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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林平湘整顿岳王山 ...

  •   何月升张嘴就要问,韩江流捅了他一下:“你想说就说,不说就算了,这儿的人都有些不想提及的过去。”
      林平湘认真道:“多谢。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我是为逃婚坐的花轿。我们俩是娃娃亲,父亲想让我们俩留在家里孝敬父母,所以早早的安排成亲,可我们都不想结婚,故出此下策。”
      何月升道:“十六岁不早了,我邻居八岁,一圆钱卖给了隔壁村的老头儿。我爹的同僚们,有不少失势以后把女眷卖出去做童妓的,要不是老石他娘心肠好,我就去做销金窟里做小馆了。”
      韩江流:呸呸呸。
      何月升:呸你姥姥的呸,都经历过了还呸啥?
      林平湘闷声道:“哦,看来我还不是最苦的。”
      何月升道:“因为你一直住在山上,从未到过人间啊,我的大少爷。”
      “现在我来了。”林平湘道:“我来了,就不走了。”

      不得不说,要不是林平湘一直念叨着“离开玉连山南下广东从军”,何月升还真的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打算落草的少爷。林少爷是他见过最“能屈能伸”的少爷了,刚来就能睡大通铺,第二天就能喝凉水、拾柴火,第三天就能打猎,到了第四天,何月升都觉得林大少才是众匪之首,他们这伙人就是给人家打下手的。只可惜林大少是个路痴,进山里走两圈就能转迷糊,不和李青石似的天生的认路,不然这岳王山魁首之位就该易主了。
      对此,李青石表示,在岳王山魁首就是给这群兔崽子们当爹做娘,这狗屁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林大少可不想做“魁首”,领着一伙娃娃兵土匪不正派,他想要的是正规军。于是,他凭一己之力,解决了灵心大师几年来都没解决的问题——把岳王山众匪收拾出了人样儿。
      林平湘规定:睡觉的草褥子要晒,被子要洗,衣服要换,每天都要打水劈柴,山头要有人巡逻。
      他还给大家制定了具体任务:张小松负责看家、打扫卫生,韩江流负责进城采购食物,李青石负责巡逻、砍柴,自己和何月升负责打猎。
      李青石听完之后表示,何月升的野外生存技能很差,还是自己陪林大少的好。何月升一听就知道李青石想“近水楼台”,于是瘫着一张脸说自己不会打猎。林平湘听后惋惜至极,他对这个能背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落草少爷很感兴趣,本想找机会相处,但见条件不允许只得作罢。
      至于进城采购的韩江流,林平湘另有嘱咐。他说韩先生一副天生的洋人面孔,谁都不敢惹,官兵不会轻易抓。就算是抓了,只要说是“赵家二少爷赵碌黎的朋友”,这官兵也就放人了。然后将买米买面的票子递给他。
      贪财好色的韩洋人顿时喜笑颜开的收了钱,众匪见了票子也对林大少恭敬起来,只有李青石听到“赵碌黎”的名字心生醋意,在心里把赵二少来来回回骂了千百遍,直咒他断子绝孙、无妻无子,最好是成亲那天以凤代凰嫁给个土匪头子,省的他打林平湘的注意。

      又过了几日,林平湘见土匪们规矩了不少毕,打算开始下一步计划。毕竟他是想“改进”土匪窝的人,除了布置每人应尽的任务,还要教大家识字。反正山下都是些抓土匪、地痞、流寇的官兵,除了一张洋人面孔的韩江流,其他人都不好下山,倒不如借此机会在山上学点儿好东西。
      灵心大师教书人人喊打,林美人教书大家搬着石头板凳就来了。众人在岳王庙前扫出一块地,每次忙完了上午的活儿,到了十点半,大家就由林平湘领着,用树枝做笔学写字。
      何月升读过中学,对中外文学略知一二,且过目不忘,于是被提拔为助学,专门帮助韩大文盲写字。韩江流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种族天赋,写的汉字都像俄文,而且还是俄文草书版,所有字体都曲溜拐弯儿的,只有他自己能看懂。何月升见了,直呼他为再世仓颉。
      李青石本来也有点文字基础,可他非说自己不会写字,还说自己手软握不住笔。林平湘不知道李土匪的心思,甚至天真的以为是他营养不良得了软骨病,不仅握着他的手写字,还说要去抓些野味改善伙食。李青石喜滋滋的靠着林平湘坐着,心里暗暗祈祷灵心大师晚点儿回来。
      只有最乖的张小松无人陪伴,独自一人抓着树枝写大字,把“不哭的孩子没奶吃”体现的淋漓尽致。
      于是,张傻子在没人搭理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哭了起来。

