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生》庙前有棵树

2、神女的诞礼-2

　　“你是谁？”
　　“我是柳佳。”
　　“这已经是我们第十三次见面了。”柳佳并不比薇薇高多少，她斜睨着对方，“十三次了，我来的路上仔细数过。我们在这个该死的副本里循环了十三次，拍戏都不带NG这么多条的。”
　　说到这里的柳佳拧紧了眉毛，刚刚舒缓的心情在此刻又变得愤怒起来。作为一个经常带人下本的老手，在手握通关攻略的前提下，被困在了不知尽头的循环中。
　　不过有些事情不需要给薇薇讲的那么清楚，过多次的循环让她模糊了自己来到这个副本之前的记忆，只能模糊记起自己是隶属于某个组织里经验丰富的老手，而且这个本她曾经打通过一次。虽然柳佳暂时还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重复进入同一个副本，但是她确实对整个副本的机制和通关路线胸有成竹，可能受于系统的压制，她没有办法回忆起太多细节。可是当她第一次伴随着咀嚼声在草坪上睁开眼睛时，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她曾经通关过的副本，那次是和谁一起进的本呢？柳佳记不起来了。但是她记得他们一起在这个村子的农田果园里通过帮村民秋收换取食物和住宿，因为教学楼里有飘荡的女鬼NPC，不能贸然在教学楼借宿，而这个村庄又恰好保留了以物易物的传统。
　　此时，消化完柳佳方才所带来的爆炸性信息的薇薇听到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后谨慎的侧转过身子，同时与两方人沉默地拉开距离。
　　身穿警服的男人自称王警官，又介绍说身旁的是来收集报道素材的刘记者，那人亮出记者证给薇薇和柳佳看了一下。
　　随后便自来熟的笑道：“叫我小刘就好。”
　　柳佳对二人报以微笑，也跟着介绍：“我叫柳佳，这位是我朋友薇薇，她有点怕生，你们别介意。”
　　薇薇听了柳佳这句话默默往她那边挪了挪以示立场。
　　王警官冲她们两位点点头，“我们正打算找村里人问问这里的具体情况，两位听说过前不久发生在这所学校里的女教师自杀案吗？”
　　柳佳摆出一副一无所知的神情：“我和我的朋友是在社交软件上慕名来旅行打卡的，顺便参加这里有名的神女诞祭。”
　　王警官了然：“那就不打扰二位了，但是身后这所学校毕竟是第一案发现场，两个小姑娘在这里逗留或许不安全，不过也是我个人的一点建议，还请两位不要介意。”
　　小刘推着王警官从两个美女身旁走过去，“好啦王哥，你不要再多嘴吓小姐姐啦。”
　　又转头对着柳佳和薇薇开口：“两位小姐姐别介意啊，王哥他这人也就是看着古板了些，他职业病，别放心上。那我们就再去找找村里人看看，有机会再聊啊。”
　　柳佳笑盈盈的朝他摆手，“拜拜。”
　　而后一秒收敛起表情，转向薇薇问她：“现在还有什么疑问吗？”
　　“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我虽然不相信那两个男人，但是你也别指望我会对一上来就给我两脚的疯婆娘有什么好感。”
　　“不要紧，我估摸着你也不是第一次下本了。总而言之，我手里有通关密码，你要不要跟我走随你。你只需要记住，离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为什么你前十三次都没有想过要来找我合作，这一次就来了？”
　　她双手抱在胸前，向后倚靠在铁门框上，没扣紧的门栓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滑动发出嘶哑刺耳的声响。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柳佳轻笑了一声，“但你本人简直是个反社会的疯子，你在我们第一次进本的时候擅自行动连杀了至少三个NPC，真不知道你进来前到底是干什么讨生活，但是我也不关心，你也不用跟我交代。”
　　听到柳佳微颤着声线压抑着怒气的指责，薇微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站直了身子，这听起来倒是蛮符合她的行事风格。
　　“当然，你还杀过我，不止一次。”柳佳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薇薇现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卸下了那种下意识在人前套上的小白花一样柔弱的伪装，眼神犀利的盯着柳佳，以防对方突然发难。但是不断加速跳动着的心脏在提醒着她，现在自己已经完全信了面前人的话。
　　柳佳缓慢的眨了眨感到干涸的眼睛，“好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也不指望你这一次就会乖乖配合我。”
