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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突逢变故 ...

  •   汴京城郊,十里酒铺。
      寒冬已至冷风狂哮,卷起树梢层层雪花,宛如一股白色旋风,在酒铺四周肆意横行。
      夜色里有一抹黑影正在快速的破风疾行,迎空略进十里酒铺的二楼某一间上房。
      身影极轻,仿佛只是一阵风拂开了后窗。

      房内的塌几上唯有一红衣劲装女子盘腿而坐,慢腾腾的翻阅着手中的帛书,听到动静淡淡的问候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来人取下黑色斗篷,拍拍了肩上的碎雪,迈步向前沉吟道:“木小姐,本公今年已逾四十!”
      木清沅恍若未闻,放下帛书,拿起酒壶斟满两杯热酒,推至对面:“国公大恩,铭记于心。”

      张嵌冷哼了一声,入座,矜贵的扶杯饮下。
      霎时间一股热流涌动而下,遍布四肢,舒服的吐了一口气:“一个坏消息和另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木清沅双眉一蹙:“……第二个。”
      张嵌:“金国新晋大将完颜宗椠数日内连破两城,现已兵临鄂州城下。”
      木清沅猛然抬头,腾身而起:“什么!?那…信阳城破了?我兄长呢?”
      张嵌述道:“受伤了,断了只右手,一路骑兵护他出城,现入驻鄂州,他的眼睛也受了毒粉,暂失明了……”
      木清沅僵直,卓然而立的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先前的稳重尽数消失,脸变得像窗纸一样的煞白,半晌才喃喃出口:“那另一个呢?”

      张嵌倒是神色平静,显得镇定自若,舒展的眉头上,有着历尽沧桑岁月洗礼后,超然物外的冷静:
      “你苦心谋划的那条计策没用了,你让我千里迢迢去临安演了一出夫妻和合的戏,算定左将军不会允许国公府与木家联合,所以逼他出手,但是如今即便坐实张饵奉左将军之命杀你,也没用了,因为朝中一片大乱,无将可用,无人敢去,皇帝已让左将军刘建宏挂帅。”

      木清沅脸色发青,发白的指节攥紧一拳锤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不过是我父亲手下败将罢了!这么多年,皇帝利用他掣肘我木家,还真以为他有迎敌的本领了。”

      张嵌信手按住酒壶,防止被她捶碎木桌而让热酒四分五裂:“他明日即将出征,若他能敌,那我们便功亏一篑。若他不敌,朝臣无人,你可请求出征,届时要求自可随你定夺了。”

      木清沅冷笑了一声,拂袖坐了下去:“从兄长往年的信中所言,金国战力不弱我朝,这几年愈加强横。皇帝又重文轻武,导致将帅寥寥,这一战,我赌他不会赢。”说罢,她垂下眼帘,手指在桌面轻叩。
      张嵌恩了一声,摩擦着酒杯,也垂下了眸子。
      曾几何时,他也是带兵厮杀的少年将军,多次千里勤王,战功赫赫!
      可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带兵了,因为那位不止疑心木家,更不放心他。即便是这样危急关头,他宁愿给兵权刘家,也没有考虑过他。
      还真是,物是人非。

      双方沉默了半晌,屋内充斥着无边的压抑。
      烛火在暗夜里半明半灭,将两人的影子印在墙上狭长又幽暗。
      不知过了多久,她掀开眼皮,冷冷的扫了对方一眼,散发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和臣服:“鄂州城危,我等不得他刘建宏兵败了,明日天亮,我即入宫请战!与他兵分两路进攻鄂州!”

