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莲烟落》栀曦玥冥

7、莫衷一是

　　黄昏，余晖，昏鸦，金云。
　　山谷深处，郁郁葱葱的森林，生机盎然，树木参天。山顶，一座气势磅礴的建筑高耸入云，是一座威严的城堡。
　　它在荆棘和蔷薇的环绕下，像一把利剑直至苍穹，墙壁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藤蔓。城堡周围站了一圈人，他们个个如同雕塑，身着黑色斗篷，背着弓，一动也不动。

　　几只红翅悬壁雀从城堡上方飞过，姿态优雅，红翅张扬。
　　几百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齐刷刷看向头顶，霎那间，万千箭矢射向它们，红翅悬壁雀被射成了筛子，血液喷洒，一个接一个坠下悬崖。
　　“翅膀扑楞声过大，会影响老大休息。”
　　几百人放下弓，转过头，站好，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这正是赤色联盟总部。

　　城堡里巨大无比，人在这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昏暗的大厅，庄严的神像，鲜红的地毯。
　　一名男子高坐位上，翘着腿，手撑着头，脸上戴着一副半白半黑的笑脸面具，就算看不到他的长相也能猜出此人身份高贵，一点都不简单。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
　　“兰晶明海，”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些磁性，“鸢澜柒泽的死真的是瑰兹零风所为？”
　　“是的。”高依眠答道。
　　“你可知为什么？”男人问。
　　高依眠摇摇头，这几天她全在为谢余菁的死而暗自神伤，哪有时间去管那么多？
　　男子低笑一下：“因为她的祖父杀了瑰兹零风的母亲。”
　　高依眠难以相信，她瞳孔放大，吼道：“那是阿菁祖父干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男子绕有兴致地看着她：“我也这么想，据我所知，瑰兹零风的母亲是个普通人。”
　　杀手和平民永远是敌人，是他们先违约的！阿菁的祖父杀了江烟的母亲，那也是天经地义！
　　高依眠紧咬嘴唇，手指紧握成拳，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老大，我只希望您能替阿菁报仇……”
　　男子嗤笑一声：“我凭什么帮你？”
　　高依眠抬头望向对方，不带任何犹豫：“我，高依眠，兰晶明海，愿成为您的狗，为您办事，哪怕付出性命。”
　　男子静静地盯着对方，一言不发，他仿佛能把人看穿。大厅中静谧无比，连二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半晌后，男子轻笑出声：“好啊，”男子放下撑着头的手，“近日刚好有件事要办。”
　　高依眠垂下眼帘：“请主人吩咐。”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敲了敲一旁的扶手：“最近几日你帮我调查一下血魅联盟，有事立即禀报。”
　　见高依眠不动，男子眸光暗了暗：“作为奖励，允许你伤害瑰兹零风一次。”
　　高依眠眼睛亮了亮，快速起身：“是。”

　　男子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笑了。
　　大厅里只有他一人，一丝阳光轻柔透过窗户，洒在男子脸上。
　　他站起身，摘下面具。
　　男子桃花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皮肤有种病态的白。他的腿很长，仿佛是经过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每一个线条都完美的让人窒息，比何钰好看千倍万倍。
　　他就是赤色联盟首领--冥昼。

　　大厅里灯光昏暗，长廊两侧是一座又一座的神像，它们威严端庄，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冥昼起身，离开大厅。
　　瑰兹零风，你犯大忌了呢。

　　日子过得很快，好似一瞬间，林家大小姐林柔霜的生日到了。
　　夜晚，林家大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又一辆的豪车，各路豪门世家纷纷来祝贺。
　　别墅内，金碧辉煌，头顶水晶灯闪烁，脚下红毯软绵，中央摆着一个大蛋糕，足足有十层，上面的图案也是栩栩如生。
　　江烟和江初一进大厅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俩姐妹身着黑色高定晚礼裙，犹如夜空中的美人，美的不似真。大厅里的其他小姐有的羡慕有的嫉妒。
　　江烟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走到休息处，坐在沙发上，江初则坐在她的身边，二人静静地望着门口，等待着同一个人的到来。

