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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二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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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你!”
蓝鹤一脚踢上面前的人,只听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的人扑起四面的灰。
趴地上的人晃了晃脑袋,嘴里骂骂咧咧,但半天没爬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不和谐的社会分子在北临街的分巷里斗殴,凶神恶煞的跟要吃人似的,但蓝鹤只赏了他们一顿大包子。
一个捂着一脸包子的男人龇着牙就过来了,架着膀子不知是疼的还是纯属嘚瑟,腿脚看着也不利索。
这一片空地上就这一伙儿人,从远处看相当显眼,一场大战,从近处看,也相当显眼,一群包子开会。
六对二,我去你妈。
蓝鹤斜昂着头看着瘸着腿到自己面前来的柴梁,眉毛一扬。
“干嘛?凑过来挨打啊?”
柴梁比蓝鹤要矮,但是膀大腰圆,健壮得很,一头青皮加上此时目眦欲裂的凶狠样,乍一看有些唬人,但蓝鹤看清了柴梁的整张脸以后,竟然从那眦着的眼里看到了明显的委屈。
她懵逼了,睁大眼打量了柴梁几眼,没忍住。
“不是……你干啥?你这怪吓人的!这没观众,你别这样!”
蓝鹤话一出口,柴梁瞪大的眼睛里的委屈转为了悲愤。
这下她简直看愣了。
柴梁撇了下嘴,重重呼吸几次,跟他妈溺水了似的。蓝鹤瞅他这样,蹙起了眉头,不知这人犯什么病。
“蓝鹤,你不讲理!”
蓝鹤瞪大眼,我操?
“什么!你居然跟我们讲理?”
原本缠在一块儿表演不公平摔跤比试的一群人猛地天女散花般地散开了,一个穿着黄色外套上印着反光条的男人突破包围从左边冲了过来,可能是因为被倒打一耙的震惊,言行举止都相当气愤。
黄色衣服的背部印着“订酒店上美团APP”的黑色字样,蓝鹤没看他,因为她也懵逼。
那个被蓝鹤踢到地面上的人已经爬了起来,从柴梁的身后冒出,蓝鹤看着这俩人跟双胞胎似的,她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
可是无奈的神情似乎看起来太不在乎,惹的那个柴梁的“双胞胎”很不满意,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他又把那句话翻新喊了一遍。
“蓝鹤,你讲不讲理?”
“你们他妈哪来的脸跟我们讲理?”
黄色衣服吼着回了一句,胳膊气得在空中狠狠挥了一下,脸上的皮肉都抖了抖。
蓝鹤没开口,因为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啥,但她感觉如果她不说话,对方再来几句的话,她就得被口头判刑了。
她垂下眼皮瞟了眼柴梁的腿,指着那儿。
“是不是没被打够?能不能说明白话?”
黄色衣服挣脱出来的搁后面站着的那群人全都没了动静,几双眼睛来回看着柴梁和蓝鹤,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柴梁的脸色并不好,他脸上的委屈又回来了,给蓝鹤看的烦得不行。
“我问你,”蓝鹤手指指着黄色衣服,“是不是你们先动手打的他?”
柴梁瞪着眼睛点了下头:“是。”
蓝鹤又手指指着地:“那我的外卖是不是你们摔地上的?”
柴梁脸色有些难看,他点了下头:“是。”
“那我讲理吗?”蓝鹤垂下手又问。
这下柴梁不说话了,反倒是他身边的“双胞胎”想开口说什么,但蓝鹤一个眼神看过去后也不出声了。
“我他妈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打架打失忆了呢,实在不行我给你们找找脑子。”
一群人脸色跟喝了毒药似的难看,不过脸上的不平衡和不服气还是看的一清二楚,没再动手倒也不是怂,而是确实理亏,而且背运。今天要不是遇到了蓝鹤,还又碰巧砸了蓝鹤的外卖,怎么的也不会杵这儿受这气……
十分钟前,蓝鹤套着棕色羽绒服跑到北临街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坐在石凳上等着出门前就点的外卖,但等的都超时了也没见着外卖员的半个人影。
她起身打算往前边走走看能不能迎上,屁股刚离凳就听见了一阵稀里哗啦连带着电动车在地上转圈摩擦的刺耳的划声,还有一阵闷重凌乱的脚步声。
她感觉不妙,蹭蹭跑下台阶,然后就看见了送外卖的小哥摔在地上,还有几个人在往他身上拳打脚踢。
“搞什么!”
