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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李沉照未来得及反应,瞳孔顿时一缩,十分错愕。
      荀谢任由他掌控着两张脸的距离。
      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掺杂着点儿酒的刺鼻味儿。而她身上则是素雅的果香,各种气息交织混杂,扰乱了二人的呼吸。

      “......你干什么?”李沉照的声量很弱,像受惊的鹿,可她的眼底,如今已是一片澄明。

      荀谢静静瞧着她。

      李沉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按在他双膝间,隔着一层衣料,下面便是他的体肤。
      从没有如此相近。
      她以往只感到两心渐渐相靠,那是不必言喻的暗心欢喜之感,润物细无声。而如今,身心都坦荡地交近——

      嘬——
      他觌面吻近,她早就有所猜测,便把下颔微微抬起,准备迎受。然而他只是擦过她的侧脸,吻在她的耳下。

      一阵冰凉柔软的触感。他的气息扑在耳下,像火烧一样。
      荀谢就把脸埋在她颈窝处,说话的时候,呼吸也在那儿喷出:“好闻么?”

      “不好闻。”她说得很果决。

      不是她预料中的样子。
      她把刚刚抬起的下颔又收回。

      荀谢笑了,她能通过肌肤,感受到他的颤动,知道他在笑。
      “你方才不是说,你挺喜欢酒味儿的?”荀谢淡声问。

      李沉照听得此话,伸手便要把他脸推开。荀谢死死不挪位置,像贴在她身上。
      李沉照说道:“你根本没有很醉,是不是?”

      荀谢闭眼,把脸枕在她肩膀上,佯装很困的模样,深深打了个哈欠道:“没有,我醉了。”

      李沉照窃窃笑了,荀谢没了话声,室内又复归静谧,安静得连炭火烧灼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当香炉里的一息残烟熄坠,李沉照又想起方才欲说却没说的话。

      别长靳来了北国,她心如明镜,自然知晓是为她而来的。在她嫁来北国前,别长靳就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在她身边。但她并不欲捆绑任何人陪在她身侧,以一个尚不明确的身份。
      更何况,她知晓自己飘荡已久的心,如今落在何处。
      然而她与别长靳的前事纠葛,荀谢尚不知情。如今她已决意做好齐王妃,便打算要将这段关系如实说出。

      即便她与荀谢没有生情,她也断不会在有着齐王妃的这个名头之后,还和别人纠缠不清。

      更何况,菩楼出了事端,别长靳又从太子府出来,她很难不将一连串的事情联想在一块——

      李沉照清一清嗓,极轻地唤了一声:“荀谢?”
      荀谢似答未答地嗯了一声。

      “我有事想和你说。”
      荀谢没声儿了。
      “你还醒着吗?”

      还是没回应。
      李沉照在心里一叹气。
      算了,今天他也不太清醒。
      改日再说吧。

      ......
      内务府早已清点过新赐给各宫的陈设数目,小至坐垫一类俱更换一新,宫人添设的人数、各宫的铺宫规格,皆集中于一册先交付坤宁宫过目审查、再呈递一本往万安宫。
      然而元后离世后,宫务大多由明夫人经手,如今便只需呈递万安宫过目了。办差的人步履都相较从前更为轻快匆促,偶有的散漫之态亦一扫而空。

      天际将泛起些许鱼肚白,关太伴一边麻利地穿衣戴帽,一边用余手一一拍醒身侧睡倒的徒弟。
      入宫必经的京城大道上快驰着一列马车,整齐有序。四周百姓,连同卖花婆和赶跑堂的皆纷纷侧目而视,尤其年青簪花的女子,眼中艳羡之色流露其外。

      车夫只顾快马加鞭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东偏门奔去。实则他们也紧张忐忑,生怕途中出现意外或问题,耽误进宫,因而一路无不是怀揣十二万分的小心。关大伴眯着双眼,依稀见远处渐近的马车,于是连忙扣正巧士冠,一甩拂尘清嗓厉声道:“一会儿都给我仔细着办差,知道么?这里头坐的,说不定就是之后的太子妃,我看你们哪个胆敢怠慢,不认真……”

      太监的队伍很快在宫门外罗列开,间或有领物捧俸的红绿宫女经过,总要停下脚步,抱稳怀中漆盘,偷偷看上两眼门外仗势,心里不由感慨:不知又是哪个可怜见儿的,要被赐给太子做正室呢?