　　“仙女姐姐！”甜甜的声音响起。
　　江烟和江初都不禁看向声音的来源。
　　“仙女姐姐，我们又见面啦！”熟悉的面庞，熟悉的声音。宋嘉余在江烟和江初面前蹦蹦跳跳。
　　江烟有些奇怪，这种场合，小团子从哪里冒出来的？
　　好像想到了什么，江烟问：“宋嘉宇，你爸爸是宋影吗？”
　　宋嘉宇见对方还记得自己，很是开心：“是啊！我爸爸可厉害了！”
　　江烟和江初对视一眼，原来宋嘉宇是上层社会中刚刚崭露头角的宋家宋影的儿子。宋影最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好，愣是把宋家往上提了个高度，上层社会圈中的人都有耳闻。
　　江烟放下心来，轻轻抱起宋嘉宇，放在自己与江初的中间，她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孩子。
　　我们的宋嘉宇小朋友受宠若惊，小脸变得粉扑扑的，心想：仙女姐姐抱我了唉！
　　江初见此，扑哧笑出声，江烟也弯起嘴角。

　　不一会儿，迎面走来一个女人，江烟和江初认出对方，她是宋嘉宇的母亲，同时也是宋影的妻子，那她的名字自然也知道了。
　　“素夫人。”俩姐妹礼貌的说道。
　　宋嘉宇的母亲素晴玉见到她们一愣，江烟对此毫不意外。
　　宋家才刚开始被众人知晓，那些上层社会中的人物肯定是没怎么见过，现在看到江烟二人在这，有点惊讶是很正常的。
　　“你们……”素晴玉又惊喜又疑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江烟笑笑：“我名江烟，豪门第一世家江家家主，芸宁医院院长。这是我妹妹，江初，C市高层化学研究所研究员，”说着朝素晴玉伸出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素夫人。”
　　素晴玉握住江烟的手，好久才缓过神。那日遇见的二人，竟有如此背景。
　　素晴玉有些激动：“原来你们是江家人啊，能见上一面真是荣幸。”
　　江烟：“不敢当。”

　　四人一块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
　　江初在此期间不止一次看向江烟，这个时候的江烟是开心的，快乐的，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勉强的。
　　这样真好。
　　可是下一秒，门口走进一行人，是高家人。
　　江烟和江初不约而同看向他们。
　　高家是书香世家，骨子里清高自傲，他们只在乎对自己有利的一切，其余一律不管。
　　高家人的属花是兰花，兰花乃花中君子，可这帮人真的没有半分君子的样子。
　　高依眠站在一行人最后面，高家家主高怀安对这个女儿根本不在乎。以前谢家还在时，高依眠和谢余菁关系很好，高怀安因为谢家的原故偶尔对高依眠表示出关怀，可现在谢家覆灭，高怀安也懒得装了。
　　江烟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那行人中，最末尾的那个人朝江烟这看了一眼，目光极为冰冷。
　　宋嘉宇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江烟的袖子：“仙女姐姐，你怎么了……”
　　江烟快速变脸，摸了摸宋嘉宇毛茸茸的脑袋：“先和妈妈待在这里，姐姐有些事情要处理。”
　　宋嘉宇点了点头，江烟则和江初一同起身离开。

　　在林家后院里，三人对立。
　　“别来无恙，江烟。”
　　“有事直说。”江烟凝视对方。
　　“阿菁的死，是你所为吧？”高依眠语气不善。
　　江烟危险一笑：“明知故问。”
　　高依眠被对方这个态度给气到了，憋在心里几天的愤怒在此刻爆发：“你母亲的死为什么要让阿菁来偿还！？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江烟不语。
　　“是你们违约在先！她有什么错？！”
　　江烟看着高依眠，有点好笑，不知是笑对方还是笑自己：“哈哈哈哈……”
　　她望着点点繁星的夜空，声音渐渐变小。
　　“是啊，她有什么错……”
　　高依眠心里怒气翻涌，冲向前，一拳朝江烟挥去，可拳头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江初抓着高依眠的手，一把甩开，随即冷冷开口：“找死？”
　　高依眠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江烟！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比阿菁痛千倍万倍！”
　　她知道自己不是二人对手，一咬牙，跑回大厅，头也不回。

