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塞上歌》（4） ...
-
（四）剖心沥血
他的神色疲惫又矛盾。九千胜到底是没有要他立时承认的打算，就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是说笑，你不必立刻给我答案。”
意琦行眉目稍稍舒展：“对不起，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是为一些真实的旁人经历而震悚的。”
九千胜弯腰从梅树底下刨出一坛酒，招呼他坐在身边：“那就来吧，坐在这儿，一边喝酒，一边与我说说。”
意琦行眼神闪烁，可能还想踟蹰是否饮酒这件事，然而很快他顺从了本心。
九千胜拍开封泥饮了一口，然后递给他。他毫不介意地喝了，顺便打开了话匣子。
“我有一个姐姐，她年长我许多。我父母因故过世后，家族事务就由她承担负责。同时，因我还很年幼，她便要费心教育引导我，如此劳心苦力地过了许多年。她干练稳重得如同男子一般，英气美貌，许多未婚的贵胄都来求娶她。然而她全都推拒了，因为她还挂心家里和我。”
九千胜听得入神，喃喃道：“竟没有哪个男子，愿意入赘吗？我感觉你们也是显赫的世家大族。”
意琦行道：“你想到的，我们也想过。但是家姐只愿意与门当户对的人结姻，而又有哪个这样的人，会愿意屈身入赘？”
“对方不愿意自己的基业拱手送人，我们亦如是。就这样，姐姐她成了老女。”
九千胜蹙眉：“后来呢？”
“后来，姐姐在外交涉时，结识了姐夫。他与我们是门当户对的，年岁合适，人也俊秀，可是据说有短寿之症。所以他们二人情好之事传回来，族人都颇有意见。”
“然后便有人趁机谋划，想让姐姐与姐夫完婚，待他死后，顺理成章地侵吞他的基业。这样的话，不幸又传到姐夫那边。姐夫的族人都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姐夫拗不过他们，这桩姻缘便成了憾事。而后，姐姐再不心悦任何人，姐夫亦然，我们两家的家主便这样黯然独身了。”
意琦行复又呷了一口酒，神色伤感。九千胜亦怅然，良久不语。
意琦行有些醉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你听故事，尚能为之惆怅，更何况当事之人。”
夜风呼啸，花落如雨。纷繁无序的花的飘飞中，忽有一箭迎面而来。
霎那间，意琦行衣袖轻挥，卷住利箭，如同白鹭捕鱼，既准又快。
九千胜凝神看去：“是孟古狰。”
人称“北梦弓”，会发出幻箭的孟古狰。
果然，意琦行惊道：“不对，小心！”
袖中所获，尽化一空。紧接着，猝不及防地一箭穿心而过！
“意琦行！”九千胜本能一呼。他知道，这可能也是幻箭，然而他关心则乱。
“确实是幻箭。”意琦行根本没有去管心口，而是抬手捉住一箭。
这一箭竟也在手中幻灭。意琦行面露惊异，还来不及出声提醒，九千胜指间便拈一箭。“太难缠了！”他说。
虚虚实实，难以揣测，好在这一箭不是幻箭。
“九千胜！交出稀土，可免一死！”风息花落，杀手现形。孟古狰魁梧阴戾，手持雕弓，弦拉如月。
九千胜起身，笑道：“那要问刀！”
折扇翻飞之间化作两把雪刃，九千胜握刀在手，荡开风云。寒光烁烁，杀意凛凛：“让你知道刀神之名，从来不假。”
孟古狰蔑笑道：“是吗？沽名钓誉！”
幻箭梦弓，孰真孰假？九千胜却不需要去分辨，快如疾雨的刀，就是最好的应对。寒光点点闪烁，如星如芒。铿锵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九千胜身形蹁跹，白衣白发翻飞，似流风回雪。快意自信，潇洒裕如。意琦行没有出手，只是全神注视。为了防范意外，更是因为那绝伦刀法，绝艳身姿，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忽然，九千胜不再舞刀，意琦行不觉疑惑。孟古狰身形摇晃，咬牙切齿。手中雕弓化为齑粉。看来双刀不仅尽破幻箭，刀气更是震碎梦弓。
“孟古狰，为所犯罪孽偿命吧！”伴随着一声厉喝，刀气扫荡，势如破竹。没有弓箭的杀手像失去利牙的猛虎，惨嚎一声，呕血飞出。倒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意琦行听到他呼唤自己，如梦初醒。
“结束了。这地方染了血腥气，不适合我们继续谈，不如换个地方？”九千胜收去双刀，复又折扇掩面。
“好。”他拂尘轻扫，将尸体投入湖中。
九千胜等着他。向前走了一段，建议道：“不如还回那间酒肆？”
“好。”意琦行只是应允。眼神不觉锁在对方身上，未曾移开。
“看我什么？有血渍吗？”他含笑回眸。
“没有。相反，还是很干净。”意琦行回答得很老实，“哪怕满身尘埃，你依旧很干净。”
九千胜愣了一下，复又有点莫名其妙：“你说笑了。”
意琦行眨眨眼睛，不变神色，道：“也许吧。”
九千胜回味片刻，竟而了然。他的眼睛浮现出惊喜的异彩，嘴角轻弯，却是不言。
二人来到酒肆附近，天已将明了。
此时远处又隐约出现卷龙，滚滚翻涌，俨然又是沙尘风暴欲来。九千胜望了望天，忽而欣喜激动：“你……有兴趣和我打一场吗？”
意琦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知道风暴将来了，但是并未放在心上：“有何不可？”
九千胜道：“那可是要有打到风暴里面的心理准备啊。”
回答亦是淡淡一句：“有何不可？”
“那……”他眉眼间难抑兴奋，“你会出剑吗？”
意琦行手握剑柄。九千胜了然于心，便道：“那我也会全力以赴，但愿我们都能窥得刀剑臻武。”
意琦行施了一礼，率先跃入风沙之中。
天际黑红白三光纠缠，人世情爱，正是难辨难解时。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