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尽散》喻汀

17、火葬场进度17%

　　方珩征趴在她的肩头嗫喏，声音低沉宛若撒娇，赵书淼心神恍惚，现在喝多的人好似是方珩征，他卑微着求她，求她不要离开。

　　回想起那一年，方珩征酒局很多，她偶尔去接，方珩征总是会趴在她的肩头，窝在她的怀里，说爱她。

　　那时候有多喜欢呢？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他稍稍一撒娇，赵书淼就都答应他。

　　他真的那么罪不可赦吗？前晚她为什么说不出话，是酒精作祟吗？方珩征真的没有一点点好吗？真的那么不可原谅吗？

　　方珩征没说，但她知道，最后五十万货款没赔，是他还了或者他摆平了。

　　受害者的赔偿金也从索要的八十万，变成了二十万，这些钱保险全赔，把她家掏空的花销是爷爷和那人的医药费。

　　最后辍学自考这条路也是她自己选的，这件事能怪方珩征的地方，太少太少。

　　“淼淼，三年了，你从来都没给过我机会，哪怕一次，可你一次都没有。”

　　方珩征委屈至极，手臂不自觉的缩紧。

　　赵书淼想要说的话全部被他堵在嗓子里，他情绪激动，什么都听不进去。

　　但她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是什么都能弥补，也不是什么都能原谅。”

　　方珩征满是希冀的心彻底死掉，他松了口，落寞又无奈地说道：“两年，给我两年时间，如果不行，我放你走。”

　　赵书淼推开他，怔愣的盯着他看，思考他话语的真实性。

　　方珩征争取道：“日后你尝试着重新接受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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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赵书淼并没给他回答，她心思烦乱，将定在周六的事提前到了周五，清晨起后，她叫了个司机送她去公司，上午简单处理完工作，她打车去了汽车销售中心。

　　傅琪陵从公司出来，就看见赵书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墨镜，身着及膝的深蓝色风衣，黑色工装裤配着马丁靴，大波浪随风舞动。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完美的下颌线上，她双手抱着臂膀，上半身倚靠在副驾驶车门，脚踩轮胎，冲她单挑一下眉，不可一世的模样。

　　和她一起出来的同事惊叹道：“接你的？”

　　傅琪陵顿时骄傲起来，说道：“帅吧？我老公，我先走了。”

　　隔着二十米的距离，看赵书淼朝她张开手臂，傅琪陵飞奔到她怀里，手臂环住她的脖颈，双腿夹上她劲瘦的腰，“啊啊啊，好帅，好帅，你好帅啊。”

　　赵书淼稳稳接住她，抱着她转了圈，宠溺地问道：“够不够给你长脸？”

　　“超帅！”傅琪陵喊的超大声，“大G真配你。”

　　赵书淼把她放下，打开副驾驶车门，歪头示意，“上车，接上她们兜风去。”

　　傅琪陵坐上副驾驶，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满是金钱的味道，270万！你可真舍得！”

　　“草，老娘这辈子就喜欢这一个东西，我还不得买到手！”

　　两人到恒澈娱乐去接许如清下班，车子停好，赵书淼又像刚才一样装B站着。

　　方珩征正巧今天在恒澈娱乐开会，出了门就看见赵书淼伫立在车前，他坐在车里望了好久，不知傅琪陵说了什么，她无奈地笑了，沈思遥和许如清出来，几个人嚷了起来，应该是为了争取副驾驶的位置。

　　直到她们开车走了，方珩征才回过神，吩咐道：“回公司。”

　　最后赵书淼把她们仨个全都塞进后座，才平息了这场小学生争吵。

　　赵书淼定了个包间，庆祝买了新车，今天是姐妹局，四个人聊着八卦，喝着酒，玩完各自的老公来接她们回家。

　　方珩征看赵书淼迷迷糊糊的出来，上前把人抱在怀里，轻声训了一句，“天天喝酒，胃不要了？”

　　赵书淼往他怀里扑，咧嘴一笑，“那以后不喝了。”

　　她打算放过自己了。

　　方珩征呼吸停滞一瞬，她这么乖？答应他的要求了？

　　他愣住，怀里的人仰着脸问：“我新买的车帅不帅？”

　　方珩征点点头，“帅。”

　　上了车，赵书淼傻笑一下，“明天是不是要带着好好去换药？”那天方珩征的邀请她明白，她没喝多。

　　方珩征问：“你有时间了？”

　　叮铃铃————赵书淼的电话铃声急促响起，不知为何，这个铃声把她的心吓得狠狠一颤。

　　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是张蓉打来的，“淼淼，你爸进医院了。”

　　赵书淼的大脑顿时嗡鸣一声，手脚霎时冰起来，“哪个医院？”

　　“第一医院。”

