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印》冬犹绿林

4、吃饭

　　樊渡随祁舒扬来到一家有名的私房菜馆，是一家老菜馆，味道好却也脾气大，曾经肖逸生日想要来这里吃饭，却因人数限定而没有约上。
　　祁舒扬显然是个熟客了，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上来问好打招呼。两人被领到一处小包间，环境很是雅致漂亮。
　　“有什么忌口的吗？”祁舒扬拿着菜单询问樊渡的意见。
　　樊渡张嘴说，“没有，我都可以。”
　　“吃海鲜吗？他家做得很好。”
　　祁舒扬问什么樊渡都是点头，一副怎样都行的样子。
　　祁舒扬看着点了几个招牌菜，多了也怕吃不完。
　　等菜的间歇，祁舒扬再次注意到樊渡瘦削的身形，忍不住说：“你平时不能总吃那些…速食食品，对身体不好。”
　　樊渡敏锐地察觉到他其实是想说垃圾食品，他徒劳地郑重狡辩：“我说了只是偶尔吃。”
　　祁舒扬忍俊不禁：“那樊大画家平时是喜欢吃什么呢？”
　　“……面，饺子和外卖。”樊渡听懂了打趣，红着耳根面无表情。
　　祁舒扬失笑。
　　“先生，您的菜品上齐了，请慢用。”聊天的间隙服务员放好菜品，微笑着出去了。
　　“饿了吧，快尝尝。”
　　都这个点了，两人都饿了，便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吃饭。
　　祁舒扬惯常是慢条斯理的，吃饭也是细嚼慢咽，家里的用餐礼仪教的很好。
　　樊渡吃饭也很安静速度却很快，像是囫囵吞下，动筷子多的是两盘炒菜和汤，那盘鱼片略有赏脸，至于盐焗虾是一点也没动。
　　饮食习惯一点也不好，但见他吃得认真，祁舒扬也就没有吭声，用筷子隔空点了点那盘盐焗虾，“不吃虾吗？”
　　樊渡抬眼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到虾上，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自己的手，半晌儿又转回他身上，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其实他吃，但不乐意剥，所以平时不吃，鱼也是同理，但他不好这样解释，这样的话说了搞得好像是他在点对方一样，没意思也不合适，所以索性就点头了。
　　然后樊渡把碗挪了挪，摆在盘子正中央，低着头接着吃。
　　他是无言的拒绝，但不知怎的，祁舒扬就是从他细微的小动作里看出点什么，他剥了个虾，用公筷夹给樊渡，“尝一口吧，味道真的不错，说不定你会喜欢。”
　　都递到手边了，樊渡没有拒绝的理由，夹起来吃了。
　　盐焗虾肉质较干，但味道鲜美，咸香味十足，咸麻浓郁，樊渡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
　　祁舒扬一直注意着樊渡的反应，笑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樊渡说不出否定的话，的确是很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祁舒扬戴着一次性手套接着剥虾，他动作利索，把虾肉都放在他没用过的小盘子里，很快就剥了一盘。
　　“吃啊，”祁舒扬用手腕把盘子推到樊渡面前，看着举着筷子发愣的樊渡说，“我曾经想学做这道菜，结果好说歹说，老板就是不肯透露他的秘笈，我每回想吃就只能来找他。”
　　“啊…你还会做饭啊？”樊渡愣愣的接话，看祁舒扬又剥好一个递过来，连忙端起盘子接下，“那个，你别麻烦了，我自己弄就好了。”
　　祁舒扬手上不停，“没事儿，谁弄不是吃呢，我都带着手套了，你就别上手了，等会儿一手油。”
　　樊渡讷讷点头，低头笑着一个个吃虾仁。
　　祁舒扬剥完摘下手套，拿过手边的毛巾擦手，说，“我不只是会做，而且还做得不错，有机会让你尝尝。”
　　樊渡笑，“好啊。”
　　樊渡筷子停了停，礼尚往来地往祁舒扬碗里夹过去几筷子鱼片。
　　两人相视一笑。
　　祁舒扬有一种感觉，从傍晚在画室里开始，樊渡就像是撤掉了一层名叫疏离的屏障。两人之前的相处虽也和谐，但祁舒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樊渡的隔离感，青年总是面容平静，语调清淡的，但今天祁舒扬却见到了一个更加鲜活的樊渡，是羞赧的红色耳根，忍不住的笑意和更加随意轻松的交谈和相处。
　　感谢那桶没吃上的泡面吧。
　　吃完饭祁舒扬送樊渡回去，刚十点半，街上还是热闹的很，天气也好，圆月高悬，散星分布，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画室的位置比较靠里门前没有什么车，祁舒扬把车停在门口，樊渡解开安全带，“今天谢谢你了，回去路上小心，”
　　“嗯，早些休息，晚安。”祁舒扬左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点头温声道安。
　　车载灯昏黄的光打在樊渡的侧脸上，他正低垂这眉眼，有种薄弱沉静的美感。
　　祁舒扬的心跳快了几拍，他向来自持稳重，却不想会被人牵动心神至此。
　　樊渡正要打开车门，祁舒扬就叫了他一声，“樊老板…”
　　陷在樊渡望过来的目光里，祁舒扬把鼓噪到喉口的直白心意按下，说，“樊老板…晚安。”
　　“你已经说过了，”樊渡笑着回应，“你也是，晚安。”
　　樊渡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祁舒扬离开，转身时看见旁边半身镜里自己面容上未消的笑，后知后觉地想到，今天晚上好像一直在笑，今晚的笑容是不是比前半生加起来都多。
　　没人知道答案，月亮也不知道。