蓝鹤一看就知道是给自己送外卖的小哥,她暴喊一声,往人身上下力气的几个人都暂停抬头看了过来,蓝鹤一看,全他妈的认识的。
认识归认识,但她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们的二头头,柴梁。
柴梁从后面走了出来亮了相,看到蓝鹤的表情上有一瞬间的操蛋情绪,但下一秒就恢复了头头的气势。
“蓝鹤!就是他们,”骑手小哥从人腿缝隙里看到蓝鹤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了蓝鹤这边,嘴里还在饱含痛恨和心酸地控诉,“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拦着我。我都骑着车冲到这儿了,他们一根棍子给我电动车打滑了,你的外卖就在那里!”
“那地上的就是你的外卖!”
骑手手指着前面地上的一摊塑料袋,蓝鹤一眼瞄到了翻出盒子露出了一半的炸鸡。
“……”
心心念念等了几十分钟,一口没吃上,蓝鹤的心情可想而知。
八个人来回在巷子里斗了差不多十分钟,各种嚣张问候。
“操了!钟表你今天硬气了?敢跟我们硬碰硬了?”
“你们也知道今天是硬碰硬,你们六个人对我们两个,你们脸皮都从墙皮上揭下来的吗?”
“什么六个对两个,平时我们都六对一!”
“靠——真他妈有脸说——”
钟表一巴掌呼上对方的头。
“……”
钟表今天可谓是得天独厚,要换平常在另一头肯定得被追着在巷子里绕十八圈,说不定最后还得被暴揍一顿——昨天刚换过来,今天遇到那伙儿人就接着碰上了蓝鹤。
平时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今天还手还的绝对爽歪歪。
“行了,没事儿散,把钱赔了。”
柴梁抬起头又瞪大了一圈眼睛,像是蓝鹤说的是什么弥天大笑话。
“怎么的?”蓝鹤歪头问。
柴梁闭着嘴,上下两瓣唇蠕动了能有九九八十一次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钱……”
但只找回一半儿。
“是没钱?”蓝鹤抬头看了看柴梁身后的几个人,“这么多人凑不出来?”
“双胞胎”一副不客气的样子要说话,但被柴梁抓住胳膊怼了回去。
蓝鹤是这几个人里最干净的一个,怎么看都不适合说不合适的话。
“这个钱我们赔的有点儿不对劲儿吧?”柴梁的话听着有那么点扭捏。
“??”蓝鹤瞅着他,“哪儿不对劲儿?”
“我们凭什么赔钱!”“双胞胎”到底没忍住。
柴梁面上皮肉绷紧,手下在憋着劲儿按住“双胞胎”。
“他自己摔倒的啊。”柴梁说。
蓝鹤偏头看了看前边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没雪啊,也没水,车爆胎啦?”
柴梁被盯得低下了头,嗓子眼里吭吭几声:“车是没爆胎,但确实是他自己摔倒的,我们一根手指头都没碰着他。”
“就是!我们也没碰着他啊,他自己拐弯摔倒的啊。”身后四个人里其中一个大高个粗着声音嚎了一句,其余几个人也都大小声附和,一点没提拿棍子往人家车轮底下抡的事儿。
蓝鹤看过去,柴梁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那几个昂起来的头又缩了回去。
“行,那来说说为什么大清早的都聚集在这儿,怎么跟人产生摩擦的。”蓝鹤说。
“这不是碰上了吗。”柴梁说。
“你就说碰上多少回了吧!你就说碰上了多少回了吧!”钟表在一旁手比划着用比那个大高个还粗的嗓子咆哮了两句。
柴梁拧着眉不待见钟表似的剜了他一眼,嘴角全是说不出话的憋屈。
“嗯,那就说为什么总围着人家吧,你们苍蝇啊。”蓝鹤说。
“嘶,蓝鹤你咋这么说话呢,有点难听了啊。”柴梁不满道。
“那就蚊子。”蓝鹤换了个词。
“嘶!”
