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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塞上歌》（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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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隔世重逢
蓝发青年，太羽惊鸿一留衣，成了武道七修的第二个人。他当真喜欢下棋摆局，闲暇时总是拉着意琦行破局。意琦行在战云神宫时贵为皇子，与人交际时免不了要弈棋，所以棋艺倒也不差，见识也很广。一留衣和他对弈有胜有负，往往惊叹于他棋路的高妙严谨。“唉，意琦行，我真好奇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你这种下棋方法，感觉像个贵族。”
意琦行总是白眼以对：“什么贵族不贵族的。”
一留衣便指着他说：“哈，你心虚了！”
意琦行淡然起身，整理整理衣摆，只留下一句：“你今日修炼好了？”便飘飞而去。
“意琦行，你真是古板无趣。”一留衣收起棋盘，咂咂嘴。
意琦行不常下山，倒是经常飘游于数峰之间。白云层层，掩蔽红尘。他在绝顶上参悟，在峰巅上演武。青冥如洗，飞鸟翱翔。清净无人，无琐事，足可以忘机忘尘。意琦行于此，武功心境皆有所超越。
只是一天晚上回到叫唤渊薮，见到一留衣对着星光解棋。山风穿流之下，他一人所在，空空荡荡，略显寂寥。“意琦行，总是我们两个人待在这山上，未免太没意思。你不考虑为我们招募师弟吗？更何况，你也要完成祖师的嘱托。”
他心念微动，之后便留意聚合了律弹铗等四人。这样，等他每日回来，就不免看到五个人聚在一起“无所事事”。一留衣是不再抱怨无聊了，但是却总是与其他师弟调侃意琦行，说他不够合群，不够有趣。而律弹铗总是满目敬仰地说：“非也，剑宿有别样的心境与追求，而这种心境追求，只有孤独才能练就。”
剑界之星宿，是所谓剑宿。意琦行要他人以此称呼自己，骄傲如斯，却不负此名。
然而星宿的孤独，有谁能知？星宿高悬于夜空，会为迷途者引路，会为失望者留光，会有崇拜者稽首，会有童蒙者许愿。救苦救难，无所不能。但是责任，荣光，骄傲，也把它永远禁锢在这个孤寂的夜空。
“你才是错了。”一留衣会对律弹铗的这个见解嗤之以鼻，“天下至极的武功，从来不是孤独可以练成的。”
“你看吧，意琦行会遇到瓶颈的。”他如此断言道。
一留衣不愧是意琦行看重的人，事情很快就被他言中。意琦行遇到瓶颈了，连续百日无法精进。一日，律弹铗告诉一留衣，剑宿下山去了。
“下山去了？”一留衣面露喜色，“他该下山去，老是不跟人世接触，迟早要落后的。”
意琦行下山，不过是为了散心，寻找精进的灵感。他心思烦乱，正巧行入一处树林。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前方有个孩子在哭。加之看到了风中飘来的纸钱，他断定是在办丧事。那孩子哭，应当在哭死去的家人。意琦行迎着纷飞纸钱，自顾自地走，心内没有多少波动。生老病死，毕竟是人间再寻常不过的事，没必要多留心。直到路过坟茔，向墓碑前哭丧的孩童投去偶然一瞥。
他站住了，眉头深锁，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孩童。他十岁左右，却已是满头的雪发。双眼是瑰丽的紫色，耳朵是尖尖的狐耳。虽然有意用布包着，但是还是在令人疲惫的丧礼中露了出来。
孩子受惊的眼神投向他。怯生生道：“你是谁？要干什么？”意琦行定了定神，哑声问道：“那你是谁呢？”
“我......我是白小九，白小九绮罗生。”孩子犹疑地回答道。
意琦行双眼已然湿润，苦笑一声；“白小九？那绮罗生是？”
白小九被他不寻常的架势吓到了，嗫嚅道：“是......是义父为我起得名字。我义父叫白九，我就叫白小九。”
“哦。”意琦行沉下眉眼一叹，“这座坟里，就是你义父？”
白小九被他问的眼泪流了出来，点点头。
“那......你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不知道。要不然我怎么会有义父？我是闲的吗？”白小九高声道，显然被意琦行并不委婉的问话弄得有些气恼。
意琦行竟然被一个孩童的嗔怒，弄得一时无语。他只得把茫然的目光投向墓碑。
“我，叫意琦行。你，认得我吗？”良久，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他瞅着白小九，眼泪不觉就落了下来。
白小九看着他，不知所措。但是或许是同情心使然，或许是前世的熟悉感在驱动，白小九迟疑了一下，踮起脚尖，伸手帮他拭泪：“剑客叔叔，你，不要哭。”
意琦行低头看他，确信他就是九千胜。因为世间没有这样的巧合，只有冥冥中的重逢。
可是，他永远不打算告诉这个孩子，他是九千胜，他的前世与自己有多么惊心动魄的纠葛。因为，就算是一个人自己，也不愿做自己前世的替身。
“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打定主意，他试探着问白小九。
白小九摇摇头：“没有了。义父怕他死后我没有依靠，特意叮嘱我，遇见好人就跟他走。”
意琦行失笑：“那你看我，是好人吗？”
白小九叹了口气，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他又盯着自己背后的剑看了一会儿，眼睛忽然放出光彩：“你是用剑的，你可以教我用刀吗？”
意琦行为之一振，他果然还是天生的刀者。
“我可以尽力指点你，刀剑的武学有相通之处。更何况，我那里还有刀谱，你可以自己阅读。”他耐心地对白小九说明，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有亲和力。
白小九看着他，思索了一阵：“你住在哪里？”
“我......”他的眼中立刻充满希望，“我住在山上。”
“不行！我惧高！”白小九立刻出言反对。
意琦行生怕希望破灭，赶忙安慰他：“没关系，每次上山，我带着你。你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白小九又有所动摇：“那......那山高吗？”
意琦行道：“高......但是我上山很快！就一瞬间的事情！”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透露出明显的着急，他顿了顿：“你相信我，好不好？”
白小九点点头，拉住他的衣襟：“我相信你，你带我走吧。”
“我叫意琦行。”他又一次补充道，“从今之后，我是你的师兄，我们是平辈的，记住了吗？”
“为什么要这样？”白小九不解，“你看起来大我很多。”
“不为什么。”意琦行想为此举留下悬念，“还有，在山上除了我，还有五名师兄。到了那里，他们如何称呼我，你都不要理会。就叫我意琦行就可以，明白了吗？”
他最后这段话说得有些急躁，白小九不敢再问，连连点头。
“那你叫我什么？”这是白小九的问题。意琦行心跳错了一拍，良久才出声道：“我叫你绮罗生。”
“为什么？”孩童的声音因不满而拔高。
“因为，你要有的，必须是风华绝代的名字。”看见他又要抗议，意琦行捏了捏他的鼻子：“不准反对！”
后来，意琦行的武学如愿获得精进，而叫唤渊薮，再也不需要第八个师弟。上天还满足了意琦行的奢望，让长大后的绮罗生与他再续前缘。可是命运从来都喜欢恶劣的游戏，一切的美满只是为了得而复失。
叫唤渊薮终成废墟，而那些一起笑闹的师弟，也终成荒冢。
世上唯一一个，保有初代七修记忆的人，也与他天涯两隔。
而意琦行也成了染尘的白梅。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