　　江烟双目空洞，江初抱住对方，轻声哄着。
　　“初初，她说的对……我死了谢余菁是不是错了……”

　　十五岁生日前一天，在江父告诉江烟杀死她们母亲的人是谁并要江烟替母亲报仇时，江烟问了句：“如今鸢尾家族只剩谢余菁一人，她是无辜的，真的要杀了她吗？”
　　那时的江父早已精神有些错乱，被仇恨了蒙蔽双眼，他恶狠狠地说：“杀！必须杀！他们都不得好死！我要将他们的后代统统杀光！”
　　江烟皱眉：“父亲，您怎么做是不对的！”
　　“啪！”江父狠狠扇了江烟一巴掌。
　　“按我说的做！”
　　江烟还要反抗，江父怒目圆睁，厉声喝道：“你要是不去，我就让你妹妹来杀！”
　　江烟一怔。她懂，杀了谢余菁很可能被其他杀手盯上，违反杀手条约的下场可想而知，她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妹妹去干这种事。
　　江父冷笑一声：“大不了我再多活几年，将你妹妹培养成比你更强的杀手。”
　　“不行！”江烟吼道。
　　我不是什么圣人，不会因为一个无辜的人而让自己的亲生妹妹陷入危险。我很自私，因为担心妹妹，而杀了一个鲜活的生命。
　　江烟的不甘，无助，犹豫，纠结汇聚成了一个很严重的负面思想，这种想法每天阻碍着她，折磨着她，也让原本对谢余菁感到很愧疚的江烟变得越来越厌恶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造就了那颗杀心。
　　当江烟举刀刺向谢余菁时，她只有解脱，紧绷多年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使人爽快，兴奋。那时她只想着：结束了，都结束了！
　　可在血液溅满全身，染红双手，她却后悔了。
　　江烟跪在谢余菁身前，看着罪恶的双手，身子止不住地抖。
　　人可能就是这样，在因一件事而痛苦时，往往会寻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这件事情的导火索或中心人物，然后会将所有的错与怨怪在那个人身上。自己清楚对方是无罪的，但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轻松，这是对自己的解脱，而不是别人的。
　　她埋下了谢余菁，将她的头露在外面，她是希望谢余菁被高依眠发现的。
　　她愿意接受处罚，但……自己死了，江初呢？她怎么办？杀手们会将目标对向她，初初活不下去的。
　　谢余菁是无辜的，江烟就不是了吗？
　　她常常怨父亲为什么要将自己和江初培养成杀手，为什么？
　　明明他知道当了杀手等于囚笼中的鸟，没有自由，没有心，可为什么还要用当初对他的手段来对待自己的女儿？
　　凭什么啊？
　　罪魁祸首不是江父！不是江烟！是杀手组织！
　　一个又一个的组织，一群又一群的杀人机器，他们冷血，残忍，无心，简直称不上是人！
　　杀手界中的所有人都该死！这群恶魔怎么还活着？
　　江烟望向天空，心中似有一只野兽，它在无声地呐喊：“自由！我要自由！”
　　可是……没有扭转的余地了……