      晚上,为了安抚委屈的张小松,大家凑在一起,围着火堆儿给他讲故事逗他笑。
      何月升把张小松抱到腿上:“各位,我说一个。我八岁那年,我打了半辈子光棍的老叔不知从哪儿骗来了个婶子,这下不得了,全家人都疯魔了!婶子来家前一天,我管家擦了房上的瓦,我叔洗了家里那条八百年不洗的哮天犬——怕那大脏狗吓到我婶子。我爹呢,我爹做的最绝,他把我连夜送到邻居家!”
      张小松“噗嗤”一声笑了:“亲爹啊!”
      何月升摆摆手:“我爹说,我这嘴儿要是开了张,我叔连根草也娶不到,能把我婶子从山东气到山西。”
      李青石一把搂住何月升,拍拍他的脸蛋:“呦,不愧是亲爹,真懂儿子!儿砸,以后可不能气爹爹!”
      何月升嫌弃的拨开李青石的手:“怎么说话呢孙子!”
      韩江流举手示意:“哎哎,跟你们说个绝的。我小时候掉过粪坑!”
      何月升捂住鼻子:“呦,怪不得嘴这么臭。”
      韩江流扑过去揍他:“去你的!你爹我掉进粪坑,幸亏有点新鲜的,不然就把腿摔断了!你爹我挣了半天才爬出来,出来了就往家跑。东北那旮冷啊,我身上那东西新鲜啊,边跑边冒白气,全村人都以为我烧着了!我就在那喊:别怕!爷要成仙了!”
      众人大笑起来,何月升叫道:“这叫什么?诸位,这就叫——龙腾万里,黄袍加身!”
      众人又是一阵笑,张小松笑的滚到了地上,被韩江流捞起来抱在怀里。林平湘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青石趁机问:“平湘,你遇到过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众人一起看向林平湘,林平湘清清喉咙,很大方的道:“我六岁那年,林叔非要给我穿一身红,我穿了。那年春节走亲戚的时候,所有亲戚见了我,妹坨、妹几、幺妹一通乱叫,就没人敢问我名字——他们都以为我是林叔的私生女。我说我不是女的,林叔也说不是,他们这才信了。我是被林叔从小养大的,见了他比见了自己亲爹都亲,林叔是我父亲的同袍战友,待我很好。亲戚们称我是林叔的孩子,我听后很高兴。最后我父亲和爷爷过来抱我,我说我不走,我想和林叔住在一起。我父亲说不行。我心想,我可是见过你们挤在一起睡的。于是我就说,凭什么你能和他一起睡,我不行?我也要和他睡!”
      韩江流目瞪口呆,何月升“嗷”一嗓子叫了起来,李青石哈哈大笑:“你爹有没有揍你啊?”
      林平湘道:“没有。因为我爷爷听到之后勃然大怒,举着拐杖追着我父亲猛打。那时我才知道,好像捅出一个家丑。最后林叔和我母亲拉着我爷爷,我父亲才得以逃脱。他在林叔屋里从初一躲到了十五,直到我爷爷消了气才回来。”
      何月升笑道:“林老师儿,你现在知道这是啥意思不?”
      林平湘别过头去,红晕一直从脖子升到耳朵:“知道,我母亲后来给我讲了,她让我不要乱说。”
      大家嬉笑起来,顿时对林平湘家里的混乱关系好奇不已,只有李青石关注点不同:“又是妹几又是幺妹的,平湘是湖南人还是贵州人?”
      林平湘道:“祖籍贵州,父亲那辈去了湖南。你的问题太多了,你也讲一个。”
      李青石哈哈大笑:“那我说的时候你别揍我昂。”
      林平湘:不会。
      李青石:嘿嘿,那我说了昂。我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听见我娘在打我爹,虽然我娘经常打我爹,但她从来没把我爹打哭。但这次我爹一直哭,哭的老伤心了,还一抽一抽的,挺有节奏,有时候还嚎两声。我心想坏了,就凭我娘的那两下子,我爹保准要残废了。我爹死了,下个出气筒就是我,我可不能让他死!于是我爬起来跑到他们屋,扑到他们床上喊:不许打我爹!
      林平湘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准备听下文,李青石却突然大笑起来,何月升也笑,两人笑的前仰后合。
      韩江流一脸愤怒,呲着牙捂住张小松的耳朵:“你奶腿儿的,你说这玩意儿干啥?”
      张小松:石头哥还没讲完呢,我还想听。
      韩江流:听屁!那脏话一嘟噜一嘟噜的。
      林平湘不明所以:“怎么了?”
      李青石眨眨眼,爬到林平湘身边,贴着他的耳朵低语几句。林平湘的脸蛋瞬间爆红,一脚踢翻李土匪:“臭土匪!不要脸!”
      张小松:哦,我明白了!
      韩江流:你明白个屁!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啊……快快快睡觉,睡一觉就忘了啊。
      于是众人赶紧张罗着睡觉,由于李青石污言秽语,便被发配到最外面睡觉。韩江流终于有了给他挡风的人,他美美的睡了一觉。