　　电话的内容方珩征听的一清二楚，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用力，该来的总要来的。

　　他发动车子，掉头朝着第一医院驶去。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两人直奔急诊手术室，林曜序和陆峻生都在，两人都脸色都十分沉重。

　　“我爸怎么样了？”赵书淼直接问陆峻生。

　　陆峻生不敢看她焦急的眼神，视线移到她身后的方珩征脸上，“叔叔刚进去。”

　　赵书淼心提到了嗓子眼，在手术室门口不停的踱步。

　　没一会医生出来，摘掉口罩问道：“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赵书淼一个跨步上前。

　　医生的视线扫过陆峻生，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赵书淼快急死了，“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林曜序上前搂住她的肩膀，“淼淼，你冷静点。”

　　医生神色如常，早已对生死看淡，“车祸没什么大事，但是病例显示已经胰腺癌晚期了，他还做过一次手术，但是现在又开始恶化了。”

　　因为腹痛开车，才导致的车祸。

　　赵书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僵硬的笑笑，“医生，你搞错了吧，我爸叫赵丰年，怎么可能呢，他一个多月前才做完体检，什么事都没有。”

　　眼泪几乎是夺眶而出，她那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爸最近脸色一直挺差，去年他为什么总是出去旅游，林曜序为什么上前抱她。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没搞错，资料显示，你爸去年五月份在医院做了一次胰腺癌手术。”

　　胰腺癌……晚期……手术……这些字眼不停的在她脑海里回荡，赵书淼几乎是站不住脚，方珩征上前接住她，将她抱进怀里。

　　医院向来是沉痛的代表，夜深人静，急诊科还在忙碌中。

　　赵丰年紧闭着双眼被推进病房，赵书淼坐在床边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病房里只剩她和赵丰年，方珩征站在门口，透过狭窄的玻璃窗看她，她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力道重到方珩征站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

　　方珩征推门而入，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淼淼，爸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赵书淼把头埋在方珩征的怀中，嚎啕大哭，“我为什么这么不细心，他病了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上次体检我为什么没来，我为什么不带他去检查。”

　　“爸醒了。”方珩征轻拍两下赵书淼的后背。

　　听到赵丰年醒了，赵书淼顿时止住了哭声，看见赵丰年消瘦的面庞，心底的愧疚无尽向上翻涌。

　　赵书淼握住赵丰年的手，声音都在颤抖，“爸。”

　　感受到手被轻轻握住，赵书淼哭的更凶，又叫了声，“爸。”

　　自从爷爷出事以后，她一直管赵丰年叫爹，她们那面有个传言，说是孩子叫爹娘好养活。

　　赵丰年清醒过来，意识到她都知道了，有气无力地安慰她，“淼淼……别哭。”

　　赵书淼隐忍着哭声，明明昨天人还好好的站在她面前，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说的。”赵丰年努力笑了下，“爸没事，你是不是累了一晚上了，回去休息。”

　　张蓉进来，摸摸她的头，“回去歇一会吧，我来照顾你爸。”

　　她在这也是无用，帮赵丰年提了下被子，“爸，你休息，我明天过来。”

　　走出医院，三个男人皆是神情忐忑的看她，她第一个向陆峻生发问：“伪造病例是犯法的吧？”

　　林曜序接话，“是我让他做的。”

　　视线略过他，赵书淼目光直逼方珩征，“回家。”

　　夜半子时，路上车辆稀少，赵书淼抱着臂膀，没有睡意，“你也早就知道了？”

　　方珩征嗓音发紧，“嗯。”

　　赵书淼冷声问：“什么时候？”

　　方珩征小声答，“去年四月。”

　　好啊，比她爸手术还早，刚才她看了真正的病例报告，赵丰年的手术是在一家私立医院做的，“你安排的？”

　　有点明知故问，方珩征回答，“嗯，我在医院碰巧遇见了爸，他刚做完检查出来，怕有误诊，我带着他又查了好几家医院。”

　　赵书淼问：“你跟我结婚，跟这件事有关吗？”

　　“有关。”他有些事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好住嘴，赵书淼的下一句话让他惊愕不已。

　　“他求你帮我找爹了？”

　　方珩征一个急刹，赵书淼身体前倾，稳住后，偏头看过来，眼底是他没想象过的平静。

　　“吃惊吗？年初二那天，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复读吗？出车祸那年过年，我得知我不是我爸的女儿，我是杨意蓝抛弃的孩子，他义无反顾的养了我十七年，为了我不肯再婚。”

　　“家里一屁股债，能借的早就借个遍，他还在医院楼梯间打电话，求人借钱要供我读书，因为我成绩好，我能去读国内最好的大学，能出人头地。”

　　“我爸不养我，我就该流落街头了，哪有资格读书啊。”

　　好半晌，赵书淼又说：“他很伟大，也很古板，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有依靠，我有个避风港，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