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汤坡入

1、01

　　夏夜刚下过一场雨，闷热的空气纷至沓来。今天我们是上晚自习的中途喘息时间，休息十分钟。

　　头顶的风扇吱悠悠地转着，我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它摇摇晃晃的挂在粗糙的水泥墙上，周边夏夜的林中的细蚊飞拥而上，享受片刻的须臾。就算这样粗糙又恶劣的环境中依旧让我这个劣等生昏昏欲睡。

　　我低下头摆脱昏昏欲坠的困境，感觉好不容易逃避了晚自习的半途束缚的枷锁，而转念一想，我又马上陷入萎靡——今晚是我最讨厌的数学课。

　　我完全听不懂，但不过数学课本可以纳为我的睡前读物。但是，好在劣等生总有个精神食粮。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歪了歪嘴角，趴在桌子上像条预备被投喂的丧□□狗，右手伸进课桌试探地准备拿起一支快要半破败的白色雏菊。

　　我立马恢复了精神，直起身，这是我借的我妈的小电驴，歪七扭八地骑到一百里外的花店，口袋里存的零花钱只够去城里买一的一束白色雏菊。

　　不过花店的店员好像是新人，我脑海里又浮现花店店员说的话。

　　“小帅哥，送女朋友呢啊？”

　　“钱不够？那白色雏菊也挺好的。”

　　我暗自窃喜，“不是女朋友，是给喜欢的男生。他特好看！玫瑰都比他逊色。”

　　我对上花店店员慌张的脸，反问，“不可以吗？男生和男生不可以吗？”

　　是啊，不可以吗？同样都是喜欢，那男生喜欢男生难道不可以吗？

　　最后，我选择不再多言。

　　—

　　我眨了下眼睛示意我的狐朋狗友。我的狐朋狗友给我打了个‘OK’的暗号手势，我抽出我放在课桌里面的手放在腰侧偷偷回了个暗号‘OK’。

　　我有点近视，今天是尝试着打了的第8个哈欠，并不是因为我真的困。

　　在此之前的7个哈欠都被数学老师叫起来点名，“孔浅觉，这道题怎么解？”老师敲着黑板，“解不出来？上课听哪儿去了？”

　　只有这样，我的视线才匆匆收回。这样简单做只为了眼眶里面蓄满澄澈的水光洗净视线，因为这样做可以让我偷偷看清我的欲望之念。

　　我支起下巴，因为是中途休息时间，我才能享受这短暂的视线光亮：坐在我左边前边课桌的坐得板正像个门外绿松一般挺拔的语文课代表管又青。

　　挂在水泥墙上四处摇晃的白炽灯灯映出他干净又柔和的侧脸，管又青的黑色眼睛透亮，像我家门口的一潭澄净而又平静的夜晚池水。

　　管又青总是和善又友好的样子回答同学问题的样子让我心神向往。

　　管又青的眼睫睫毛纤长，卷曲。他眨眼的时候就像一双蝴蝶在颤动开合，在我沸腾的血液而又剧烈跳动的心脏上攀爬了一万遍。

　　头顶吊着的摇晃破烂白炽灯灯光时不时打在他的脸侧，就像打光在童话故事里面的主角小王子一样，神秘而又不失天真可爱。

　　灯光映出脸上的丝丝绒毛让我想起来校门口的摇曳在风里丝丝飘落的柔和蒲公英。

　　我怎么这么喜欢他？别人都说喜欢一个人，最爱的或许会是他的眼睛，我想我或许也是这样悄然沦陷的。

　　那谁又会知道，身为劣等生的我竟然对这种神明有这种肮脏觊觎？

　　还有我即将对挺拔清朗，不染尘世的语文课代表管又青进行一场热烈的表白。

　　虽然看起来像是肮脏的觊觎，但我还是不死心地想要跃跃欲试。

　　就像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对禁欲的神明掩藏不了信仰的狂热——恨不得手捧鲜花，虔诚地献出自己的心脏。

