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尽草菸败》芊稷

4、相看

　　洪老夫人拍板的事儿无人敢置喙。

　　于氏恐再生事端，从老夫人院子出来径直去了三房乔氏院子。

　　相看提前到清明前一日，乔氏对二房五房的事略有耳闻，猜到于氏的担忧，对五房她一贯是不亲近不得罪，如事先知道两房的纠葛，她决计不会掺和。

　　相看安排在于氏陪嫁的茶楼。

　　阿兰起了个大早，除去二爷这个心病，她终于如寻常的小姑娘般对未来充满希翼。

　　离开洪家，去一个陌生的家庭，经营自己的小日子，不是什么恐惧和不能接受的事情。

　　三元给她梳了一个略高的圆髻，再点缀两个莲型花头簪，按照于氏的要求，不必扎眼，朴素端庄即可。

　　阿兰是鹅蛋脸，眉毛眼睛细长，眼尾上翘，让她不管做什么表情都自带娇媚的神态，没五房那事之前，于氏不觉得这长相有什么问题，现在，于氏怎么看都觉得女儿这眼睛招祸。

　　“素淡些。”

　　于氏从鹅黄、芙蓉和茜素青三件衣裙中选了最后一件，七巧忍不住出声，“夫人，会不会太素净……”

　　“就这样，普通人家女子，朴素端庄就好。”

　　七巧不再多话，和三元一起帮阿兰把衣裙穿好，拾掇整齐，阿兰嘴小，唇色粉嫩，三元蘸了檀色口脂，轻点数下。

　　“可以了。”

　　于氏抬起女儿的下颌，眉头舒展。

　　乔氏看到阿兰时，眼神顿挫一秒，心叹，平时从未注意，难怪得璟二爷垂怜，这样刻意收敛的妆容，依然藏不住潋滟。

　　两辆马车停在门口，乔氏和于氏上了前一辆，阿兰和三元上了后面一辆，帘布刚放下，阿兰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在马车边停下。

　　“二爷回来了。”

　　门房小厮，车夫都给洪璟行礼。

　　洪璟用马鞭指指，“这是……”

　　小厮连忙回话，“禀二爷，是三夫人和二夫人。”

　　洪璟盯着遮盖严严实实的车厢，仿佛要看穿那帘布后，究竟是何人，好一会儿，扬扬手，车夫这才轻甩马鞭，缓缓向前离开。

　　车厢里，从听到那声“二爷”开始，阿兰心就提了起来，十指交握在一起，垂眸看着袖口处的刺绣花纹。

　　直到马车动了，跳如擂鼓的心脏才缓和下来。

　　相看对象长相普通，体型偏胖，言谈举止倒是有章有法，母亲看起来是个敦厚的样子，于氏略有点失望，回家路上，乔氏问她想法。

　　“挺好的孩子，不知对方是什么想法。”

　　乔氏回，“你这边成不成，如果成，我便派人去打听。”

　　“成的。”

　　没有时间和条件来左挑右选，对于氏来说，女儿嫁个品性纯良，家庭和睦的普通人家是最好的选择。

　　于氏把意思传达给阿兰时，特地观察女儿的表情。

　　阿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微扯唇角。

　　“全凭母亲做主。”

　　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嫁个普通人家的男子，最恰当不过，在洪家的日子并没有迷乱她的心性。

　　可偏偏有人不这么想。

　　双禄把二房三房外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报告给洪璟，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主子，双禄话音越来越低。

　　“家在双柳巷，是三太太那边的远房表亲，家中有一个长姐已经出嫁——”

　　洪璟把茶杯重重一放，双禄不敢再继续，闭上嘴，退到一边。

　　书桌上，一只精致的枣红色漆盒静静放置着。

　　那是被退回的信物，一份不被对方接纳的心意，洪璟盯着那只漆盒半响，右手拇指食指捏了捏鼻骨。

　　“让双影来见我。”

　　**

　　乔氏得到相看那方婉拒的消息时，一时没转过弯。

　　“没看上？！”