      太子三年前就已娶妻立家,所娶之人也是名门望族中的大家闺秀,行举娴淑,自幼便是按照皇子妃的规矩来教养的。国君为给太子娶妻,特地设宴款待大臣,并允准其亲眷入席一同用膳,可谓莫大的恩宠。
      闺门琼英,大多都想嫁入太子府,日后身正后位,母仪天下,光耀门楣。

      太子的元妻说话软和,秉性温良,不知心计。嫁入太子府后,不仅未能执掌中馈,还要受尽怜水的眼色。太子对她,自没善待,只当一个闲人放在府里,病了不问,气了不管。
      日渐磋磨之下,愈发形销骨立,最末意外难产,撒手人寰。

      但见浮云慢涌,旭阳缓升,一缕柔和的光线倾泻在红檐朱瓦边缘。

      凌霄殿内,国君难得地和颜悦色——今日是要给太子再议亲的大喜之日。
      明夫人本不欲来,然而聪颖如她,却难免担心中间出现什么变故,太子此人心机深沉,她不得不替荀谢提防。

      太子入内拜礼,对国君的宝座深一叩拜,复对明夫人时,则是微微鞠躬。
      明夫人不甚在意,噙笑点头应了。

      国君笑道:“今儿重新给你说亲,挑的是张将军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六。”

      太子在国君这儿,向来会做表面功夫。他一味顺承国君的意思,从不忤逆,更能洞察国君执政期间的私心。国君素来不是一个绝对中正之人,而是绝对利己。他深谙此点,于是就能于国君面前颇得喜欢。
      荀谢在这一点上,极其相悖。
      他从来不绝对顺遂国君的意思,倘若觉得有错,便直言不讳。

      太子说道:“父皇挑的人儿,又有明夫人掌眼,想来不会错。”

      国君呵呵一乐:“那还得是你自个儿看过了,觉得好才行呢。这不,已经给人喊进宫里头来了,你见过了,要是觉得不错,便早日定下来。”

      太子一直持以弯脖拱手的姿态不动,“承蒙父皇爱重。儿臣不孝,让父皇在婚娶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

      他的嘴角浮起一层意味深长的笑:“儿臣是一国太子,更是诸位兄弟姊妹的长兄,便要做起表率,为各位兄弟姊妹着想。因此,有一事,儿臣不得不提——”

      明夫人仿佛预料到什么一般,笑容不再和煦。

      “什么事?”国君答道。

      太子道:“如今儿臣已经第二次议亲了,可二弟尚还只有一房正室。”

      明夫人冷冷地向下扫一眼,毫不避讳。
      国君显然不欲多为荀谢费心,只是懒散回说:“他刚成婚几月,再搁置一段时间也不迟。”

      太子又道:“如今二弟也上朝任事了,合该像样起来了。况且父皇如此为儿臣着想,儿臣自然知道,是父皇疼爱子嗣,乃仁父之道。可外头倘若非议不断,讲一些顾此失彼的言论,没得损了父皇清誉,到时候就是儿臣们的过错了。”

      国君看向明夫人:“夫人如何想?”

      明夫人从不在国君面前显示出她待荀谢的那份真心,她知晓国君对荀谢心有芥蒂,更是明白倘若她表现出与荀谢一心,那么自然平白招致忌惮。
      “老大说的在理,可如今老二刚燕尔新婚,总要二人相处一段时日,培养好感情,再论妾室的事。”

      太子显然早就打过无数腹稿,措辞也十分完备:“儿臣也是这个意思。要留一段时间给二弟和二弟妹养足感情,再去谈论娶妾的事。”
      “但也没什么妨碍,可以先相看起来,把事定下来,也算是给外头和二弟一个周全的交代。”

      国君思忖半晌,后微微点头:“不过你二弟——”
      “儿臣此前在外任官时,结交了一户人家。他们是商贾人家,有个大女儿,现在正是适宜婚配的年龄。”

      “娶个商贾的女儿?”国君微微皱眉。
      纵使他不喜荀谢,也不肯为他劳费什么心思,可士农工商,其中从商者,在北国已算很不入流,到底不太体面。

      明夫人自然知道太子的算盘:将他熟络之人的女儿嫁入齐王府中,方便里外通报,供他日后谋事。
      “先前你说,倘若不给老二娶妾,难免外头会有非议。如今要他娶一介商贾之女,便不怕外头非议了么?”