　　派对开始了，林家的管家清了清嗓子：“感谢各位的来访，下面有请今日的寿星--林小姐登场！”
　　大厅中的灯光一下子熄灭，只有中央的楼梯上亮着灯，原本喧闹的人群在此刻也立马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楼梯上方。
　　一位身着紫色高定纱裙的娇俏少女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有种异域风情的美感。她头顶戴着一个金色的王冠，上面镶满了钻石，亮闪闪的，衬得她更加高贵。
　　林柔霜在下楼梯后还微微转了个圈，好像在炫耀那条裙子：“感谢各位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现在让我们享受今夜的快乐时光吧！”
　　说罢，掌声一片，大厅灯光再次亮起，人们上前，纷纷送上自己的礼物。
　　大家有的送衣服，有的送珠宝。那些平时跟林柔霜玩的要好的小姐们送的都是些小玩意，林柔霜表面客客气气，心里却很鄙夷。
　　宾客流动，很快轮到宋家送礼了。
　　宋影走上前，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林柔霜见了，既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屑。
　　盒子打开，林柔霜那有点期待的眼神变得一片阴霾。
　　里面是一个玉观音，观音像线条流畅，造型优美，散发出一种恬静与淡雅的气息。
　　但林柔霜很是不屑，她是真的被林家宠坏了：“宋先生，你是想让我去当尼姑吗？”
　　宋影有些难堪，林家家大业大，宋家只是个刚露头的家族，就算大家知道林柔霜这么做实在不妥，却没有人愿意帮他说话。
　　那些人开始睁眼说瞎话。
　　“是啊，小姑娘家家的，一定是喜欢珠宝的，送这个玉观音想干吗呀？”
　　“该不会是嫉妒林家吧？”
　　“别看宋影长得一表人材，没人知道他怎么想的哟。”
　　人们的话不绝于耳，甚至越来越激烈。
　　宋影双手紧握，为了宋家，忍忍吧。
　　宋嘉宇在人群中拉了拉素晴玉的袖子：“妈妈，爸爸他没事吧？”他的声音小小的，充满了担忧。
　　素晴玉勉强笑笑，抱起宋嘉宇。
　　她很担心自己的丈夫，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那样的画面。
　　刚要转身离开，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她顿住脚步，看向声音的来源。
　　江烟和江初返回大厅，江初见此情景不禁冷笑出声：“林家大小姐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林柔霜和宋影以及大厅中所有人都看一下这俩姐妹。
　　江初：“玉观音，吉祥如意，事事顺心，人们佩戴玉观音可辟邪保平安，若遇到困难也可以渡过难关。送玉观音可比送那些送珠宝的人好太多了。
　　“我估摸着，这玉观音大约值五百万，这么好的东西，林小姐竟然看不上，宋先生的一片好心真是喂了狗。”
　　江烟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这一举动落在别人眼中是既宠溺又无奈的表现。
　　江初危险一笑：“那么多人送珠宝和衣服，是个人都会烦，林小姐为什么不说说其他世家，偏偏说宋家呢？
　　“是看不起宋家，想以大欺小？”
　　林柔霜一僵，却极力保持着微笑，江家可惹不起。
　　“是我疏忽了，”林柔霜眼珠转了转，“江小姐，你们也为我准备礼物吗？”
　　开口要，有点不要脸了。
　　江烟走到江初身前：“当然，只不过这个礼物不方便带来。”
　　林柔霜挑眉：“哦？”
　　江烟满脸无所谓：“C市是个靠海的城市，周围有几座岛屿，现如今那些岛屿都为江家所用。”
　　大家好像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江烟：“最近江家有点忙，那些岛屿实在管不过来，送三座给你们林家吧。”
　　真是一点也不在乎，真是挥金如土。
　　其他世家送礼物是送给林柔霜，江家送礼物直接送给“林家”，还是三座岛！
　　一时间，林柔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总感觉明明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风头好像全被江家俩姐妹给占了。
　　林柔霜笑着道谢，随即转过身来，面向大厅中央的十层蛋糕：“现在，大家来为我唱生日歌吧！”
　　脸皮真厚。
　　可大家还是唱起了歌，除了江烟，江初和宋家几人。
　　人群之中，宋影看向身边的两位少女，微笑开口：“谢谢。”
　　宋嘉宇挣脱了素晴玉的怀抱，冲向了江烟，一把抱住对方的大腿：“仙女姐姐，谢谢你帮我爸爸解围。”
　　宋嘉宇的小奶音都快把江烟的心给萌化了，江烟轻笑：“应该的。”
　　下一刻，林柔霜大声喊到：“分蛋糕啦！”
　　宋嘉宇一听眼睛就亮了，奔向蛋糕，江烟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随即转头，拉着江初坐回来那张沙发上。
　　二人坐在那儿，看着派对的进行。
　　足有十层的蛋糕很快被分完，大家似乎真的很快乐。
　　可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啊～
最近期中考试 所以没有来得及更新
往后更新也可能会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