　　那妇人不是一个劲地夸阿兰，与于氏聊得颇为投机，怎么回去就变卦了。

　　传话的嬷嬷是乔氏娘家带过来的，做事得力，她当时也觉得奇怪，便多问了几句。

　　“说是阿兰姑娘太漂亮，小门户供养不起。”

　　乔氏抬眸，两个指头撑着额头，眉头蹙起，“这是哪里的话。”

　　嬷嬷答，“我反复问了几遍，对方一再强调大户人家出生，他们配不上，我解释，这阿兰姑娘虽在洪家长大，性情最是温良，是个理家过日子的……”

　　“罢了。”

　　乔手挥挥手，“你去给二夫人回个话，按实情讲清楚。”

　　嬷嬷得令退出房间。

　　刘嬷嬷给乔氏倒茶，“这二房的事儿，夫人还是别管了，要我说，不成也好，五房前脚要人被拒，您后脚保媒，那五夫人本就不是好相与的，历来和您憋着劲……”

　　“我心里有数。”

　　乔氏自然听懂刘嬷嬷的意思，眼下她的瑀儿情况不好，她无余力去管别家，答应于氏的事情总算完成，对方不允她也无法。

　　“从今日起，吃斋念佛，任何人不再接待。”

　　吩咐完事情，乔氏往大爷洪瑀的院子步去。

　　送走三房的嬷嬷，于氏脸色瞬间阴沉。

　　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一下子没了着落，思来想去，总觉得对方拒绝的蹊跷。

　　她的阿兰举止大方，说话得体，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那日相谈气氛融洽，对方并无任何矫饰之态，甚至分离前，还说改日登门拜访。

　　绝无客套的可能。

　　问题出在哪里？

　　**

　　事情没成，于氏还是带着阿兰去三房致谢，没成想，被拦在院外，刘嬷嬷婉拒于氏的谢礼，并一再解释，大爷洪瑀情况不好，三夫人闭关吃斋念佛。

　　返回至半路，于氏被老夫人房里的丫鬟叫走，阿兰只得一个人先回二房禧辉院。

　　清明刚过，春意浓浓，宅院里的花花草草开得茂盛。

　　阿兰随手摘了一枝梨花，月白的梨花小团小团的簇在一起，花瓣似雪片，味道不算好闻，阿兰揉了揉鼻子，把花枝拿远了一些。

　　婚事不成，在阿兰这里无甚特别，相看那天她几乎没有抬头，未看清男子的相貌，耳朵里只有两位母亲的谈话。

　　横竖老夫人否了纳妾的事情，她还了二爷的东西，心上的负担去了干净。

　　这个不成，再看下个，在母亲身边多待几日就挺好。

　　游廊快到尽头，穿过去就是东院，阿兰加快脚步。

　　眼前猛地一黑，嘴巴被捂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心情不错啊，罗阿兰。”

　　洪璟把阿兰连扯带拽，挟持到一个偏僻处，阿兰被洪璟抵在墙上，动惮不得，阿兰惊恐地看着眼前人。

　　话已说完，东西物归原主，老夫人拍了板，他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听说你去相看了，怎么样，比二爷我如何？”

　　洪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那个秀才他去看过，又胖又丑，只一眼洪璟就转身离开，他恨无能的二伯迂腐，恨软弱的于氏那可怜自尊心，最恨的是眼前这个人。

　　不识好歹，不知轻重，他不信她对他毫无所动。

　　“宁愿和那样的人相看，也不愿和我在一起，罗阿兰，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说着，他把她抵得更紧，整个上半身挤她身上。

　　阿兰的脸被捏得变形，嫣红的嘴撅起，看起来很是好笑。

　　洪璟重重地亲了下去。

　　带着惩罚和占有。

　　他从没想过这个可能，阿兰不属于他的可能。

　　阿兰又羞又气，纵使她身份低微，洪璟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欺辱她，她紧咬齿关，拒绝他的入侵。

　　两人的角力，到底还是洪璟占了上风。

　　亲过，发泄过，洪璟稍稍松开阿兰些许，仍把她困在怀里。

　　“你是我的，没人可以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