      张嵌愣了愣,目光凝视着她,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你真的很像你的祖母,音容笑貌,谋划部署,都很像。”
      木清沅眯起眼睛:“哦?”
      张嵌望着远处叹然道:“那时我才六七岁,不过记忆犹新。”

      “你祖母那年十九,斥诧风云,建立木家军,挥兵南下驻守信阳。当年的风采朝中许多老一辈大臣都还历历在目,你去请战,他会同意,而且,我会助你。”
      木清沅抱拳:“如此,再谢国公了。但是,清沅还有一个请求……”

      临安。
      这几日倒是停了风雪,但仍旧冷的发抖。
      阿酿一大早哈着气开门,就迎来了一个贵客!

      “好久不见,阿酿。”
      许久未见的章华儿带着她的……她的……她的心上人出现在酒铺门口,她的怀中抱着一大束刚摘下的红梅,而另一人手中则提着一些吃食。

      阿酿被这梅香怔住了:“华儿姑娘!你……你们……”
      “来赔礼啦!”章华儿歪头一笑,将这怒放似红霞的梅枝递到阿酿的怀中,又回头介绍道:“这是我的夫君,徐钰。”
      名为徐钰的女子,拱手行了一礼,阿酿哑然,诚然,就是当日吻章华儿,顺带威胁自己的那位女子。

      逢笙拿着酒就小跑了过来,引着两人在酒铺内入座,又麻利的上了一壶果梨酒和一份花生米。
      章华儿赞着这位小帮手的勤快,阿酿望着她,觉得她变了样子。
      不同于往日的薄纱粉披,今日只一身水色棉服,外面套着一件素白色的厚斗篷,长发挽成一个发髻,仅用了一只青竹削成的簪子固定,格外的朴素简单。
      触及阿酿不解的目光,章华儿悯然一笑:“怎么?见我如今落魄了,不待见我了?”
      阿酿连连摇头:“不是,只是……为什么?”
      章华儿和身侧的蓝衣女子对视了一眼,目光缠绵又坚定:“我离开琼玉楼了。”
      “她花了全身的积蓄,将我赎身了。所以我们现在……穷的揭不开锅了。”说着,她假声嘤嘤嘤的哭了一下,软绵绵的倒在徐钰的怀中。
      徐钰拍拍她的肩头安慰着,尴尬的笑了笑:“家妻柔弱,见谅。”

      阿酿再次哑然。
      章华儿将带来的吃食放在桌上道:“这是徐钰做的一些糕酥,小小心意,带给你尝尝。”
      阿酿收了下来:“那你们以后准备如何?”
      徐钰接过了话茬:“在江陵我徐家还是有一些产业的,虽不富贵,但足以生活,所以我准备带她离开这里。”
      阿酿望着两人,眼眸一弯:“所以今日是来告别了?”
      章华儿浅浅一笑,举杯邀饮,长长的睫好似蝶翅染着霜色:“愿岁并谢,与友长兮,若你来江陵,一定要来找我,那时你我再饮果梨酒!”

      阿酿举杯应道:“好。”

      章华儿笑的分外明朗,徐钰不时望着她,眸光流转,仿佛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
      几人明暗交织的笑颜里,荡漾着繁花盛开的明媚之色,空气中浮动着章华儿携来的红梅香气,令人动容。

      午后,章华儿两人上了马车,阿酿送行,她忽然对阿酿道:“酿儿,你也变了很多,从前你总是活得小心翼翼的,现在大大方方的。”
      阿酿脸红了一瞬:“是吗?”
      章华儿小声询问:“你莫不是真的跟那国公夫人……”
      没等说完,徐钰一把将人捞回了马车里,温和的笑着:“家妻嘴笨,见谅。”
      说罢,驾着马车飞驰而走了!

      两人离去后,阿酿站在门口很久。
      红梅被小逢笙置于白瓷瓶中,放在柜台旁边,满屋飘香。

      阿酿小声的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道:“是啊,我们在一起了。”
      红晕爬上她的脸颊,嘴角微微上扬,她知道自己肯定脸红的什么似的,所以抬头仰望着天空,可笑意却怎么都止不住,抿住嘴又从眼睛里泄出来。
      她想,夫人快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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