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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重天 ...

  •   第九重天,仙庭。

      阿嬗见识到了龙口中的“好看的神”。

      不论是飞升了的上神或是拜在上神门下的上仙,还是没什么天赋沦为侍奉的仙侍或是负责吹弹歌舞的仙子,都比自己,要出众许多。

      与他们比起来,“平凡”这个字眼,都显得太过委婉了些。

      阿嬗想走,可扶奂一个劲地走在前面。一开始她不知该怎么开口,随后见着那越来越近的高耸宫门,逐渐地不敢再开口。

      宴席设在云上宫。

      扶奂掐的时辰不早也不算太晚,赴宴的神大多都入了座。虽然他们年年见,但气氛仍是闹热得很,反倒是见着多年不见的扶奂,纷纷默契地噤了声。

      云上宫环形,宫内席位的次序,是根据《神谱》来排的。正北之上是天帝和谛君,东西两边的第一排分别是天帝和谛君门下的弟子,第二排开始则多是门下弟子的门下弟子。每位上神都有一位仙侍侍候,若门下有未冠姓的弟子,便是由弟子来侍候。

      侍候天帝的,是一位仙侍;侍候谛君的,是还未飞升、未冠姓的业。而侍候扶奂的,便是阿嬗了。

      来之前,光侍候的礼数,扶奂就教了数十日。如今阿嬗虽还迟钝,没什么眼力见,但总归礼数是齐的。

      放下些心来的扶奂偷偷捏了颗果子在手里,随后放下案几的手悄悄贴向阿嬗。

      得到果子的阿嬗一喜,忽而明白了扶奂让她戴上面纱的根本不存在的深意。

      还咬着果子鼓着半边脸的阿嬗,见扶奂两次冲着碗里投去的视线。在扶奂要把眉头蹙起之际,她猛地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倒上一碗果水,恭恭敬敬地递上。

      扶奂端起碗笑了笑,带着些许无奈。

      坐在扶奂对面的神不慎瞧见了这一笑,猝然一个冷颤。

      一贯对扶奂上心且多年不见扶奂的谛君时不时便朝扶奂看去,也瞧见了那一笑。他再看了看在扶奂身边侍候的阿嬗,知道那就是扶奂新收的弟子。

      之前业回来的时候,谛君从业口中,才得知扶奂收了弟子。要知道,早些年谛君不是没有给扶奂塞过弟子,那时候新诞的神资质都还尚佳,但扶奂次次婉拒。谛君也知他的脾性,常有自己的主意,以为他这是喜清净不爱收,便作罢了。

      没成想,他一声不吭地就收了,一收就是好些年。

      先前,谛君也问过业,扶奂是出于什么打算,或是这位神有什么特别的天赋,才让扶奂收下她的。业支吾了半天,只说是机缘巧合。

      谛君品了品,也没多为难业。他觉得也是,毕竟这些年新诞的神资质都欠佳,扶奂这个时候收下一个弟子,想来是又悄声着给自己排忧解难了。

      几曲歌舞尽,几位耐不住性子的神开始向天帝和谛君献上自己准备的贺礼,有仙器、有宝物、有丹药,总之都是顶好的。

      见谛君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而周围那些目光也刻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扶奂低了低眉,示意阿嬗拿上盛着两个浆果的食案后,领着阿嬗起了身,步到了台阶前。

      同样在台阶前负责收下贺礼的业接过食案后,转向了在高座上的天帝和谛君,在报出了扶奂带来的贺礼后,等着天帝和谛君命一旁的仙侍收下。

      众神私语,无一不是明着暗里嘲讽扶奂送来的贺礼太过寒酸。

      可就是这寒酸的贺礼,却是天帝和谛君唯一一次命业,端上来瞧瞧的。

      周遭再没有一丝声响。而在天帝和谛君共饮了浆果的果水后,先开口的,却是天帝。

      天帝对谛君道:“我记得,在我们搬离姜午之前,浆树就结不出什么好果子了。”等到谛君的点头后,天帝对扶奂继续道,“你独守姜午多年,要看管一山的兽,要照料一山的植被,如今又带来了这么好的果子,有心了。”

      “天帝谬赞。这都是扶奂身为山神,应尽的。”

      扶奂拱手作揖。跟在扶奂身侧的阿嬗连忙偷瞄了一眼,有模有样地跟着也作了个揖。

      谛君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第一次带弟子上来,就遮着个脸。怎么,不舍得让我和天帝瞧见?”