　　樊渡坐在画架前，笔尖流动间是一张俊朗带笑的面容。樊渡习惯连贯地画，画起来废寝忘食，常常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坐到身体僵成石块，一动就咔咔地响。
　　今天也不例外，等樊渡终于放下笔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他左右扭了扭脖子，安静地与画中人对视。
　　画里的祁舒扬是初见时的装束，一身深色的西装凛然又温柔，侧身抬头望来。
　　樊渡怔怔地抬起指尖，动作带着宽松的衣袖下滑，就要碰到画中人的面颊时像是惊醒般猝然停住，目光看到自己露出的一截手臂，皮肤惨白，狰狞的伤痕横亘其上。
　　像个怪物。眼里的暖意淡去，樊渡冷着脸拉下衣袖，找了块布把画遮住了。

　　昨晚熬得太晚，第二天上午樊渡挣扎着起来，迷糊着下楼时已经过了十点。楼下前台小雯已经上班两个多小时了，坐在电脑面前噼噼啪啪地敲键盘。
　　小雯抬头看见樊渡游尸般拖着脚步下来，啧嘴摇头，“昨晚上又熬夜画了？”
　　樊渡迷瞪着也不忘反驳，“没有，我从不熬夜。”
　　“……”即使小雯早就知道她老板的德行也时常被他搞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这位同学极其怀疑地发问，“你记得自己今下午还有课吧？”
　　“嗯？…嗯。”樊渡迷茫地抬头，然后想起来了又点点头，“知道，早就准备好了。”
　　这些正事儿老板向来靠谱，小雯也就没有再多问，只是百忙之中拎出一个保温桶放到台面上，说：“喏，给你带的早饭。”
　　樊渡掐了掐眉心，走近打开保温桶，里面是瘦肉粥和两个包子。鉴于樊渡糟糕的生活习惯和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态度，肖逸秉着能救一点是一点的精神，特意按月发小雯红包，委托她每次去上班记得为他的怨种好友带个早饭。但樊渡睡眠质量不好，起床气大得很，惹急了能直接抄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砸门的那种，小雯来早了也不敢叫，所以每回兢兢业业地打包，十次有五次都会变成午饭。
　　樊渡找了个勺喝粥，咬两口包子，早饭还温热，味道也不错，填了五脏庙后对着小雯感叹：“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早上才能有两口吃的。”
　　小雯同学翻了个克制的白眼，“你但凡早睡一个小时也不会这么可怜。”
　　资深熬夜户樊老板全做听不见。
　　“我早上把暑假的课表排了，和以前一样，早八晚六没问题吧？”小雯把电脑上忙碌一上午的成果展示给樊渡看，“大多数同学是你以前一直带的，还有几个是慕名而来的，我把他们按水平简单地分成了两组，你看。”
　　樊渡把保温桶装回去，把电脑拉近看了看，小雯的业务能力一如既往得强，没什么问题，樊渡点点头，“这样就可以。”
　　“行，那我去联系了。”小雯关了电脑。
　　樊渡收拾好东西，转身去画室拿了两张画纸出来递给小雯，“这是你上次托我帮你改的作业。”
　　小雯在附近的美院上学，偶尔会把棘手的作业交给樊渡批改求个指点。
　　他指着小雯的画，对照着另一张纸上写的要点给她讲解，“画布上的内容不要这么满，处理不好会很拥挤，把这里适当留白看着会更和谐。”
　　小雯认真看着，思索着点头。
　　“还有这里的配色可以再丰富一点，更突出主体，光影也要处理得更加通透才行。”
　　小雯受教地点点头，钦佩地看向樊渡，“老板你太厉害了。”
　　然后她看看自己的画摇摇头，“我没有你那样的水平，不敢上太非常规的颜色，老是害怕出错。”
　　“错了再改再重画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樊渡到是神情淡淡，一脸无谓，说，“要是心疼纸笔颜料就拿店里的试，不要害怕出错。”
　　小雯笑着答应。
　　樊渡对专业画具一向高要求，画室里的装备全都价值不菲，虽然樊老板不在乎，但小雯哪里敢随便拿它们试错。她认真地参考樊渡的意见修改，道理她是理解了，感激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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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