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生》庙前有棵树

10、神女的诞礼-10

　　薇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的砸落在地上，她哽咽道：“低至0的折损率，是因为这个副本的敌对boss本来就是玩家化成的，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杀了我，来换取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她咬紧了牙，用尽全力抑制颤抖，仿佛从牙缝里硬挤出声音来，”可是你们凭什么，为什么你的队员宁可自杀也要送你出去？”
　　柳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看着这个相恨相杀至今的人，“不论你信与不信，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为了我而牺牲的队友，也不记得我曾经与他们经历过的一切。“
　　谢长明继续他的分析：“从设定上来讲，你们两个拥有平等的竞争权。你们都可以作为神女通关，但是王警官和刘记者不可以。“
　　突然被点名的王警官：？
　　已经被吓傻的刘记者：？
　　“由于……”谢长明试图斟酌一下措辞，但显然还是放弃了，”刘记者第一晚接任务的时候被女鬼吓尿了，所以他俩的任务压根没展开，也就根本不可能完成自己的那部分任务。”
　　“但我们师徒还是对你们三个人彼此牺牲的精神表示尊敬。”谢长明难得严肃的说道。
　　”就是因为你不肯独身一人脱离副本，你的执念足够强烈，符合我们公司筛选客户的标准，我们才接收到了你的诉求。”
　　他朝沈梦努了努嘴，“这个非酋才接了你的单。”
　　沈梦也不甘示弱，“这两个怨种才被我拉来加班。”
　　被迫加班，但是摸鱼的谢长明无所谓的耸耸肩表示毫不在意。
　　被迫加班，并认真打工的喵喵：喵喵喵？
　　“你卡了副本的bug，导致系统判定你既通关了副本，又没有通关副本。强行把薇薇留了下来不说，还彻底把这个副本干报废了。”
　　至少现在的柳佳知道薇薇为什么在十三次的循环中非杀她不可了。
　　沈梦继续补充：“在你们不断的循环中，我们总算走完流程来到了这里。现在我们这里有好多人，重开一场神女祭。把你们所有人都送出去，把困在这里不得轮回的村民都送去轮回。”
　　喵喵眼看着自家师兄摩拳擦掌，这么多怨魂，这得算多少业绩。
　　喵喵：师兄，收敛点，你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谢长明：“如果两位出去后能保留一点记忆，或者说能够保留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我倒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够成为朋友，薇薇小姐是很有能力的人，只是之前遇到的队友太不做人罢了。”
　　柳佳转过头来，“那我的队友呢？”
　　一直被忽视的背景板王警官和刘记者：总算有人想起我们了吗？
　　喵喵挠了挠头，“他们已经完全被副本同化了，然而这个副本里又不需要男性神女。跟村民们一起去轮回，就是我们能给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这就是我们公司的主要业务，你出去之后，我估计这个游戏系统会自动补齐你的记忆，你只会记得他们死在了这个副本里，不会记得这么多属于bug领域的循环。”
　　他吐了吐舌头，“但是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脱离这个游戏也不一定哦，毕竟都已经把系统判定搞懵了吧。”
　　柳佳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我希望我不会离开，我不会放弃结束这场闹剧。”
　　谢长明赞许的点头，”是指这一整个无限流游戏吧？”
　　薇薇也攥紧了拳头，“我也不会放弃的。”
　　柳佳调侃她：“你的报复心，我可是已经见识到了。”
　　“但我们出去之后极有可能还会仇视对方。”
　　“对不起……你的队友。”薇薇眼神闪躲，不敢对上柳佳的眼睛。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王警官憨厚的笑了笑，“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啊。”
　　比如，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名字好奇过，仿佛已经习惯了别人称呼他们两个警官和记者。
　　那他们的名字究竟是什么呢？恐怕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柳佳依旧坚定的看着薇薇，“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无论我们当中的谁最后攀登到那个制高点，都会向同一个敌人宣战。”
　　“这就足够了。”
　　喵喵插了句：“也欢迎两位如果有能力的话，可以随时向我们再次下单。”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道，“寻求场外援助哦。”
　　沈梦掏出从小媛媛家里顺的水果刀，毫不犹豫的捅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与此同时，谢长明很快出手，柳佳和薇薇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条不知道怎样造成的细小伤口，她们两人的血混合滴落在祭台上。