　　看似天衣无缝的表白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胜券在握。我从课桌上直起身，这过程跟我的好基友李觉演练了好几百遍，把课桌内的那束歪扭的白雏菊顺利地揣进我的校服右裤口袋，

　　我操！我觉得我心跳得特快，仿佛就像个心脏病患者一样狂肆不要命地跳动。

　　课椅和水泥地面的相互交叉的摩擦让我的同班同学咬了手指尖，交互的摩擦声好像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一样让人咬牙切齿。

　　我的狐朋狗友接到我起身的暗号拍了拍坐得板正的管又青，“课代表，能去趟隔壁教室？有事儿找你呢。”

　　我假装不在意地偷瞥了一眼，管又青起身的时候窗外的夏风轻悠悠地吹拂过他的纯白的校服衣摆，在摇晃的灯光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跟狐朋狗友之前考察过一块儿适合表白的地儿。

　　就在这块废弃旧教室的角落，荒寂的教室因隔壁教室的灯光影响，投射出微小的幽暗光，空旷的地方位临的是疯张的野草，不息的夜晚蝉鸣在我耳边卯足游荡。

　　我从校服左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那束毫无生气的白雏菊，不出所料它确实半枯萎了。不过还有小抄，我背了好多次，抄的是莎士比亚《哈姆莱特》的一截诗：

　　【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你可以疑心太阳会移转；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谎话；可是我的爱永没有改变。】

　　因为破落的白雏菊，我沮丧地低下头，伸手抹了抹荒寂教室里铁锈窗栏杆下即将坠落的水珠。

　　我顽皮地捻了捻手指，一股特有的铁锈味和雨后清新的水珠味夹杂一起迅速挟裹我的嗅觉。

　　“孔浅觉同学，听说你找我有事。”

　　打断我思绪的是管又青好听又柔和的嗓音，我记得他的声音，就算听个千遍万遍也不会错。

　　我转过身，对上管又青不解的脸，我沮丧的心情立马烟消云散。

　　不用想我现在肯定也是一副嗷嗷待哺的摇晃尾巴的小狗模样，但是我竟然下意识地把半败落的白雏菊慌乱地就藏在身后。

　　我的另外一只手，无意之中攥紧了拳头，修剪过的指甲在这几天冒出了点头，冒出头的指甲嵌进了手心。

　　“有什么事需要帮助的吗？”管又青站直身体，皱着眉，“如果我可以帮你的我会尽力帮你。”

　　我可能是疯了，我觉得管又青皱眉的样子也好看。像普通人这样打量我，我可能就立马给对方揍得满地找牙，让他跪下来直接喊我大哥！

　　管又青上下打量了我攥紧的那只手，我的视线也随之跟他的视线自动垂落在我攥紧的手间。

　　我怎么看管又青怎么都可爱又有趣呢，我怎么那么喜欢他呢。喜欢你，这种东西真让我捉摸不透啊。

　　我绷紧脊背，心脏要跳出胸膛了，就像被击打的安塞腰鼓似的一样大声。他肯定听到我心跳的声音了吧？

　　我把所有不安的念想抛之脑后，我把管又青视线上攥紧的手逐渐松开，把慌张藏在背后的那束蔫蔫的白雏菊倏然真诚且虔诚的捧到他的眼前。

　　虽然蔫了，破败了，但我的心是虔诚的。至此，依旧让我永不畏惧。

　　我有点结巴地念出来了我摘抄的莎士比亚的诗集，我很生涩，“你，你可以疑心星星是火把；你，可以疑心太阳会移转；你可以疑心真理是谎话；可是我，的爱永没有改变。”

　　因为青春期来势汹汹的欲望渴求，我每天都在夜梦中被迫自/wei，醒来又疯狂乞求管又青看我一眼我这个觊觎他的肮脏信徒。

　　我有时候会恶毒地去想，哪怕这是肮脏的亵渎念想，哪怕被人唾弃，哪怕我万劫不复。

　　“你喜欢这束花吗？还有莎士比亚？”我毫不避讳地看向他的眼底，企图探寻到一点的蛛丝马迹，“可以追你吗？有兴趣谈个恋爱？”

