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命在天》弃者

34、第 34 章

　　小公子不足十五岁时身量就与成人等同，虽天生神力，可那时到底还是年纪小，差点命丧虎口。

　　当然这也是施无许后来从比干口中得知的，比干不知何故，十分不喜她，可那时来看望过小公子之后却找她谈了一次话。

　　虽于她而言，不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各中细节却也记不大清了。

　　大意就是说小公子虽能言善辩，性情却万分凉薄，并无畏惧之事，因而只持一把匕首便杀了一只成年老虎。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啊！”施无许如今还记得当时比干的叹息声。

　　他说小公子到底没感受过王太多重视，虽亲缘淡薄，内心仍是渴望的，让她宽慰宽慰小公子。

　　那时她一知半解，且小公子神情颇为自傲，她不知如何宽慰。

　　如今想来，比干说的兴许是对的。

　　子受左手抓着山鸡的两条腿，似是察觉到施无许的视线，他右手蜷缩了几下，状似不知地领着她朝前方走去。

　　这山鸡初时还不停地扑腾翅膀，后来发现逃脱不了之后就任由翅膀分开，一动不动了，只间或发出些许叫声。

　　施无许走在后面，看着山鸡勾着的脑袋，伸手点了点，那山鸡也不啄人，只是扭了扭头，脑袋抬的更加高了。

　　“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蹦跶，算你倒霉。”

　　上次就已下过初雪了，只是这地带似乎也不是很北方，雪不过半日就消融了。

　　这一路上，他们又陆续遇到了几只小猎物，其中有一只被施无许射箭没射中吓跑了，另外还有一只野兔被她射伤了，想着正好可以用来当午餐吃，施无许便将腿受伤的兔子抱在怀中。

　　其实施无许箭术还算不错，不是非常远的距离射中猎物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像子受那样还是做不到，因而一路上连着射箭吓跑了不少猎物。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一个平坦地，二人索性停下来，架起火来。

　　留下了那只受伤的野兔和一只亚麻色的野鸡，子受便将其余的全放走了。

　　施无许不会搞这些，好在子受倒是个中能手，用匕首很快就将野兔宰了剥皮，窜到木棍上烤。知道施无许不吃兔肉，他就又窜了那只野鸡，也不知撒了些什么粉末，飘香四溢。

　　“这是什么？”施无许咬了一口，顿时惊叹不已。

　　想不到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这种调料，虽比不上从前吃的烧烤，但相比她在这儿吃过的清淡饮食，还是好吃了不止一星半点。

　　“自然是我自己调的，我就知道阿许你会喜欢。”说着他又掏了一个瓷罐打开撒了一些放在手上的兔肉上。

　　粉末是灰色的，闻着还有点呛鼻。

　　但子受吃得津津有味。

　　他的口味与这边的人有很大的不同，嗜辣喜苦，这边的清淡饮食自然不符合他的口味。

　　施无许吃着鸡腿，想起当初小公子给她的小鸡仔，不禁笑了一下，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不会再见，谁能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会遇到呢。

　　想着施无许就问：“小公子，当初初次见面，你递给我的吃食你还记得吗？”

　　子受点了点头，吃着剩下的鸡肉。

　　吞下后挑了挑眉毛，微微昂着下巴，与当年递给她布包时神情一模一样，“我自然记得，我知道你肯定很饿，衣着古怪，发色诡异，但我知道你不是反贼。”

　　施无许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的模样，那件裙子虽然是长裙，却是露背装，这个时代并没有类似的款式，头发又是那个样子的，如果遇到的是旁人，还真说不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那小公子怎么断定我不是反贼呢？”她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当时应该是得胜回朝，小公子那时虽备受军中人尊敬，却并无过多实权。

　　施无许侧头看着他，子受眉眼含笑，没有回答，不料，远处传来一声咆哮声，听着像是某种猛兽的叫声，跟虎啸声有些相似。

　　二人神情一凛，子受将吃完的木棍子一扔，踩灭剩余的火星子，拉着施无许就往反方向跑去。

　　忽而，又传来一声，那声音愈加近了，且其中还掺杂着几声惨叫。

　　这雁鹰山从前是禁止闲杂人入内的，只是不知过了这么多年，这个规矩是不是有所改变，且山下都有人把手，那群人八成不是等闲之人。

　　跑了没几步，后方又传来几声咆哮声，子受停下了脚步，看向施无许，道：“不止一只，如果是壮年雄性，他们恐怕应付不过来，阿许，你想去救他们吗？”

　　话音刚落，又传来几声咆哮，其中夹杂着惨叫声，似乎受了极大的痛苦，听着叫人不寒而栗。

　　见施无许不回答，神情畏惧，眼中又含不忍，子受扭头欲往声源处跑去。

　　粟临死的画面显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想起那喷涌而出的鲜血，低头看着手心，恍然间，似乎看见血迹斑驳，顺着指缝流出一条条血痕。

　　施无许一把拉住子受，仰头看着他，她能听到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小公子，你……你有把握吗？”