　　神女祭开启，满校的鲜花爬满了楼墙。
　　沈梦倒下的眼中更甚，满目都是粉红的花朵，锦簇般成团抱紧，如果细细观察还能够看到期间缠绕着的，不甘示弱的小小花盘，那是田间最常见的牵牛花。
　　看来刘记者和王警官死前所见的风景，也不赖嘛。
　　沈梦感叹着倒在了喵喵的怀里。
　　只一个错眼，他们三人就来到了冥界的渡口。打发掉所有亡魂后，把熟睡的小媛媛送去当初接收了这个村庄所有幸存儿童的福利机构，跟负责人留下小媛媛和她姐姐李媛的名字后，沈梦一行人返回了公司。
　　沈梦是飞扑进南柯怀里的，他深深吸了一口对方周遭若有若无的茶香。
　　满足的喟叹了一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南柯拦腰抱起沈梦往宿舍走，“是三天。“
　　沈梦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环住对方的脖子，“你说什么三天？“
　　南柯郑重的回答：“沈梦你走了三天，我有三天没有见到沈梦了。“
　　沈梦惊叹：“天哪南柯，你一口气说了近二十个字，两个长句。“
　　身后的谢长明表示没眼看，他手上撸着猫，三花翻个身露出白色的肚皮，嘴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其实沈梦初入职的时候，还是挺拘谨的。
　　那时的他深受失眠的困扰，每日都只能眯两三个小时。那是一种怪异的感觉，据沈梦自己形容，就是处于睡去与醒来之间。
　　凌晨两点钟，沈梦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他保持着一种闭目，驱逐杂念，然而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没能入眠的状态。
　　沈梦每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到闹钟勤勤恳恳的提醒自己起床，愈加深重的黑眼圈，因为胃口不好而暴跌的体重。
　　沈梦被梦境隔绝在外近一个月后，他开始在白天晕厥。
　　不得已，沈梦挂了精卫科的专家号，看失眠。
　　……
　　“我第一次梦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他穿着橙黄色的圆领袍披束着发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冲着我笑。”
　　……
　　“我第二次梦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他穿着我高中时候的校服站在镜子里问我，你是找到我了吗？”
　　……
　　“我第三次梦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正要和一个追了好久就要追到手的女孩恋爱。他入梦而来，我一边意识到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一边在梦里按耐不住接受了他的表白。”
　　……
　　“我第四次梦到那个男孩子的时候，我梦到我正在和一个长得像小松鼠一样可爱的女孩子筹备婚礼，梦中的我欢欣雀跃，为我的新娘亲手挑选婚礼上的头纱。然后在我们的婚礼现场，他闯了进来，我穿着西装单膝下跪，在我与别人的婚礼现场向他求爱。”
　　……
　　“这场梦醒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爱上了那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在我孤寡了近20年的人生里，他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无力爱上除他之外的任何人，只要他肯出现在我面前，无论是硝烟弥漫的战场，还是天崩地陷的末日，我都会义无反顾的当场向他求爱。”
　　……
　　“可是他却不肯再入我的梦了……”
　　沈梦吃着医生开的药，定期去做仪器辅助治疗。
　　他找了读医校的朋友了解到医生给他开这种药的原因，是怀疑他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可是沈梦并不想放弃寻找那个男孩。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因为对待医嘱阳奉阴违以致精神依旧恍惚的沈梦一个人穿过公园里晨练的人群。来到护城河上架起的桥梁边吹风。
　　他那日见得太阳坠落在水面上，周边气泡状似满天星辰向着虚幻的坠日靠拢，光芒折射出紫色的光晕，随着涟漪层层散开。
　　后来沈梦提及的时候说，其实他那天没有见到形容如此瑰丽的景象，因他并不能直视那日过于灼热的太阳，连它水中倒影都无法直接视之，他是在用手机盲拍了一通后从照片上看来的。
　　隔了三层，才许一窥美人面。
　　举着手机翻看相册的沈梦仿佛听到水中的倒影责他自不量力，问他要作何打算。
　　看着看着，沈梦就哭了。
　　于是他用力把手机砸向水中的太阳，自己也从桥栏撑手一跃而下，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涟漪模糊了周遭风景。沈梦突然间觉得有几分恍惚，那是一座楼的倒影？
　　可那里不是前不久才落地建成的劳动公园吗？
　　这么一想，沈梦在河水里鱼似的挺了两下跃出水面，看向劳动公园的方向，不，应该说根本没有什么劳动公园，在原本公园的位置，赫然落坐着一栋与周遭绿化环境格格不入的写字楼，似有不知挂在何处的铜铃在辣眼的阳光里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