      太子笑对明夫人,“夫人听我说完——她的长兄,今年刚参与科举,是文举的探花,人虽年轻,想来日后前途可挣,未来是一片明亮的。”

      国君道:“哦——倒有那么点印象。”

      明夫人见国君的话势愈来愈偏向太子,便婉转阻绝:“殿下要给老二议亲,可问过我了么?”
      她扬起眉,仍如旧年岁月里张扬:“我可是老二的生身母亲,如今殿下只听老大的,却也不过问我这个为人母的意见了。”

      当年的秘辛,是国君不愿提起的旧事。纵使外头人都知道,却没一个敢在他面前提起荀谢的身世。因此,明夫人在他面前,也认准了自个儿是荀谢生母的身份。

      国君偏头看她:“夫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明夫人轻轻一笑,视线落放在太子的头冠上,又下落至他肩处,忽高忽低的,“见解倒是真有。”
      “如若真要议亲,双喜临门才算好事。太子既娶了正室,不妨就势将妾室也一并添了。”

      这话一出,国君自然是认可的。
      他的储君,未来皇位的继承人,自然里里外外都要十足的体面周全。

      太子见明夫人把话茬引开,又落到自己身上,不禁于心底冷笑一声:这明夫人,当真是八面玲珑。
      他并不示弱:“夫人与父皇为我思虑周全,儿臣自没有不领情的道理。倘若这样行事,那么二弟的婚事也可以同日操办了,如此便是三喜。”
      “父皇如何想呢?”

      国君陷入一阵沉思,半晌都没吱声。良久后,他才如梦初醒般地:“今儿是给你议亲的日子,娶妾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今日的重点不在这上头,可以暂且搁置不议,日后再论。”
      “行了,一会儿她就到了,你去偏殿拾掇拾掇,到时候一道用个午膳。”
      ......

      话虽如此,这日之后,便有齐王将要娶妾的消息不胫而走了。
      别长靳因那张店契上名讳的缘故,心中总有一块大石头沉坠着。这么些日子里,便觉得十分难熬。他极想找到李沉照,问一问事情缘由,可倘若真这么问了,那便是告诉她:菩楼的事情,与他相关。
      不然,他是如何拿到店契的呢?

      不能如此。
      可是他仍为那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十几笔撇捺而彻夜辗转反侧。

      他在街上随心地漫逛,无甚目的,却还是荡到了菩楼这一条街下。
      几个挑着担子卖白切羊羔肉的挑夫,蹲在地上歇息。只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你听说没,太子要娶新的太子妃了,齐王也要纳妾咯!”

      “齐王不是刚和大岐那公主成婚几个月么?”
      “是啊。”
      “这才几个月,那到底是一国的公主,身份比旁人尊贵,她也肯受这委屈?”
      “哎呦,这齐王妃的位置,还是她自个讨来的呢!一开始可没想要她,据说是她自己出来接了咱们使者的礼,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嫁来当齐王妃。”
      “......那还真不体面。”
      “是啊!况且据说齐王是个薄幸之人,性格也寡淡,不好相与的!你说要是真娶了美妾回来——”

      这些闲言碎语,一字不落地递送至别长靳的耳中。
      这才不过几月,他便要娶妾室?
      通过那亲昵的小满二字,他早便猜想二人已生了感情,却没意料到,齐王这便要娶妾室。
      未免太早了——
      难道他真是薄幸负心之人,得了李沉照的心后,又想着别处?

      菩楼旁的槐树长势颇猛,已经高过三楼,枝丫延伸至楼阁的窗外。
      昨夜荀谢就枕在她肩头沉睡了,李沉照生怕惊扰到他,愣是坐在那儿许久也不动弹。后半夜他才醒过来,李沉照的肩膀都已僵硬发酸了,她刚要张口怨怼两句,怎么就这么睡着了,连一句话也没有。
      可荀谢跟失了魂一样,自个儿摇摇晃晃地跌到床上去,没出多久,又睡着了。
      李沉照想他的确是太累了。
      早早地便要去上值,还要为菩楼的事操心。
      难得有休憩的时候。

      她没睡好,眼下便有些犯困,于是移窗,让风扑进来,好消散困意。窗外的枝丫如今险些就要横入窗里,她闲闲地往下一瞧,还不及细看,就瞥见了一道格外眼熟的身影。
      是别长靳。

      她看见别长靳毫不动弹,只身立于纷扰的人群中,如流水般的行人匆匆走过,他还是站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终于挪动步子,绕过人群和挑夫,朝前走去。
      李沉照本想叫住他,择日不如撞日,把事彻底说清。

      她定睛一看——

      他不是往别处去,而是往菩楼里来了。

      她转过身,离开窗前,向阁间外喊道:“净玉。”

      净玉依旧在外头守着:“奴婢在,怎么了?”

      “去收拾一个阁间出来,附近四处没有人的。”

      “您要见谁么?”

      李沉照在出门前微一停步:“嗯,我要见靳哥哥。”
      “刚才我在窗口看见,他过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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