      众神窃笑。扶奂将一直未收的手压得再低了些,阿嬗后知后觉地也压低了些。

      扶奂解释道:“师尊勿怪。浆树结果时,嬗不慎碰到了黑花,毁了大半张脸,现下还未恢复。弟子担心会惊吓到天帝和师尊,但又记着天帝和师尊要弟子带她上来的口谕,这才让她遮了脸。”

      天帝和谛君,以及一些在四方宅住过的神,除了浆果,对依附浆树而生的黑花也是有着深刻的印象。黑花并不是花色为黑才取名为黑花的,而是那朵明明洁白如雪的小花,在发觉有神要采摘浆果的时候,就会朝其喷出黑色的难以洗净的汁液,所以才得了黑花的名字。

      听到黑花,坐在第一排的神几乎都蹙起了眉头,看起来是没几个,逃出过那黑花的黑手的。

      而高座上的天帝瞥了一眼身边的谛君。在谛君悄声轻咳后,天帝脸上一抹得逞,再让扶奂领着他的弟子回去坐着了。

      诞辰宴过半,有的神弹个曲儿或是耍上一段刀剑,给天帝和谛君添个乐子,有的神挨着另一位神坐下来,一边阔谈一边叙着不存在的旧,还有极少数的借口还有要事,只身离开了。

      筑高提着自己的碗,挨着扶奂坐了下来。被挤到两位上神后面的阿嬗少了给扶奂添果水的苦差,乐滋滋地把自己藏好后,等着两位上神偷偷给自己递来的果子。

      筑高没什么交好的神。要不是先前下了趟地界,和扶奂共患难过,恐怕他现下也得给自己找个什么要事,计划逃离这场闹热的宴席。

      “筑高上神,渝呢?”

      阿嬗嘴里咬着果子,身子往筑高微微探去。她其实偷偷寻了渝好久,但一直没能寻见。

      筑高也压起声儿来,回道:“刚有个蓝衣神女,借口要去写文书的那个。她是渝的师尊末淮,但末淮此次宴席没有带渝来。”筑高又侧了侧身子,让头扭得松快了些,声儿也更低了些,“这几年啊,那神婴池,跟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地吐神出来。你们来的时候,应该也瞧见不少天兵和仙侍了吧?都是这些年,神婴池吐出来的!末淮本就不喜渝,对她来说,这种场合带着渝,还不如不带来得有面儿。恰巧池婴那儿又忙不过来,她便把渝借给了池婴,让她帮忙去了。”

      阿嬗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扶奂塞来的新果子。若她不是非来不可,那扶奂,还会愿意带她来吗?

      筑高时不时又搭起话来,扶奂多是默着少有作声。他在奇怪,怎么同样是少与其他神往来的筑高,怎么能有这么多话可聊。

      见阿嬗在后面低头默着了,扶奂开口问道:“闷了?”

      阿嬗迟钝地抬眼,选择点头。

      扶奂径直起了身,阿嬗连忙跟上。

      “天帝、师尊,弟子多年未回第九重天,趁便带嬗出去走走。”

      天帝和谛君点头允下。

      筑高连忙跟来,连忙作礼,连忙道:“师尊、谛君,扶奂上神多年未回第九重天,弟子去、去带带扶奂上神!”