　　我假装想象我是特别帅气的我妈经常看八点黄金档狗血电视剧的男主角。

　　同时觉得我现在就像个一往直前的大傻狗，特像村头被我好基友嘲笑的那条整天垂涎着小孩手里火腿肠的大傻狗。

　　“你是同性恋？”管又青松开胸口的手臂，栏杆处的夏风微微吹拂起他额头间的黑色碎发，露出白净的额头，他还是好看极了。

　　我看到管又青的语气没有一丝的厌恶，顿时好多疑问鱼贯而出，“同性恋？你指的是我喜欢你是同性恋吗？不对，那你喜欢我吗？”

　　在那个地区我确实不懂同性恋是什么，我家挺穷的，我没有手机。也没办法接触到所谓的互联网时代。

　　顶多看得最多的就是狐朋狗友李觉撺掇给我看的小电影，但幻想对象在某天倏然间都变成了脸部chao红，额间的汗滴落在我眼尾，压制在我身躯上的管又青。

　　不过，我他妈怎么潜移默化里觉得我是下面一个？还有就是喜欢管又青，原来这叫做同性恋啊。

　　“你想跟我谈恋爱？”管又青毫不犹豫地掐落那束白雏菊的花朵，破败的白雏菊在他手里更加蔫蔫地垂下脑袋，毫无生气。

　　他笑了笑，“你知道这白雏菊的含义吗？你就送。”

　　我摇了摇头，因为我没有手机，查询不了白雏菊的含义。我脑海里顿时浮现花店店员的颇为殷勤的脸，转瞬即逝。

　　管又青把清亮的白雏菊别在他的校服上衣口袋，手里是一根被掐落雏菊的茎，他一边又一边地向我逼近，青色茎狠狠地抵在了我的脸上，他用力地划过我的脸，我顿时感觉有点刺痛。

　　管又青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庞，“就这么喜欢？冒着被早恋批评的风险？”

　　管又青跟我平时了解的不一样，他就有两面：一面是如松柏而一面是带刺的玫瑰——很烈又很美又带刺很像玫瑰的青茎，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忍不住战栗，身体的血液不由得沸腾叫嚣。

　　我的脊背直直地撞上了还未粉刷的水泥墙，有点生疼，抬手抹了把划出刺痛又沙痒的脸。

　　我毫不气馁，“喜欢。目前除了恋爱没什么好跟你谈的。”

　　“嗯，好。谈吧。”管又青收回支撑在水泥墙上的手臂，眼底是我看不透的神色。

　　我稍俯身，拿过管又青别在校服的白色雏菊花，认真地调整出我认为清纯又明亮的角度，“同学，你划了我的脸，需要补偿。”

　　之后的我回忆，怎么当时就没疑惑为什么管又青答应这么快呢？但确实存在猫腻，看上去就算有猫腻，我都没去思考。

　　管又青愣了一下，我俯身蜻蜓点水般飞速地亲了一下管又青的眼角下那棵棕色的痣，“课代表大人，补偿好了。”

　　亲完之后，我飞速地逃离了那个荒废的教室，没再看管又青的表情。不过我温热的嘴唇贴上管又青眼角下的冰冷肌肤，我很开心。

　　我的心里真他妈高兴死了，恨不得把学校都给搞一圈鞭炮给点了。

　　对于今天难缠的让我精神萎靡的数学课我都觉得万分可爱。我还强装淡定，但内心深处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需要打镇静剂的疯子。

　　回到教室的我依旧感觉开心到昏昏沉沉的，理智漂泊在摇晃的船舶，好基友李觉看到我的表情，赶忙过来训斥我不守“男德”。

　　“兄弟，就算你长得帅，有必要这么不要脸贴上去？倒贴不要钱啊！”

　　“哥们，我服了！出去一趟发烧了？你脸这么红？大夏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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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学习不要谈恋爱。。。。店员是新来的所以误打误撞给了白色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