　　她状似无可奈何的对着薇薇摊开双手，“但我还是要给你提供情报啊，我不靠谱的盟友。信不信由你，反正你最后也会来找我，并且……”她顿了顿，换了副严肃的神情，“我实在受够了这种无意义的循环，希望你这次能够认真考虑我们的合作，不要再作死。”
　　薇薇好笑的问她：“可是你似乎对我无可奈何的样子，你会亲手杀了我吗？”
　　柳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会，但是有人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相信我，你每一次临死前都在忏悔。”
　　她不遗余力地对着薇薇表演双手抱头和捂耳求饶的疯癫模样，她下身站的笔直，上肢却极尽扭曲的模样充满了嘲弄意味。
　　薇薇牙齿用力咬紧，恨不得现在就撕下对方一块肉来。
　　最后柳佳收起表演，单手撑着下巴无视对方眼神中的怒火，“所以系统如果肯给你也保留记忆，我们现在的合作就会顺利的多。”
　　半小时后，两人从夏季小学门前分道扬镳。
　　柳佳顺着记忆反身穿回灌木丛踏着草坪一路往南，她嘴里哼着轻松的调子，不论结果如何，刚跟薇薇交涉完的这段时间里都是难得的轻松时刻。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人跑来作妖，这让柳佳感到身心愉悦，在这个并不愉快的副本里循环了十三遍之后，她至少懂得了及时行乐的道理。
　　踏过草坪的边境线，是整齐切割成正方形的秋收景象。王警官和小刘记者正在帮村民收集树上采摘的水果，果农两两配合，一个骑跨在树枝上用腰间绑着的小刀精准切断果蒂，将好的果子丢在树下站着的人举起的果篮里，品相不好的就留在树上给越冬的鸟儿当做口粮。柳佳草草环视了一圈忙碌的人群，精准锁定了那棵巨大枫树下坐着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火红色的裙子，扎着两根红色发圈的小辫，整个人仿佛要陷进落了满地的红枫里去。而那棵巨大的枫树，正位于方形一角，四分之一的红色枫叶落了满地，春日的嫩芽同时也零星抽开在枝杈，光秃秃的枝杈既伸展到黄土半空，又被飘雪落满了树梢。
　　四季在这里被划分成整齐的四方形，各占一块，互不相侵。只有这一棵古老的红枫仿若摆脱了季节的规制，肆意扎根在全部四块区域。
　　村民的家大多建立在秋季版图，日复一日的忙着秋收和准备神女诞祭。
　　柳佳在春天的边界线揪了几棵狗尾草，三两下编好一只小兔子，向着枫树下的小女孩小跑过去，晃动手里的小兔子。
　　“小乖，姐姐回来啦，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玩的？”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唇角浅浅的梨涡，小奶音惊呼：“是小兔子呀。姐姐，我今天有乖乖等着姐姐回来哦。”
　　柳佳伸手拂过她头顶的小辫子，把草编的小兔子递给她，“嗯，我们家小乖是姐姐见过最乖的孩子啦。”
　　她余光瞥见了果树下正热情熟络的跟王警官打招呼的一抹身影，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小女孩敏锐地捕捉到了姐姐的翘起的唇角，“姐姐是不是很开心呀？”
　　“对啊。”柳佳刮了刮孩子的鼻尖，“姐姐看到这么乖的小朋友当然觉得开心啦。”
　　太阳隐隐西落时，陪孩子玩了一整天的柳佳抱起熟睡的小家伙哼着轻快的曲调返回家中，女孩的家位于整处村落的边缘，红砖砌成的墙裸露在外，不像一般人家和了水泥附着在外。深深浅浅的红在冬季的边缘显得有些惹眼，院里的柿子树上稀稀拉拉的挂着几颗不怎么大的果子。从二楼卧室的窗户望去能够清晰的看到冬季纷扬的雪花，雪势大的时候连窗台上都能吹落一层积雪。
　　柳佳把小女孩安置在她的小床上，动作轻柔地抽出被攥紧在小手里的一缕长发。检查了一遍关好门窗后，她轻声把门带上。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好像她本就该是这个举目无亲的孩子的监护人一般。
　　安置好孩子的柳佳来到厨房检查了一下存粮，对于刚好可以解决两人明日三餐的存粮见怪不怪，反正女孩家的存粮每天吃完后都会自动刷新。
　　检查好一切的柳佳把炉火生旺起来，就地侧卧在了火炉边上的毯子上浅寐。
　　火舌舔舐着干柴发出噼啪的声响不时有火星撞击炉壁，钟表指向二十二点整，耳畔传来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声音响过三下，顿了顿，像门外人迟疑着的情绪。
　　但柳佳并不打算给她犹豫的机会，她大跨步迈向门边一把拉开门拽住了打算转身之人的手臂。
　　然后侧过身来把薇薇让进屋，从炉上提起一直烧着的热水壶给对方倒了杯滚烫的水，示意对方可以坐在毯子上。
　　然后才明知故问道：“不好好睡觉来我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