“还有暗卫!”
      “晚了。”
      片刻功夫,屋内又来了个黑衣男子,跪在地上双手举起,是一个断指。
      是她的暗卫,方才杀人时若察觉到有人暗卫便会提醒她,可是没有,那只能说明梁遇赫的武功在暗卫之上。
      她本想再赌一把,不说出暗卫之事,可对上他的眼眸瞬间改了主意。
      竟还是晚了。
      姜枝禾唰得白了脸,指尖轻颤,缓了一缓道:“殿下可否派人带我去汴梁。”
      这是她方才说的,帮一个忙。
      她如今的银两不足以支撑她独自前往汴梁,路上凶险她一人也不安全,即便有暗卫保护,她一个女子的身份若能从广陵安然无恙的走到汴梁,这之中又会生出多少波折可想而知。
      原本还在思索到底是回到客栈,活生生的站在宋夫人面前,还是装作被掳走,与他们汴梁相见。
      现在看来,第一种没有必要了。

      见梁遇赫答应,姜枝禾松了口气。
      还好,她的情报没错,大盛三皇子欣赏聪明的人。
      她算不上聪明,但也好在今日表现不错,入了殿下的眼。
      黑衣男子引她到了一间屋子,一应物品也送了过来,姜枝禾问他:“这位大哥,敢问我们明日何时出发?”
      “我家公子说让姑娘先住上三日,三日后随他一同回汴梁。”
      姜枝禾松下来的气又提了回去,不免诧异:“一同?”
      “是。”那人也不再多说,出屋关门一气呵成。
      门瞬间又被推开,还是那人:“提醒一句,姑娘这几日不必联系其他的暗卫,圩三尺内他们近不得身。”
      姜枝禾刚坐到床上,门又开了,还是那人,这次端了饭菜,一言不发的离开。
      她等了一刻钟,再没人进来后才躺回床上。
      眼底覆上一层暗色,终于让她等到了,梁遇赫。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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