　　小公子十五岁便能用一把匕首杀猛虎，如今正值壮年，如果是一两只猛兽，他兴许还能应付的过去，但如果不止呢……

　　子受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阿许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者，我是大商的王。”

　　末了，他又说道：“这次可以吃熊掌了，阿许，之前就说要给你做的。”

　　离的越近，血腥味就越浓，施无许喘息着跟在子受身后，直到他停下脚步。

　　“啊！！！”

　　甫一停下，就传来一声惨叫，施无许心下一咯噔，却也知道没了退路。

　　施无许看到了四头熊，毛色偏棕，看着像是棕熊，体格庞大，皮毛鲜亮顺滑，其中一头熊正低头吃着一个士兵的小腿。有一头一眨眼就爬到了树上，一挥掌便将树上的两个士兵打了下来。另外两头正跟其余的士兵搏斗。

　　子受看了一眼被两个士兵保护着的人，掏出腰间的匕首便朝就近的那头正吃人的熊冲了过去。

　　施无许顺着子受的视线看了过去，那人竟是子启。

　　他不是去微邑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启在此之前，显然也加入了搏斗，衣袖上有一处抓痕，头发有些凌乱，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

　　启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神情微妙，捡起地上的长矛，朝身前的雾说道：“先救人，阿寿既然来了，我们还能吃熊掌了。”

　　话落，这三人也加入了进去。

　　那正吃人的熊受到攻击，便咆哮一声朝子受跑了过去，地上的士兵还活着，只是胸口受了伤，当时难以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腿被吃掉。

　　施无许见他脱离险境，便朝他跑了过去，看着他右腿一片血肉模糊，当即在裙摆撕下一大块布料将伤处捆紧。

　　整个脚掌已被吃光，只剩小半截小腿，伤处些许碎肉混杂着几块被咬碎的骨头，随着她将他腿抬起包扎的动作而掉落在荒地上。

　　“我……”施无许吞了一口唾沫，“我也不知道这样包扎有没有用，等回去了再说，你先忍忍。”

　　说完她又依样将士兵的胸口包扎了一下，好在暂时止住了血。

　　做完这些，那士兵看着好了不少，她便搀扶着他靠在一旁的大树下休息。

　　这时，她才有精力去关注那几头熊。

　　那头吃人的熊看着十分凶恶，有一处疤痕自眼下延伸至鼻头，看着颇为醒目。它嘴巴留着涎水，一旁棕色的毛站着血迹，衬得颜色更加鲜亮。

　　子受手臂上受了些伤，看着像是抓伤，手中的匕首也被长矛替代，长矛的棍子似乎被折断了，只剩一小段连着沾着血迹的尖头。

　　那熊似也挂了彩，后腿动作有点缓慢，施无许看着它站立着朝子受扑去，她一阵心惊肉跳，却失了声般，只呆呆地看着。眨眼间那熊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扬起些微尘土。

　　尖锐的矛尖深嵌在熊的后颈处，只余一小段接口参差的木棍掩映在棕色的毛发中，随着它沉重的呼吸起伏。

　　施无许张大嘴巴大口呼吸，像是方才跟熊搏斗的人是她一般，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上次还是野猪追她的时候，施无许低头看了眼浅绿色裙摆，那个咬痕她来这儿后就又出现了，明明是她的身体，在这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却不会在另一个世界存留。

　　难以忽略的心跳声似是在提醒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不等这头熊彻底断气，子受便又捡起一根长矛朝另一头冲去，启和雾正牵制着它的前爪，难以斩杀却也叫那熊一时没能挣脱开来。眼见那熊挣扎地越来越厉害，雾的肩膀受了重伤，浅色的衣裳几乎被血迹洇湿了大半，腹部也被抓了一下，露出些许皮肤。

　　施无许反应过来，当即伸手从箭篓里连掏两根箭羽，拉弓一齐射进了那熊的眼眶中，子受见状，一把将长矛刺进它的喉间。

　　几人又合力将第三头斩杀，剩余那头自知敌不过，顿足看了他们一眼就跑了，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这些士兵自是早就认出了子受，一脱险立即行了礼，启任雾给他包扎手背上的伤口。

　　看着似乎很是高兴，包扎好后便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子受的手，好一阵夸赞。

　　话了，又看了眼蹲在一旁给雾包扎的施无许，似是好奇，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当年的施姑娘吧？时隔多年，施姑娘音容未改分毫啊。”

　　闻言，施无许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子受与启的相处模式早就与从前不同，从前启总与子受针锋相对，子受也从不会示弱，有什么仇怨当场就了结了。

　　如今二人性格都有所变化，子受不再如从前那边骄矜自傲，启也不再同从前那般喜形于色。

　　子受只盯着他看，笑道：“兄长过了这么多年，竟还记得阿许，兄长明日就要去微邑了吧？怎么今日还来这儿打猎？”

　　启也跟着笑了起来，表情有些难为情，一旁的雾解释道：“回大王，殿下这段时间想吃熊掌，看着今日天气好，就想着在搬离之前再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