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生》庙前有棵树

1、神女的诞礼-1

　　柳佳有意识的时候正感觉被裹挟在四面八方的咀嚼声中，刺耳的卡擦声引得人浑身战栗。清晰的撕扯和咀嚼音从四周收紧，夹杂着脆骨被咬断的声响和迫切的吞咽声。
　　她猛地睁开了眼凝视着太阳，直至眼球因酸涩被激下两行泪来。
　　眼中的血丝在视网膜上有如实质，眼前的景色仿佛都泛起丝丝缕缕的红，柳佳在心里暗骂一声后抬起脚迎着阳光往前走。
　　此刻的她身处在一片春意盎然的草坪中央，鹅黄色的草坪才抽了新芽，当中星星点点的点缀着几朵寻常的野花骨朵。柔和的春风没能治愈疲惫的旅人，她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钻过一片才冒出嫩芽还不足以遮挡尖刺的灌木丛，全然不顾脸和手臂因利刺被划出细小的伤口。
　　灌木丛后，一座三层高的石砖建筑映入眼帘，整片土地似乎被这片矩形的灌木一分为二，从灌木丛开始往前的区域里黄土满天，属于春日的绿意齐整的被阻拦在后。柳佳恍惚着晃荡了两下，站停在铁栏前心里默默计数，期间错眼瞥了一下旁边墙壁上刷了白漆黑字的木板上“夏季小学”的字样。
　　默念到八十九的时候，从教学楼里迎面走出来一个女孩。
　　女孩显然没有预想到会在这里与柳佳对上，她四下张望的眼神在瞥见门外的人后猛顿了一下。脸上挂着毫不加掩饰的打量，薇薇停在了柳佳面前约莫两步远的地方，保持好安全距离后等着对方开口。
　　柳佳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突然面对女孩发难，快步上去一膝击在女孩腹部。
　　反应过来的薇薇最大可能的佝偻起身子试图缓解这一击带来的伤害，可柳佳就好像早有预料似的一把揪起对方的马尾强迫着她向后仰起身子。
　　薇薇猝不及防皱起眉来，眼睛里蓄着泪，伸手试图去掰开钳着自己头发的双手。反被对方一只手抓住，一脚便被踹到膝窝跪下来。
　　柳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一脚踩在对方的双腿上，一只手钳住对方反剪着的双手，对方想要将自己生吞的表情，用空出来的手拍拍薇薇的脸颊，无视轻蔑的开口，“现在，给我目视前方，雪就要下起来了。”
　　与此同时，J市护城河边一座灯火通明的现代化写字楼公寓里。
　　空旷的房间内只听得到键盘敲击的声响，乍然响起了一道不带情绪的男性提示音：您的通行签证已办妥，将于明早八点半准时出发，请提前确认客户信息。
　　代号南柯的系统管家例行公事念完未读消息，继续盯着怀里的男孩打游戏。他的下巴此刻正卡在对方肩窝，侧脸蹭着对方耳边的碎发。
　　南柯身子陷在电竞椅里，环抱着怀里不让人省心的宿主。
　　沈梦随着他念通知时在耳畔引起的搔痒颤了颤，手下交错了两个技能，不满的甩甩头，“你起开，别打扰我清日常。”
　　南柯听话的嗯了一声，头挪到另一边的肩窝里。
　　谢长明抱着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他挑了挑眉，怀里的三花一跃上了电脑桌，毫不客气的往敲着键盘的手上一卧。
　　仙气飘飘的道长大轻功被迫打断，像断了线的风筝四平八稳的砸到地上，血条一下清空。
　　沈梦的日常是彻底告终了，他不满的从猫肚子下抽回手，缩着肩往南柯怀里更深的拱了拱。
　　南柯坐直了身子抱紧他，抽出一只手来给猫顺毛。
　　谢长明则蹲下身来检查着地上敞开的行李箱，边翻边开口问：“东西都备齐了？”
　　沈梦舒舒服服的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回答：“符纸我揣了百来张，你的破剑我也缠好了。”他并没有回头就预判了对方的动作，“就在你右手边，对，在喵喵的衣服下面压着。”
　　谢长明顺着他的话摸过去，果然摸到了一根长长的布袋。
　　谢长明在公司十佳好员工的公告栏上标注的武器是双兵雪练，其上描述的是两把寒气逼人的双刀。但是自沈梦拜入他门下起，一直没有见到他这对传闻中的神器，倒是时常见他这把碎成几段了的铁剑，他们神仙的主要攻击手段也并不依赖自身武器的锐性，谢长明就在每次出门前细细将断剑用医用胶带裹成木乃伊，用的时候注入自身灵力，以灵化刃，攻击对手。
　　此刻的他随手掂了掂，开口，“我问的是你的药。”
　　沈梦满不在意道：“都两年多了，应该不会失眠。”
　　三花跃下桌子，胖胖的猫爪在行李箱里扒拉几下，不满的开口：“为什么不给我带罐头。”