      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两个周,第三周的时候,李青石又发现了林平湘身上的一个惊天大秘密:林平湘身上有枪,而且还是制作精良的洋枪!
      这是李青石领着林平湘捉兔子的时候发现的。两人上山设绳套逮兔子,李青石突发奇想,想让林平湘“依靠”一下自己,于是便说此地常有恶狼出没。没成想刚一说完,他们身后的树丛就哗啦啦作响。李青石上前一步拔出短刀,准备来个“英雄救美”,可惜了,树丛里并没有狼,只跳出一只灰黄的兔子。
      李青石松了口气,他准备说几句玩笑话安慰少爷,余光不小心看到了林平湘准备收起的枪。
      林平湘有枪!不是土枪,是洋枪!而且还是锃光瓦亮的一把!此事一传开,土匪窝一下子炸了锅,大家都埋怨林平湘有好东西不给兄弟们瞅瞅,并七嘴八舌的说少爷身上或许还有很多宝贝。最激动自然数李青石,他酷爱兵器,只可惜身上最值钱的武器,除了林平湘送他的短刀就是他去年捡的一根笔直笔直的树枝。李青石才不管什么宝贝,兵器就是他最大的宝贝,在他看来,弟兄第二,兵器和老婆并列第一。
      于是,在次日逮兔子的时候,李土匪故意带着林平湘走到了一块无人之所,然后摆出一副狗样,觍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林平湘的小腿轻轻晃着,请求一观宝贝。
      林平湘面不改色:“这是我的配枪,我的枪绝不能让外人摸。”
      李青石委屈道:“可是……你不是还把刀给了我吗?你的刀都给我了,看看你的枪不行嘛……”
      林平湘:我给你的刀?哦,那把刀啊,你怎么还没卖了呢?
      李青石:这是你给我的,我不舍得卖。平湘,刀都给我了,你的枪能给我看一眼吗?求你了,就一眼,就一眼嘛。
      林平湘:不行!
      李青石委委屈屈的爬了起来,眼睛湿漉漉的,好像哭过似的。
      林平湘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道:“你是不是狗变的?瞧你这张狗脸,看把你委屈的,就和我欺负你似的。走了,别在这儿装可怜。”
      李青石“嗯嗯”两声,小媳妇似的跟在林平湘身后。

      此时,林平湘还没意识到,这狗的威力可非比寻常。
      狗的最高境界不是鼓唇弄舌、摆尾乞食,而且得寸进尺、顺杆而上。你被他的摇头摆尾弄的烦了,伸手打他,他便笑嘻嘻又可怜兮兮的看着你。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心一软,手便停住了。手要是一停,这狗就抓住了机会,悄悄蹭一蹭你的手,然后顺势趴在你面前,继续摇尾乞怜。
      林平湘可算知道狗的厉害了,尤其是这狗还名唤李青石的恶狗。这几日,他被李青石搅的窝火,这狗如同膏药一般,死赖着不走,围着他呜呜呜的说个没完,翻来覆去就是想要摸枪。林平湘用尽了平生的好脾气与他讲理,李青石置若罔闻,还觍着脸道:“平湘的声音真好听,可比那吴伮软语妙多啦!”
      然后顿一顿,顶着林平湘羞愤的眼神又道:“我会讲故事,讲一次给摸一下,平湘听不听?”
      林平湘冷着脸道:“有人告诉我,你的故事多半来自《□□》、《绣榻野史》、天地阴阳什么大乐赋之类的,而且你识字的本意也是为了读这些东西。”
      李青石脸上一红,狡辩道:“是不是哪年死说的?嘿这小子净说瞎话!我……我读这些干啥?不过嘛,平湘要是想听,我还是记得些内容的——”
      林平湘的脸红也了半边,他一言不发抬脚就踹。李青石也不躲,直挺挺受了一击,只一下,鞋印子便磕上了他的左肩膀,李青石也被踢的倒在了地上。
      林平湘愣了愣,见李青石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不禁有些内疚,他正想说几句话打圆场,就见李青石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平湘啊,胳膊断了,你快让我试试还能开的了枪不?”
      白担心了,这欠揍东西。

      李青石的锲而不舍在三天后有所减缓,不是因为李土匪不爱兵器了,而是因为土匪们口中那个经常出远门的灵心大师迟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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