      天帝和谛君一默,也点头允下。筑高这便抬起脚,赶忙追了出去。

      扶奂领着阿嬗四处走走瞧瞧,筑高跟在后面也走走瞧瞧。

      一段路后,扶奂忽而停了下来,表示要去博文楼找一卷书简,让筑高先带阿嬗去他的神殿。

      阿嬗是不情愿的。

      “可以啊。只要到时你别瞧见那满楼的书简双腿发软,劳烦我把你扛出去就行。”

      阿嬗撇了撇嘴,后退一步,站到了筑高身边。

      扶奂笑了笑,再嘱咐了两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阿嬗看着扶奂离开,良久,才抬了抬脚,跟着筑高往反方向的神殿去。

      第九重天的神殿样式不一,但都逃不过一个富丽堂皇。有棵树的枝桠冒出院墙,随即有一只兽抬着负伤的前腿,跃上了枝头。

      阿嬗猛地停下。她听见的孱弱的呼救,正是那只兽的。

      那只兽也发现了阿嬗。它在不稳的枝头犹豫着,脚爪踌躇地往外再踩了两下,随即直直地往下坠去。

      筑高也发现了那只兽,可他劝阿嬗不要多管,毕竟那已是其他神的契兽了,是福是祸,都是造化。

      可阿嬗,还是选择接住它。

      院墙后,又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一个身影跃了出来。

      “将那只兽还来!”

      那上仙火气十足,恶狠狠地伸着手。那兽一惊,连忙往阿嬗怀里多钻去几分。

      见那上仙欲要靠近,筑高横在了中间。

      “筑高师兄!”远远的,有道声音赶来,“锐,向筑高上神行过礼了吗?”

      锐抬了抬还握着长戟的手,过了个礼数,就侧身退到了厉锋的身后。

      “筑高师兄,”厉锋喊住了要带阿嬗离开的筑高,脸上挂着笑,提醒道,“我的契兽。”

      筑高见藏不下去了,目光向阿嬗投去。阿嬗犹豫着有些不情愿,那只兽更卖力地往阿嬗怀里钻去。

      它埋着头,颤抖着,呜嘤着。阿嬗退去半步,还是选择将它护在怀里。

      厉锋收回了手,脸上仍挂着笑。

      “筑高师兄有所不知。这只讹兽,最擅诓骗。锐是被它骗得恼了,这才下手重了些。”厉锋顿了顿,见阿嬗仍是没有要交出讹兽的意思,又道,“说到底,这只是一只兽……嘶,莫不是师弟何时得罪过师兄?常有耳闻师兄最是亲和的,若是师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师兄大可同师弟直言,莫要为了区区一只兽,与师弟,撕破脸皮呀……”

      筑高的眉头蹙了蹙,神情有些复杂起。蹙了蹙眉头的还有阿嬗,阿嬗算是体悟了些许,业这些年从鼻子里哼笑出来的天上的日子。

      “哦,不对不对……师兄这般亲和的神,怕是碍于扶奂上神的面子,这才要与师弟争这只讹兽。听闻,扶奂上神的弟子得了扶奂上神一半傲气,是连狐那种低贱的兽都要一并占去的。既然是扶奂上神的弟子想要,那这讹兽,本上神,让予便是。”

      阿嬗的眉头来不及蹙去更深,那厉锋上神的弟子便愤愤不平地又跳了出来。

      “师尊,便是那扶奂再傲气,也不该再将结了契的兽收回去啊!规矩是他定的,怎么,三番五次坏了规矩的,还是他扶奂?!师尊你这般好说话,迟早要被他们拿捏了去!”

      一声未吭、被迫拿捏了他们许久的筑高和阿嬗,眉头终于蹙到了一处。

      筑高开口道:“厉锋师弟误会了,嬗并不是要抢这只兽的意思。这只兽自己从高处跳了下来,我们好心救下,怕它再伤重几分,回到壳里,耽误你用它。嬗,将这只兽,还给厉锋上神。”

      怀里是声声哀求。阿嬗仍是犹豫着,筑高背了背手,随后看似不经意实则是往博文楼瞥了一眼。

      阿嬗知道,她不能给扶奂添麻烦。

      阿嬗踌躇两步,低了低头,还是选择越过筑高,将仍是哀求的讹兽,放置在了地面上。

      她径直退去两步,退回到了筑高身后。她侧过身去,不去看,不去听。

      厉锋揖手道了句谢,感恩怀德。锐低声骂了句“畜生”,怒不可遏。

      随即,是一记冷光。

      再随即,是讹兽声嘶力竭地喊叫。

      在那长戟要冲着下一条腿刺去之际,木剑相抵。而在筑高不得不接下那只讹兽之际,长戟和木剑已正式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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