　　沈梦从南柯怀里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一把薅住它的后脖颈提起来：“你收敛一点吧，是谁上次在会议室当着boss面吃猫罐头刚被禁食？”
　　三花不满的踢腾了两下，落地化成了一个猫耳少年的样子，他顶着一白一橘两只耳朵，撇着嘴不满的嘟囔：“天杀的老板开会开到晚上九点，猫猫能有什么错。”
　　南柯反应力十分迟钝，他愣神了很久才意识到怀里的人已经离开了。
　　大梦初醒般空抱了两抱，没抓到人，才点开任务面板，替对方重新接了任务，熟练的当起了日常代练。
　　沈梦无语的看着加上猫耳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头的少年满地撒泼打滚把一地猫毛都沾在了针织衫上，颇为嫌弃的打量一圈，最后俯下身撸了两把对方手感颇为不错的金发，“好啦师弟，你已经是只大猫咪了，不能再跟小奶猫似的撒娇了。“
　　谢长明适时开口规训：“员工守则第三章十一则，会议期间禁止外带食物，你师兄说的对，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撒撒娇就能让老板网开一面的小奶猫了。认了吧。”他把塞的鼓鼓囊囊的行李箱合上扣好，提上拉杆对沈梦嘱咐道：“你和南柯也早点休息，明天见。”说罢拽起后衣领把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的少年扯出了门。
　　南柯恰好替沈梦完成了日常任务，刚合上笔记本电脑就看到一个熟悉的毛茸脑袋从他张开的臂膀间又钻了回来。沈梦顶着一头栗色的头发，软趴趴的随主人一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好在他发量多，倒不显得秃，南柯高兴怀里的沈梦又回来了，他满足的拿下巴蹭了蹭沈梦的头顶，像只大金毛一样嘴角微微上扬。
　　沈梦兀自在对方怀里转了个圈，双手抵住对方胸口，拒绝了这个大型机器人继续压低自己颅顶的动作。
　　南柯眨着无辜的眼睛等着他开口，沈梦挺直身子轻轻吻了南柯的嘴角。轻声道：“晚安。”
　　然后他又挣扎出来，快速的溜去里间洗漱睡觉去了。
　　南柯感觉他心里的兔子耸了耸肩，抖抖耳朵，一蹦一跳地走了。
　　但是他并不能很好的向沈梦表达他目前的想法，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精密但迟钝的机器，除了好看的外表，内里半点不像人类。谢长明说这很正常，因为他只是公司给员工配备的系统管家，就像一个人没有灵魂只有躯壳一般，他也只需要做一些躯壳需要做的活。只是沈梦习惯于把他当作一个人类对待罢了，除了传达系统发送给沈梦的消息，他就只会回答沈梦的一些简单的问题，并不擅长表述自己的想法。
　　就像是现在，直到注视着里间泄出的灯光熄灭。南柯才意识到沈梦不会再回来了，他是去睡觉了。于是南柯简单收拾了残留在桌面上的薯片残渣和可乐罐，进行了简单的地面清扫之后就默默的躺在了沈梦给自己在外间安排的床上。虽然系统管家不需要休息，但他老老实实的模仿着沈梦的习惯。
　　南柯在闭上眼睛之前对着黑暗的房间开口：“晚安，沈梦。”
　　柳佳身后几米原本清澈的天空上开始酝酿乌云，紧接着就飘起雪来，那雪仍旧以灌木和黄土为界与整个世界约定，既不侵入春日的绿茵，也不干涉黄土的领地。
　　柳佳盯紧薇薇的她眼睛，继续预言：“再过五分钟，从你身后的教学楼里会出来两个男人，他们一个自称是王警官，一个自称是报社的记者小刘。“
　　“他们同样是为了几个月前发生在这个村庄的一个案子而来，有个教师死在了你身后的教学楼一层最西侧的教室里。死因不明，王警官是为了调查这个案子而来，小刘是为了所谓的一手资料。“
　　“但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对这一系列事情都表现的兴致缺缺，他们在忙着举办本村最重要的习俗性庆典。”
　　“我们是来参加神女祭的，我不知道你原先隶属于哪个帮会，但是现在，我手上有这个副本的一手通关资料。”
　　“要是想活着出去，就给我收起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说完这些，柳佳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松开手下的人。
　　薇薇踉跄一下，甩甩手满不在乎的揉了揉发疼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