柴梁跟蛇吐信子似的搁那吐了半天,但对面蓝鹤和钟表只盯着他们看,柴梁被盯得心口疼,最后大手一挥,几个人开始凑钱。
还真要凑。
蓝鹤让钟表算了一下一共多少钱,最后在那个数字上加了两百,柴梁那几个人眼睛抹了胶似的定住了,但还是不情愿地把钱给扫了。
扫完脸色相当难看。
满脸没法形容的表情,肉痛似的,感觉下一秒要进心脏科。
“赚点钱不容易。”柴梁小声心疼。
“我赚钱容易!”钟表吼了一嗓子。
六个人眼神阴狠地瞪着钟表甩着腿走了。
几个人甩到岔口拐进另一个巷子后,蓝鹤看了一眼前面地上的炸鸡,皱了下眉,对钟表说:“这还要送吗?”
“要啊,得全部重新要一份去,客人要是不愿意就赔钱。”钟表说,声音听着没啥劲儿。
“以后就在这边送了?”蓝鹤问。
“是,昨天刚换到这儿来,以后就在这了。”钟表回。
蓝鹤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许隙深捂着肚子开始拱旁边的和乐。
“干啥?”和乐手在书架上划拉着,抽空快速瞅了一眼许隙深。
“不行了,真不行了,”肩膀拱着和乐,眼睛却往白鸽那边看,“饿得受不了了。”
白鸽回头看着许隙深,许隙深也看着白鸽,等着白鸽的决策。
和乐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下来,手兜着书壳子拇指按着底页顺着从先往后翻看了几页:“这本行,就这本了。”然后又抽了两本出来走到了书店门口的收银台。
许隙深押宝的眼神还看着白鸽,白鸽:“我也饿了。”
正合他意。
许隙深又看向和乐,和乐:“巧了,我也饿了。”
许隙深鼓掌。
仨人周五晚上约好周六早上八点到图书馆,但仨货兵分两路迟到了两次。
许隙深早上赖床,被和乐脚抵着床沿给拽下了床。和乐早上想吃汤包,被汤汁蹦到了衣服上,回去换完衣服再狂奔到图书馆时间到达了九点半。白鸽早上做梦梦没断醒不了,闹钟属于是个摆设,等她梦断了收拾完飞奔到图书馆门口看到了许隙深和和乐的时候,时间已经达到了十点半。
仨人六目相望,跟在断桥上似的,等站到大厅中举目遥望的时候,桥,彻底塌了。
周末是学习的好时候,但好时候没一点他们的位置。
仨移步了别处的书店,挑本习题册挑了半个多小时,许隙深饿得很是时候。
因为已经中午了。
许隙深拍拍手说去北临街,要吃那里的羊肉汤,仨人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王炸!”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白鸽手插兜偏头看着这条没来过的巷子,巷子墙面上的水泥走几步就有一块是掉的,往下看还有延伸进地缝的裂痕,谈不上破败,仔细感受倒还有一种很浓郁的市井气息,那种老旧的巷子全是过往的感觉。
前面炸出几声暴喊,她停下脚步要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许隙深和和乐已经是入定的状态了,只不过他俩是站着的。
旁边俩少年直着眼看着前面,看眼神很像是误入了仙境的凝滞,白鸽顺着视线看过去,她也定住了。
“我说你这不好使就不好使,搁这犟的呢!”
蓝鹤抡着胳膊往地上摔了几张牌,那力度隔那么老远都听出一阵啪响,在巷子里还混着拥在旁边的人的回声。
“……”
“……”
“……”
仨人惊讶的程度不亚于各吃了一个大鸡蛋,不过白鸽表现的不那么明显,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那一双覆上了一层奇异色彩的眼睛。
“你就搁这吹呗你搁这!牌都让你出完了呗!对圈儿!”
蓝鹤又是一顿抡,白鸽都怕她把自己胳膊抡折了。
放眼望去前面好几个红色塑料大高凳,有几个上面坐着几个敞大袄的男人,嘴里跟干架似的。
“怎么的怎么的怎么的,三带一!”
其中一个站了起来往地上摔了一堆牌。
“就你这特么的还三带一,我告诉你走不了你就走不了,嘚瑟什么玩意儿!”
又一个男人吼着抓着牌蹭地往地上摔。
前面一阵噼里啪啦连带吼的炸响,最后白鸽感觉都被炸的快听不见声音了,她在最后听见蓝鹤暴吼一声后对一个人说了一句。
“你说你这抓的什么牌,个怂玩意儿。”
“干啥啊,老大。”说话的人被挡住看不见,只能听出是个男声,听着还有点委屈和小心的感觉。
前面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这一牌局似乎咋呼着落幕了,蓝鹤这时往这边瞥了一眼,看到他们仨时,顿了一下。
许隙深和和乐抬起手臂跟机器猫似的对着蓝鹤挥了挥,嘴角的笑容扑朔迷离。
蓝鹤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旁边俩人都往前走了,就白鸽定在那不动,就跟有人从后面拽住了她脚脖子似的。
人散开了,白鸽才看见那个看不见的男声,是一个个子小一点的男孩,从外貌上看,跟他们是差不多的年龄。之所以被声音吸引了,也是因为那声音听上去就年龄不大。
那个男孩也看过来,眼睛里的好奇感觉差不多有一箩筐,尤其是看向白鸽的时候。
白鸽晚了他俩好几步,走过去站在那里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个店面,里面正对门的大货架子上全是一排排的酒。
卖酒的。
门前都拾掇干净了,大塑料凳也都收进屋了,白鸽不知道是刚好最后一局还是因为看见他们来了。
“你们坐在那儿等我一会儿。”
仨人顺着蓝鹤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靠着墙有一个四方桌,还有五把椅子。
他们落座后蓝鹤就进了屋不知道干嘛去了,许隙深和白鸽坐一边抬头就能看见店铺,和乐背对着店铺,跟对面俩人大眼对大眼。
“好神奇。”和乐说。
“好神奇。”许隙深说。
“……”白鸽说。
白鸽没什么好说的。
“我发现,”许隙深上半身向前倾,左胳膊搭在桌沿,“每次看见蓝鹤都能给我不一样的震惊。”
和乐也倾身上前:“我也觉得。”
白鸽那就更觉得了,但她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身后有了脚步声,和乐立马挺直腰背等着身后的人坐下来。
蓝鹤坐下来后,看了看他们,问:“你们到这干嘛来了?”
还没来得及回话,又有个人走了过来,白鸽抬头,是那个男孩。
那个男孩拿了三杯茶过来,其中一杯推给白鸽的时候,一直盯着白鸽看,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敌意,还有点探究。
许隙深和和乐手捏着杯壁一连说着谢谢谢谢啥也不知道。
“?”蓝鹤瞅见一直杵在桌角不动弹的小坏,她提醒了一句。
“干嘛呢?”
“没啥,你们多喝点。”小坏说完就走开进店里了。
白鸽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反应,她看了一眼杯里的茶。
是浅黄色的,但没有茶叶,连渣渣都没有。
“这个茶是你们到这刚泡好的,过滤了,老干净了。”蓝鹤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对着白鸽说。
许隙深抿了一口抬起头:“好喝!”
“好解腻!”和乐两眼放光。
“你们吃啥腻着了吗?这么有效果?”蓝鹤纳闷,看着和乐。
许隙深一愣:“对啊,我们到这吃饭来的。”
许隙深来回看了看和乐和白鸽。
白鸽也喝了几口,她很喜欢这茶的清香,一点也不苦。
“对,到这来吃饭的。”她垂眸看着桌面。
和乐叹了口气,又看向蓝鹤的桌前,空空如也,他问:“你没有的吗?你不喝吗?”
“我不爱喝茶,你们喝。”蓝鹤说。
“那这茶谁泡的?”许隙深问。
白鸽抬起头看向蓝鹤,蓝鹤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还在椅背的一角挂着,说:“二毛泡的。”
许隙深、和乐:“二毛?”
身后又有脚步声。蓝鹤头没回地朝后偏了一下说:“就是他。”
几人抬头一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男人穿件黑灰色的厚外套,头发要比寸头长一些,脸上带着和气的笑。
“你们好。”二毛对着他们说。
“你好。”
“你好。”
许隙深和和乐也对对方笑了笑,这人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你们是蓝鹤同校的同学吗?”二毛站在桌边的椅子旁问,没有坐下的意思。
“是。”和乐抢答,许隙深笑了笑。
白鸽抬头对二毛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二毛又笑着对白鸽点了下头。
“这店就是他的啊。”蓝鹤对许隙深他们说。
“打扰了。”许隙深听见立马又笑着对二毛说了一句。
“没事没事,你们说你们的。”说完二毛摆摆手就笑着转身进店里了。
二毛一走,许隙深就几乎是趴在桌面上了,那警惕的样子似乎是怕谁听见一样,他趴在那抬起头说:“我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
和乐也斜着上半身趴下来:“我也觉得。”说完还跟许隙深一起看向了白鸽。
白鸽垂着眸表示勿cue。
蓝鹤看笑了:“杂毛儿他弟,二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